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是做什么工作的？”王苑随口一问。

“好像是小学老师。”轮椅女回答道。

“什么？”坐在左边的韩黎突然转头看向她，犀利的眼神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什么……什么？”轮椅女吓了一跳。

“你说他是小学老师？”韩黎意识到自己反应有点激烈，立刻压低了声音，表情也柔和了少许。

轮椅女点头：“听我老公说过一次，好像是教计算机的。”

听了韩黎和他那位叫“二饼”的同事全程谈话过程的王苑自然瞬间就反应过来他在怀疑什么。

可刚才轮椅女也说了，这人已经住在这里超过三年，而韩黎是一个月前才搬来这里住，如果这么巧和凶手住在同一栋楼，那这凶手还不跑路，反而主动送信上门挑衅，那就实在是刀尖上跳舞的危险操作了。当然也不排除凶手逆向思维的可能，只是这些不管怎么样，都和她无关。

王苑其实本来也不想参加这个业主会，可没想到201的轮椅女主动加了她好友，还说要一起来参加，本来王苑就打算和轮椅女搞好关系，自然就欣然答应了她的请求。

“小谢，等会儿举手表决的时候记得投长安啊。”刘阿姨又凑过去和102说。

102后背僵直着，双腿并拢，双手搁在膝盖上，点头答应了刘阿姨的要求。

形态这么拘谨，看上去并不像是个当老师的。

当然，也不像个连环杀手。

不过人都是多面的，如果这么容易就能判断是不是杀人犯，公安局也就不会发出那么多张通缉令了。

业主会还没开始，王苑的眼神和思维都开始漫无目的地自由发散。

不过如果这人真是韩黎在追捕的连环凶手，楼上502就住着个带着小孩的，竟然三年了都能忍住不下手，也倒真令人困惑……

王苑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倏然睁大——自己的女儿灵灵是两个月前病逝的，而这个消息自己也是从金彩发布在网上的动态中才得知，后来又从芜城这边托了个私家侦探去打探，得回来的消息都是“突发心脏病猝死”。她其实一直不相信灵灵的死会这么突然，而一直把这一切都归咎在万莉莉和陈彬对灵灵的虐待和忽视上，可现在似乎又多了一个可能——如果这个楼上住着一个只向小孩下手的变态罪犯，会不会就是他杀了灵灵，然后因为一些其他原因——譬如为了配合警方办案，而隐瞒她的真实死因，对外宣称“病逝”呢？

会不会存在这样的可能。

王苑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否则韩黎为什么只去了万莉莉家通知他们要注意儿子的安全呢？

可从昨天韩黎与万莉莉的对话来看，万莉莉表现得好像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一样。按照她对自己儿子的重视程度，如果前面已经有了灵灵的前车之鉴，她是绝对不会放心再带着儿子留在这里，早就跑到别的地方避难去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万莉莉并不知道灵灵的死因，对这一切都清楚的，是陈彬。

一定是他。

王苑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演戏，他想骗人的时候，恐怕连奥斯卡影帝都要佩服他的演技。

想到这里，王苑就恨不能立刻离开这里，冲到酒店将陈彬一盆水泼醒，逼他交代灵灵的死因。

“你怎么了？”

耳边突然传来韩黎的声音。

王苑慌忙回神，扭头看到韩黎正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

这个眼神让她想起了那天在药店门口见到的那个男人，韩黎喊他“老师”的那位，也是只远远瞥了她一眼，就让她有种灵魂都被看穿的错觉。

寒意从骨子里往外渗。

王苑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努力让自己显得自然。

“嗯，什么？”她假装听不懂韩黎的问题。

“你刚才的眼神里充满着杀气。”韩黎轻飘飘地说。

王苑心里“咯噔”一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尴尬地说：“我有吗？刚才我只是在发呆而已。”

韩黎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笑了：“开玩笑的。”

王苑顺着他的话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自己刚才真的很吓人呢。”

话虽这么说，但她的心里已经有了较量——韩黎的身份是警察，这个人不简单，以后还是离得远一点，不要主动交往的好。

各人各怀心事，业主会上讲了什么王苑也没怎么听，只是在后来投票的时候按照刘阿姨说的，把票投给了长安物业。

二期总共就十栋楼，其中好几栋和刘阿姨都通好气了，果然最后结果出来时长安物业得票更高，王苑本以为刘阿姨会很高兴，可她却意外地沉稳。不过嘴角的笑容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业主会结束之后，王苑推着轮椅女和韩黎三人一起走在回去的路上，她一心想着一会儿要去酒店逼问陈彬的事，神态有些呆滞。

等进了单元门，竟然忘了自己手上还推着轮椅，习惯性地转进楼梯间，还是韩黎及时按住她的肩膀：“这是准备去哪儿啊？”

王苑回过神，看着眼前长长的楼梯，和忍着笑的轮椅女，连忙道歉：“对不起，这两天我忙着收拾东西，休息得不好。”

“看出来了。”轮椅女转头，手指点点自己眼下，“黑眼圈这么重。”

王苑连忙转身，操控着轮椅到了电梯口。

三人等着电梯下来的功夫，她松开轮椅的扶手，转头对韩黎说：“等会儿你们两个上去吧，我走楼梯。”

韩黎眉头一皱：“你脚还没恢复，别剧烈运动，小心再受伤。”

“你的脚怎么了？”轮椅女好奇地问。

“昨天不小心崴了一下，没什么大事。”

“哦。”轮椅女恍然大悟，“难怪你昨天来送蛋糕的时候，我就闻到你身上有股白药的味道。”

“很明显吗？”王苑心里一惊，“我自己怎么闻不到呢。”

“或许是因为我坐着，离你的脚比较近吧。”轮椅女开玩笑说。

三人正闲聊，电梯门开了，里面站着的竟然是201轮椅女的老公。

看到三人，轮椅女的老公也是一愣，紧接着从里面走了出来。

“咦，你不是加班去了吗？”轮椅女看他匆匆忙忙的样子，问。

“有份文件忘拿了，赶回来取一下，这就走了。”轮椅女的老公摸摸她的头发，“业主会这么快就开完了？”

“是啊，就物业公司的代表讲了几句，我们业主举手投了票，就结束了。新物业公司叫长安，听刘阿姨说下周就能换上他们的人了。”

“哦。”轮椅女的老公低头看了眼手表，“老婆，单位还等着我回去，我先走了啊。”

“嗯，路上慢点。”

轮椅女的老公离开后，王苑也朝两人点点头：“那我也先走了。”说完就转头往楼梯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听到后面上楼的脚步声，回头一看，竟然是韩黎跟了上来。

刚才在业主会上被韩黎用那样的眼神看过之后，她就对他有了防备之心，看他跟着自己一起走楼梯，心里有些发慌。

“刚才说谎了。”韩黎冷不丁开口。

王苑吓得脚下一个不稳，又歪了一下，好在旁边就是楼梯扶手，她及时拉住。

韩黎也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旁边，眉头紧皱：“白药很有欺骗性，让你以为自己已经没事儿了，实际上脚踝的骨头根本撑不住。”他伸手拉着王苑手臂，“走吧，幸亏没走几层，下去坐电梯吧。”

“我不去。”王苑一把甩开韩黎的手。

她的语气太过坚决和抗拒，三个字甩出来之后，两人俱是一愣。

“……抱歉。”王苑抿抿唇，“其实我害怕坐电梯，所以才一直走楼梯。”

韩黎反应了一秒：“幽闭恐惧症？”

“心脏不好，受不了电梯停靠楼层时候的失重的感觉。”

“原来是这样。”韩黎突然想起什么，“那你昨天也是走楼梯上来的？”

“本来崴得就不严重，你也说了，白药有欺骗性，靠着药力上楼没问题。”王苑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晃了晃脚腕——还好这次只是身子一歪，并没有很痛。

她尝试扶着扶手上了几层台阶，觉得没什么问题。

“走吧，没事。”她说。

见王苑如此，韩黎也放慢了自己上楼的速度，跟在她旁边，怕她再有个什么不小心摔下去。

“对了。”王苑装作不经意地问，“你刚才说‘说谎’，什么说谎？”

“201的马先生。”韩黎说，“他说自己是回家那文件，可我刚才注意到，电梯是直接从五楼直接下来的，并没有在二楼经停。”

“你的意思是，他是直接从五楼下来的？”王苑耸耸肩，“也许他去五楼有什么事情。”

“嗯。”韩黎没有继续再说这个话题。

但王苑却在他刚才这句话中领悟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道光，同时心里又有点惆怅——如果当年她能有这样敏感度，能注意到这种细节，可能就不至于被那对奸夫淫-妇耍得团团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