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相府怪事
虽然赶走陇桂客栈的狐妖对李明楼来说不过举手之劳,但热情的佟掌柜却逢人便提起这件事。
再加上李明楼本就是当朝天师的关门弟子,没过几日,整个京城都知道有位法术高超的李道长,住在那座由前朝废弃宫殿里改造成的豪华宅子中。
而那座前朝废弃的宫殿,说是宫殿,其实大部分已被烧毁了,只剩下几座殿宇。因为占地面积不大,此前一直留着,在现在皇城僻静的西北角,与皇宫遥遥相对。
如今这世上鬼魅妖物横行,即便在这京城中,依旧有不少鬼魅妖物。不止城中百姓,许多皇亲国戚、达官贵人的府里,经常会闯进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有时候轻则只是损失些财物,譬如菜场张婶家的鸡。
有时候重则会危及人的性命,譬如左丞相府里最近接连有人无缘无故的病倒。
左丞相府里病倒的人脸色苍白,浑身无力,只能终日躺在床上,无法下地,到最后甚至连左丞相的嫡女也得了这种怪病。
左丞相从皇宫中请来了几位御医,御医们在为他家的小姐诊断完之后,一个个撸着胡子摇着头,告诉左丞相从脉象上完全看不出得了何病。
在这之后,左丞相府里一时之间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病倒的人就是自己。
正头疼着的左丞相恰巧在这时听闻了李明楼的大名,当即让人备下重礼,亲自去李明楼所住的宅院那。
是日,一大清早,夏晴兮打开大门时,便见到大门外站着乌压压一群人。而站在最前方的是一个背脊笔直,穿着绛紫色官服的老者。
夏晴兮眼神好,一眼便看到了老者腰间挂着的腰牌上的字:左丞相。
夏晴兮登时打起精神,这左丞相可是朝堂上数一数二的人物,怎会突然来找李明楼那个臭道士,难不成是臭道士太过风流,调戏了左丞相家的小姐,现在左丞相找上门来算账了。
但在看到左丞相身后的随从们的手上,捧着一盒盒锦盒时,夏晴兮立即打消了刚刚的那个念头。
十有八九是左丞相家像陇桂客栈一样进了鬼魅或妖物,现在上门来拜托李明楼去驱邪的。
理清了其中的弯弯道道之后,夏晴兮的脸上挂上得体的笑容,她清了一下嗓子,装模作样地行了一个礼后开口说道:“没想到今日我们李府竟然迎来了左丞相大人,左丞相大人可是有事来找李道长商量?”
左丞相看着门边的红衣女子,威严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不愧是李道长府中的丫鬟,礼数周到,反应机灵,只是一眼便认出了他的身份。
随后,左丞相的目光落在了夏晴兮的脸上,而且这丫鬟的模样长得也周正。
夏晴兮自然不知道此刻左丞相对她容貌的评价是周正,至于为何是周正,是因为夏晴兮的相貌倾国倾城,十分惹眼,李明楼便在她的身上施了一道障眼法。
在旁人眼里,夏晴兮的美艳容貌自然不复存在,而是一副不惹眼的周正长相。
“我们李道长刚刚醒来,左丞相您请到大厅中稍等一会。”
夏晴兮打开了大门,侧过身子请左丞相等人进来。
只是几炷香之后,宅子里的大厅中,在夏晴兮为左丞相续上了第十杯茶之后,李明楼终于姗姗来迟,来到了大厅中。
“在下来迟了,让左丞相您久等了。”
李明楼穿着一袭白衣,施施然地在左丞相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夏晴兮端着茶壶,站在李明楼身边腹诽。臭道士真是脸皮厚,在朝堂上极有话语权的左丞相来了,他竟然还拖了这么久。
只是夏晴兮一时忘记的是,李明楼本是当朝天师的关门弟子,又师从沧澜著名的修仙世家。不出意外的话,便是下一任天师,到时身份地位不在左丞相之下,甚至还要比他高出几分。
现在,他自然懒得做表面样子。
李明楼摇着手中的折扇,喝了一口夏晴兮为他倒的茶水。只是在茶水入口的瞬间,他的眉头一皱。
过了好一会之后,他才艰难地将口中的茶水咽下去,好凉的茶水,怕是未曾烧开,直接用井水泡的吧。
夏晴兮站在一边,看着李明楼有苦不能言的样子,得意地咧牙一笑。每当她看到李明楼这个臭道士在她手中吃亏的时候,便是她最开心的时候。
李明楼咽下茶水后,轻轻咳嗽了一声。随后抬头望向坐在他对面,正眼巴巴望着他的左丞相。
李明楼客套一笑,开口说道:“贵府上最近发生了何事,需要左丞相您亲自来我这宅院。”
李明楼的话让左丞相叹了一声气,喝了一口杯中的热茶水清了一下嗓子后,开始讲述在府里最近发生的怪事。
李明楼看着左丞相那杯冒着热气的茶水,恨恨地磨了一下牙齿,小晴兮果然是故意给他倒了凉茶水。
不过很快,李明楼从茶水上收回了注意力,他轻轻摇着折扇,认真地听着左丞相的话。
不一会,喝完一盏茶的时间中,左丞相便将发生在他府上的怪事说完。在回想起他久卧病床的宝贝女儿之后,他长长地叹了一声气,一口气将杯中早已凉掉的茶水喝完。
“李道长,宫里的御医也诊断不出小女还有府中其他人所患的是何病,想必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听闻李道长最擅长驱邪,又是当朝天子的关门弟子,本官久仰大名,是以来此拜托您去我们左丞相府驱邪。”
左丞相说完话后,撸着胡子等着李明楼开口答应。只是在他的话音落下后,大厅里就变得异常安静,李明楼摇着手中的折扇,垂眸不语。
左丞相打量了一会李明楼的神色后,却看不出他是要答应还是拒绝,于是他向随从们使了一个眼色,随从们立即心领神会,将手中的礼盒放到了大厅里的桌子上。
“李道长,这些是我给您备下的薄礼,请您务必收下。”
左丞相的这句话似乎让李明楼回过神来,他漆黑清润的眼睛扫了一眼那些华丽的礼盒,眼中无波无澜。
他将手中的折扇收起,在手上敲了一下:“左丞相大人言重了,贵府上驱邪的事交给在下了。”
听到李明楼的话后,左丞相眼中露出喜色,随即心头悬着的石头也重重落地,他的宝贝女儿总算有救了。
“只不过……”
李明楼拉长语调的声音让左丞相心头的石头又重新悬了起来,他哑声开口问道:“李道长,只不过什么?”
李明楼看着左丞相,微微一笑,语带歉意地说道:“只不过在下不能立即随您去府上驱邪,贸然去贵府,恐怕会让那邪物察觉。在下需要暗中观察几日,才能做决断。”
听完李明楼的话后,左丞相松了一口气,不过是迟几日,他还是等得起的。他的宝贝女儿虽重病在床,但也一时无生命危险,最多再委屈她几日时间了。
左丞相从椅子上站起来后,向李明楼虚虚行了一个礼后,便告辞回左丞相府了。
李明楼摇着折扇,望着左丞相一行人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他记得在左丞相府上有一位……
“小晴兮,有事要拜托你一下。”
夏晴兮正翻着左丞相送来的珍宝时,突然听到李明楼在喊她的名字,她背脊一凉,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她一抬头便看到李明楼摇着折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副满肚子坏水的样子。
“你……你想让我干嘛?”
夏晴兮一紧张,连话也讲不利索了。
李明楼看着夏晴兮紧张的样子,轻笑出声,他迈着步子来到夏晴兮的面前:“你别紧张,拜托你的又不是什么麻烦事。”
李明楼低下头,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夏晴兮耳边的发丝,让夏晴兮有些不适地偏转了一下头。
随后,李明楼轻声开口,与夏晴兮说要让她做的事。
李明楼的嗓音低沉,呼出的气息温热,让夏晴兮的耳边麻麻的,背脊上尾椎骨也渐渐变得酥麻起来。这让夏晴兮的心头一时间如小鹿乱撞,心脏咚咚直跳。
她当鬼那么多年,第一次有如此异样的感觉。
不过随着李明楼越说越多,夏晴兮心头的羞涩慌乱之情渐渐消失,她开始集中精神,认真听李明楼要她做的事。
京城东南角,靠近皇宫的一座恢弘府邸便是左丞相府。
左丞相府上如今病倒了不少人,但也有不少人没病倒,左丞相的夫人苏氏便是其中一位。
左丞相府的花园里,在一个开满荷花的湖边,苏氏坐在亭子里,她的身后站着一群下人。她喝了一口杯中的茶,目光微沉地望向在她的面前不远处,那个瑟瑟发抖跪着的少女。
少女身上所穿的不是下人的衣服,但衣服布料普通。头发上也并无什么华丽的发饰,稍微有点眼色的人一眼便能看出,这个少女是寄住在丞相府的远房亲戚。
少女的身边放着一个竹子编制的花篮,花篮中有好几枝亭亭玉立的荷花,荷花娇嫩的花瓣上还挂着露水。
此时已是十月,差不多已经过了荷花的花期。一阵风吹来,一旁湖中的荷花在风中袅袅娜娜,甚是好看。
苏夫人看了一眼花篮中的荷花,顿时来了怒气。她将手中的茶盏“啪”的一声放在了石桌上:“我让你在房间里好生照顾着揽月,你却跑到这摘荷花。”
“阮蘅芜,你是不是觉得没了揽月之后,你就变成了左丞相府的大小姐,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
苏夫人的话让名为阮蘅芜的少女,身子颤抖地更加厉害,但她还是抬起头来,直视着苏夫人的眼睛,轻轻摇了一下头:“姨母,我并无此意。”
阮蘅芜的皮肤白皙,如冬日里梅花上的白雪一般,她的一双眼睛很美,雾蒙蒙的,像是氤氲着雾气。
苏夫人看着阮蘅芜的样子,目露嘲讽,果然有什么样的母亲,便有什么样的女儿。
随后,苏夫人冷笑出声:“你还敢嘴硬,我说什么便是什么。”
一阵风吹来,池中的荷花又开始在风中袅袅娜娜,而在花园旁的一座房子之上,屋檐处垂落着一片火红的衣角。
夏晴兮斜躺在丞相府的屋顶上,她的一只手支着下巴,一只手拨弄着屋顶的瓦片,看着丞相府里的这出闹剧。
就在苏夫人正起身,准备亲自扇阮蘅芜一个巴掌,一个瓦片突然落在她脚边,“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苏夫人被这瓦片破碎的巨大声音吓得用手帕捂紧了胸口,涂着厚厚脂粉的脸变得更加惨白起来。
夏晴兮拍了一下手,嗯,刚刚,她只是一时手滑,不小心将手中的瓦片扔到了苏夫人的脚旁。
嗯,没错,确实是手滑,不然她就直接将瓦片扔到了苏夫人的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