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黎一回到家，就立刻给二饼打过去电话。

“哟，黎哥，神了，咱们心有灵犀啊，我这儿刚找出你的号码想拨过去呢，你电话就打过来了。”

“帮我查个人。”韩黎开口打断了二饼的废话，“住在我们楼上102姓谢的男人。”

“哦，他啊。”电话那边传来翻页的声音，“昨天我回来以后就和新一把你们楼上的住户都查了个遍。你说的那位住在102的谢天河我看看——石溪人，86年出生，04年在芜城师范读计算机专业，10年考进玟中区第二小学当计算机老师，入职已经7年，在群芳小区也住了六年，单身独居，没有什么可疑。”

“和之前几宗案子的受害人都没有关系吗？”韩黎不死心，问。

“暂时没有发现什么联系。”电话那边二饼又翻了几页，“哦对了，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你楼上302新搬来的那个叫王苑的女人，竟然是个有案底的，12年5月因盗窃罪判处有期徒刑四年零三个月，去年八月份才出狱。而且她家里还有——”

“好了。”韩黎打断了二饼的话，“别人的事我不感兴趣，她是否有过案底也和我没关系，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X。我确定X是男人，在有证据证明他有女性帮凶之前，我不会只因为案底而怀疑其他人。”

“话虽如此，但她之前犯的可是盗窃罪，我觉得你也有必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财物安全。”

“敢偷到我家来，她也算是胆子大。”

“X的那封信我们也都验过了，没有其他人的指纹，信纸和信封都是最普通的A4纸，信封表面找到一些黑色的纤维组织，化验过后是聚对苯二甲酸乙二醇酯，也就是涤纶，应该是X写完信之后把信收进了涤纶面料的黑色包里带到你家；你门口的脚印太杂乱，提取不到有用的证据；另外小区里的摄像头我们也检查过，没有一个可以拍到10号楼门口的状况，根据其他摄像头监控范围的画面拼接之后也不能完全覆盖整个小区，四个门口的录像我们提取过来看过，也暂时不能锁定嫌疑人。”

“X曾经跟踪过我，他对小区的情况应该很熟悉，不过如果能完美避开所有摄像头，他应该去过小区监控室。”韩黎思索道，“从监控室着手调查试试。”

“好。”二饼“唰唰唰”在笔记本上飞快记下韩黎说的话，“你那边还有什么发现吗？”

“目前没有。”韩黎说，“我还是怀疑X就住在这个小区里，刚才去参加了个业主会，本来想看看会不会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呢，不过可惜没什么收货——等会儿我去居委会要份最近一个月搬来的人的名单，看能不能有新发现。”

“好不容易等到X主动给我们送证据上门，什么都查不出来还真是遗憾啊……”二饼在手机那边感叹一句。

“正事聊得差不多了，给你说点儿劲爆的吧。在查你们楼上的住户的时候，我查到302七年前发生过一起杀人案，死者是一个18岁的男孩。后来302就被卖了出去，但一直没人住，直到两个月前，王苑才签约租了302住了进来。”二饼突然压低嗓子，“这里面最恐怖的一件事哥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韩黎其实没什么兴趣听他讲鬼故事。

“我查到302那家原本的房主，竟然就是现在住在你们楼上501那家的陈彬。”

“嗯？”韩黎眉头一皱，“这倒是真有点奇怪。”

二饼兴致勃勃地继续说：“所以就顺便也我查了查2010年的杀人案，当年这起案子在芜城还挺轰动的，你光看网上的这个报道的标题就知道了——《酒店女婿被戴绿帽，妻子一夜之间成为杀人犯》，劲爆吧。这个‘酒店女婿’指的就是陈彬，他的妻子就是杀死18岁男孩的凶手。报道上说当年陈彬的前妻背着他和一个18岁的男大学生长期保持性关系，还把他带回家里乱搞，结果有一天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发生了争执，在家大打出手，她一冲动就失手杀死了这个大学生，最后被判了十年零六个月。陈彬也因为这样知道了自己被戴绿帽子，于是火速和他的前妻离婚，并在前妻入狱半年后娶了现在的妻子万莉莉。”他顿了一下，“听到这里你是不是就觉得这个故事结束了？不，还有更狗血的！”

“二饼。”韩黎揉了揉眉头，“和案子无关的故事我不想听。”

“你让我说完！”二饼在电话那边吼，“我好不容易查到这么多东西，一定要分享给你！”

韩黎原本就在沙发上坐着打电话，余光瞥到茶几上放着的蛋糕盒，一瞬间有些怔忡，过了一秒才想起，这是前天王苑送过来的蛋糕，自己一直忙着分析X的信，就忘了吃。

他一边听着二饼那边讲故事，一边分心起身走到厨房拿了双筷子，回来打开盒子之后才发现，里面已经配好一把精致的金属叉子。

倒是自己这双竹筷破坏了蛋糕的小资情调。

“行，你继续讲吧，我听着。”

“更狗血的事是，陈彬现在的老婆万莉莉，就是当年那个男大学生的亲姐姐，而且万莉莉姐弟俩当年就是住在301，和陈彬夫妻俩还是邻居。后来两人结婚之后就一起卖了三楼的房子，搬到了501的复式去住——这一家的经历真是太精彩了，都能拍出一百集电视剧，包管比回家的诱惑还精彩。”

“唔。”韩黎敷衍地应了一声，“确实厉害。”

说实话，这故事的精彩程度确实在他以前经手的案子里也不算什么。基层的凶案用一句不怎么恰当的话形容就是，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在韩黎这里，杀人犯的故事只是粉饰他们行为的包装盒，他关注的向来只有案件本身，能帮助查案的故事，他才会感兴趣。

“……你在吃东西？”从刚才开始二饼就听着韩黎那边声音有点奇怪。

“嗯，蛋糕。”韩黎端着蛋糕盒往厨房的方向走，“不过味道我不怎么喜欢。”

“你小子日子过得还挺舒坦，还在家吃蛋糕，我们在队里加班只能吃泡面——”二饼刚抱怨了几句，就听见对面传来“啪叽”的一声。

“哦豁！”他在电话这边振臂高呼，转头对着趴在桌上研究证物的队员们眉飞色舞，“韩黎的蛋糕掉地上了！”

“真好啊！”

“老天有眼！”

“报应不爽。”

诸如此类的“甜言蜜语”纷纷从大家嘴里蹦了出来。

这边二饼久久听不见声音，幸灾乐祸地问：“难得一次的小资情调摔地上了，怎么不说话了？别是在那边偷着哭了吧！”

而电话这边的韩黎则是蹲在地上，用筷子从糊成一团的蛋糕里面挑出了一个黑色的小东西，夹着举在半空中，微微眯了眯眼。

敢在他家里装窃听器。

“韩黎，黎哥？”二饼在那边叫了几声都没人应。

良久才听到韩黎的声音。

“二饼，老胡今天上班了吗？”

“没有。”二饼摇摇头，“看监控录像这种事用不着麻烦他，他应该在家睡觉呢。”

“打电话叫他过来，等会儿我要去一趟超市。”

韩黎前言不搭后语，二饼有些困惑：“哥你说什么呢？”

“没事，好了，没有别的线索了是吧，我先挂了，饿死了。”韩黎挂了电话，夹着那个黑色的小东西走进书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小心地把它放进去。

再出来的时候韩黎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他看到地上的蛋糕，走过去蹲下身扯过垃圾桶，把蛋糕收拾进垃圾桶，却把蛋糕盒留了下来，小心地折叠好装进一个塑料袋，和刚才的信封一起装进自己的背包，起身走到门口。

临走之前，韩黎将一根黑色的棉线放在靠近门口的地上。

他没有选择坐电梯，而是走楼梯，先到了三楼，站在了302的门前，抬手按下门铃。

没人开门。

他将耳朵轻轻靠近门板，屏住呼吸静静听了十几秒，也没听到屋内有任何声音。

看来不在家。

韩黎抬头深深看了一眼“301”的门牌，转身从楼梯间下楼。当然，路过102的时候，他也没吝啬自己的视线，快速扫了一眼102的大门——以前他并没有注意，整栋楼上都是新式防盗门，只有101和102两家用的还是老式的那种铁门防盗门。102的防盗门上还有栏杆和纱网，靠近了还能看到纱网上积攒下来的厚厚的一层陈年灰尘。

他站在102的门口看着那层纱网，仿佛想要透过纱网看清屋里的一切。

可韩黎并不知道，此时在那层纱网的背后，102的那位谢先生也站在那里。他微微向前弯腰，正透过纱窗看向外面。

等韩黎离开，他才直起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将背在身后拿着尖刀的手垂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