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本尊的心
四周血煞之气蔓延,隐天蔽日,但天际却已将白,晴空万里,根本不会有雷。
叶归尘领会到叶行舟的意思,不可思议地看向他,“行舟,你莫不是要引雷?那可是极邪之法!”
叶行舟并未否认,继续说道:“旱天雷能驱散人间的邪气,只是世间极少遇见,想要强行引雷,煞气还不够。”
季吟澜问道:“师尊此话何意?那要如何引雷?”
玄虚派已有将近一半的弟子妖化,就算是极邪之法,能保下玄虚派弟子的性命,那就是可行之法。
叶行舟道:“要想引雷,先引煞气。将世间的鬼煞之气全都引来玄虚派,煞气重到一定程度,天界便会布下天雷,驱除煞气。”
他微微顿了一下,才说道,“此法若成,煞气可消,但势必会惊动天界。”
季吟澜倒不觉得此法有多邪,天界本有护佑三界安宁的指责,引雷除煞,并非违背天道,只是她不知,该如何引来万千煞气。
叶行舟设下的屏障已经破碎不堪,支撑不了多久,刀光剑影之间,季吟澜感觉身旁一阵疾风,一道身影飞过。
她抬头,看见陆离冲出了屏障,立刻有被妖怪的弟子冲向前去,将陆离层层包围。
“找死!”方文秀妖化的声音中带了十足的讽刺。
话出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围住陆离的那些个怪物竟然一个接一个被冲击而开,从缝隙中冲出万丈红光,陆离立于半空,引魂戒已经从他的指间脱下,扩张成一个银色的光环,霎时天昏地暗,狂风大作,仿若夜幕突然降临。
方文秀轻笑一声,挑衅地看向叶归尘,“瞧瞧你们玄虚派的好弟子,引来这么多厉鬼,看来玄虚派今日注定死路一条了!”
此刻,本该一片晴朗的天际生生被撕开一个巨大的豁口,数万厉鬼携着怨煞之气自豁口涌入。
季吟澜明了他要做之事的同时,一颗心骤然提了起来。
引魂戒出,鬼王令下,世间厉鬼,闻诏速来。
他要用引魂戒,将万千的厉鬼召集而来,全部聚在玄虚派,届时煞气汹涌,方能引来旱天雷。
万鬼齐出,极邪极煞,凶险万分,陆离虽能控制引魂戒,但控制万鬼,恐怕连鬼王宗之人都没有十足的把握,一旦失控,便会受万鬼撕撕咬,尸骨不存,人间也会受煞气侵扰之苦。
他这是在用命来搏。
季吟澜望着陆离的方向,额头渗出一颗颗汗珠。
不过须臾,绵绵青山发出低低的嗡鸣,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阵阵诡异之声,其中似有婴儿哭嚎,有老人叹息,有恶人狞笑,万千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似要冲破人的耳膜,叫人心中徒增怅然之感,竟是有种世间索然无味,欲要轻生的念头。
“凝神静气!不要去听,也不要去想!”
耳边传来叶行舟提醒的声音,季吟澜如大梦初醒,急忙捂住耳朵,同时,她脑中传来一道声响,平静已久的系统忽然启动:快去阻止陆离。
她惊恸抬眼,煞气中心,浊浊天际之下,陆离被黑云拥簇,看不清他的状况。
为何惊动了系统?陆离怎么了?
她心中惊诧,却也清楚,此刻她不能去阻止,否则玄虚派弟子的性命,就全完了。
方文秀尚在洋洋得意,她凝聚了目光看去,“这是什么邪法?”
还未说完,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遥遥天际一道白光闪过,紧接着,一道天雷劈下,直接从方文秀的身体穿过,她狠狠摔至地面,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彼时她方知陆离的意图,却恨自己无法阻止。
竟是如此!陆离此举,自己也会受到雷击,无异于要与她同归于尽!
他简直是疯了!
“天雷来了!”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
被天雷击中的鬼煞怨气亦或妖邪之物,俱是荡然无存,燕山台处处一片焦黑,半空中有阴火自燃,黑烟缭绕不绝。
玄虚派所在的金门山,本是仙气鼎盛钟灵毓秀之地,竟是在一日之内,变得比十方地狱还要恐怖。
轰隆之声接连不断,一道道天雷劈下,所有鬼煞邪怨都逃不过,陆离立于半空,被团团煞气包围,道道天雷从他体内穿过,待煞气消散开来,他满脸血痕,身上红衣被烧出道道黑色的痕迹,早没有完好之处。
猎猎疾风中,雷霆万钧下,陆离长发飘散,双目猩红如血,额头生出一道金红如鬼符一般的标记。
“不好,陆师弟似是入魔了!”慕沉笙惊道。
方文秀愤怒抬头,带血的嘴角掀起,“可笑!原来自己就是邪物,却要装出正道弟子的架势来对付我!真是可笑至极——”
“他不是邪!只是命带七杀罢了。”季吟澜出言解释,陆离天生血脉阴邪,又以邪术召万鬼,怕是体内的七杀血脉苏醒才如入魔一般。
她还没言明,又是一声巨响,天雷滚滚,陆离终是支撑不住,吐出一口血来,眼前一阵模糊,直直朝着地面摔去。
季吟澜顾不上解释,冲出屏障将陆离接住。
周边煞气渐消,那些被妖化的弟子也都形神俱灭,渐渐归于平静,只是天雷依旧没有停止。
见季吟澜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慕沉笙心头一紧,喊道:“师妹,小心雷!”
季吟澜并未回应,有雷又如何?她替他挡着,有几道,挡几道。
一道惊雷打下,季吟澜将陆离护住,自己承受了那雷击之苦,五脏六腑瞬间如翻江倒海,疼痛难忍。
不知为何,更让她感觉到疼得,居然是心底里的某一块位置。
方才,陆离不知承受了多少这般苦痛,却是一句话都没说。
她跪坐于地,将陆离扶起的时候,满手染上了他的血。季吟澜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她的呼吸霎时一滞。
浑身如同血液凝结。
这味道,是从前胤玄身上的味道。
莫非陆离当真就是胤玄?可她是验证过的,陆离不是他。
脑中一片混沌,季吟澜强行将自己的思绪拉回来,目光定在陆离指间的引魂戒上。
这味道,好像是引魂戒发出来的。
脑中渐渐清明,她觉得自己有些可笑,陆离替她挡下道道长鞭,又冒着生命危险引雷除煞,他若是胤玄,她便等他伤好以后,与他问个清楚,前世的仇,今生的债,一起做个了解。
他若不是胤玄,那她更不该背弃他。
旋即,季吟澜眼中精光一闪,长剑出鞘,将那天雷引到还在苦苦挣扎的方文秀身上。
“受死吧。”
最后一道惊雷落于方文秀身上之时,她面目狰狞,整个人似要撕裂一般,瘫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是再没了声息。
季吟澜听到,方文秀临死之前,口中说了几个字,“师尊,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