秦倍而心想，原来弓也不贵，正想接着往下说顺势把礼物送出去，又听得谷择北说道：“不过，你若是感兴趣，一开始也没必要买齐装备，可以先去专业射箭馆感受氛围。若是觉得合适，想将兴趣长久发展下去，再慢慢挑选适合自己的弓箭也不迟。”

正好有别的同学来咨询，谷择北顺势又介绍起毛春城内正规的射箭馆和入会事项，轻描淡写之间，将秦倍而想送他一把绝世好弓的想法完全带跑偏了。

秦倍而低头，轻轻地摸着那把长弓，用指尖感受着绷紧的弓弦带来的张力，翼翼小心，生怕因动作过大而毁损谷择北的心爱之物。

谷择北一边和旁人交谈，一边用眼角余光关注着秦倍而的一举一动，见状不由得展露笑颜，真诚地对他说道：“谢谢你。”

秦倍而抬头，不解地看向谷择北，好奇道：“谢我什么？”

“谢谢你这样爱护我的弓。”谷择北解释道，“射箭运动有两大禁忌，箭不对人，弓不空放。你不知道其中缘故，却也能主动遵守，比许多新手还要克制。”

今时不同往日，弓箭早已从冷兵器的舞台退居，成为一项强身健体的运动。修习箭术本意不在伤人，以箭对人，是为不妥。

秦倍而受到表扬，心里有几分欢喜，又不想将情绪显在脸上，连忙转移注意力，问道：“那什么是空放？”

“空放指的是不搭箭直接拉满弓弦撒放。受许多影视作品影响，不熟悉弓箭的人很容易误以为空放是正常动作，当他们拿到弓时，第一时间就想上手一试，速开速放，听听声响。但实则空放是一种极为危险的举动。弓的运作原理便是利用弓形变产生的弹性势能转化为箭杆的动能……”

“等一下，”秦倍而听得头晕，出声制止道，“我们就讲空放吧，不说物理原理。”

“哦，简单说来，就是空放时，弓弦会产生剧烈震动，这部分蓄能无法通过箭杆传导出去，就会反作用于弓和箭手本身。其中，对弓片，尤其是黏合处会有一定影响，很可能会开胶，或是出现暗纹。不仅如此，生疏的箭手也容易受到作用力反噬而受伤，若是弓身炸裂，还可能直接导致重伤入院。

弓弦和弓片其实相当脆弱，在平日练习里本就容易磨损。特别是碳质或是玻璃钢质的弓具，出现任何细小的裂纹都应当立刻抛弃，换用新具，否则就存在着极大的安全隐患。由此，在弓箭圈内，有一条不成为的规矩，便是空放者必赔偿。”

秦倍而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不过弓弦的声音真地好听吗？”

谷择北哑然失笑，回道：“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些太奇特了。弓弦震动的声响好不好听我不能确定，但空放的声音绝对不会好听。若是真的好奇，大可直接去弹棉花。”

秦倍而再次点头，心想，谷择北很少这般嘲讽别人，看来是真的不喜欢那些叶公好龙之人。

“当然，如果你的弓调得好，上下弓片回弹一致，声调和谐，确实会好听很多。但在我看来，弓箭发声的迷人之处不是弓弦震动，而是箭破风而出的龙啸声。几乎每把弓射出来的箭声都是不同的。”

与谷择北谈话十分有趣，然而找他的人实在太多，秦倍而不好意思霸占着人，只能退到一旁，无所事事地在展位来回走动。小圆脸见他无聊，主动上前，问他要不要来帮忙。秦倍而欣然应允。

“你可以帮我分流，先把这些宣传单派发出去，告诉那些前来咨询的同学，申请表格就在背后，有问题再让他们来问我。”

派发传单对于秦倍而而言还真是一件新鲜事。起先，他对于主动和陌生人攀谈还心存抗拒，只能单方面地给出传单，垂首沉默，不愿意和任何人交流。渐渐地，他发现其实前来咨询的同学并没有留意到他本人，他们的诉求十分简单，那便是想要获取更多有用的信息。

这些陌生人并不会依据秦倍而的外貌和举止对他评头论足，也不会笑话他无法提供有效清晰的内容，甚至对他偶尔犯下的蠢事也多半只是一笑而过。对于害怕当众出丑这件事情，除了当事人，其实无人在意。他以为全场的焦点都会聚集在不完美的自己身上，但实际上，过于苛责和耿耿于怀的终归只是他自己而已。

这个道理很简单，秦倍而自己也曾明白，只是彻底想通却并不容易，顿悟往往是在一瞬间。在他强迫自己向陌生的同学露出微笑时，世界也报以微笑，他发现自己并未因此受伤，他的心防由此渐渐落下，逐渐显出本真的自我。

所谓走出舒适圈，莫过如此。

渐渐地，秦倍而学会主动向面露好奇之色的同学递上射箭部的宣传单和报名表，问询意向，甚至能够在陌生人面前，卖弄起刚刚从谷择北那儿偷师而来的弓箭知识。虽然他对弓箭的理解远没有谷择北那样深刻，说的也不够生动，但是逻辑清晰，有条不紊，宛若一只能够拷贝谷择北的小小复读机，颇有答疑解惑的前辈风范。

不多会儿，秦倍而的身边便聚集起一小波人群，将他团团围住。不过短短半小时，他的“安利”业绩就超过社团内的其他成员，成为派发出最多宣传单的“临时员工”。

对此，小圆脸戏谑着和谷择北邀功，言道自己挖掘出一枚射箭部的宣传干部新星，又帅又乖，干活儿一个顶俩。

谷择北揽过秦倍而，笑道：“请别抢功好吗，他可是我找来的宝贝。”

秦倍而浑身微热，脑门上沁着细细的薄汗，双颊因兴奋而泛着红光。他将手中剩下的一小叠宣传单甩到谷择北怀里，皱了皱鼻子，语带俏皮，回道：“既然如此，那便由你来奖励我吧。”

“行，”谷择北爽快地答应下来，“我请你吃饭，然后带你去找猫爸爸的秘密基地。”

秦倍而闻言，两眼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