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留他性命,但必须废掉他的修为。”叶归尘并非无情冷血之人，陆离方才的所作所为，他都是亲眼看着的,他身为掌门,断断不能恩将仇报,沉思片刻,终究是心软了几分。

季吟澜没法领他的情，“不可,陆离身受重伤，若被废了修为,会死的。”

她感受得到,陆离的身子在发颤,他虽然无力说话，但能听得到。

这些人,不过是欺负他现在没有力气反抗。

叶归尘道：“按照玄虚派门规，不论因何缘由，入魔弟子，当诛,我现在留他一命，以是仁慈。”

季吟澜已经不再听他所言，心中默念口诀，手腕处一道金光将她和陆离牢牢护住，谁也进不来,谁也伤不了他们。

叶归尘见此，不悦地看向叶行舟，“行舟，那护心的手镯是你的,还不赶紧收了！”

叶行舟面色阴沉，“不是我的，我也收不回来。”

叶归尘嗓子一噎，那是剑尊亲自打造的护心手镯，纵然是他亦或道玄长老几位长辈，也无法破解。

如此，他作罢，叹了几声后收了功法，将手别过身去。

道玄惊疑道：“归尘，你这是打算放过他们？”

叶归尘阴冷地看了他一眼，“不然呢？这护心镯的屏障，你能破开？”

道玄也不说话了。

季吟澜直起身子，向前走了几步后，恭恭敬敬地拱手说道：“各位前辈，我会带陆离离开玄虚派，以让各位放心，吟澜在此，谢过各位前辈多年的悉心教导，教诲之恩，以及同门之谊，我铭记在心。”

她说完，深深俯下身子行了一礼，而后收了护心手镯，转身将陆离扶起。

转身间，叶行舟缓步走到了她身旁，低沉的声音多了几分柔缓，“澜儿，你可决定好了？若是陆离失了心神，你该如何？”

季吟澜确定道：“此事绝不会发生。”

叶行舟道：“为师是说，万一。”

季吟澜顿了顿，说道：“我会杀了他。”

叶行舟收回目光，“好，那便去吧。只是，你这一走，再不会是玄虚派弟子。”

他面色依旧如常，看不出什么波澜，只是少了平时那般放荡不羁的姿态，季吟澜能听出他语气里的不舍。

她笑了一声，道：“不是，便罢了。”

她扶着陆离，转身，要走。

“澜儿——”叶行舟将她叫住。

季吟澜停住脚步，耳旁传来叶行舟的声音。

“澜儿，你可以不回玄虚派，不来金门山，但......勿要忘了你师尊。”

季吟澜握了握拳，心中波澜起伏，最终只是点点头，留下一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尊的大恩大德，吟澜永远记得，师尊，永远是师尊。”

她已经下了决心，要与陆离一起离开。只是心中尚有疑惑，若他是胤玄，他们两人之间，还有未算完的账要清一清，若他是陆离，她更要一生一世与他站在一侧。

山林间的温度一点点上升起来，季吟澜背着陆离，往前走得十分艰难，陆离看起来身上没肉，但体重却是不轻，季吟澜背着他走了不到一个时辰，还没出金门山，就开始上气不接下气了。

她寻了个平坦的地方，将陆离放下，然后行至溪边打了些水，还未起身，眼前忽然有一道黑影蹿了出来。

季吟澜被冷不丁吓了一跳，跌坐在地上，水壶被打翻，裙角被沾湿了一片。

抬眼看去，竟是陆离那只黑猫跟了过来。

季吟澜的身子僵了片刻，嘴角抽抽着问道：“你要跟我们走？”

黑猫朝着季吟澜走了几步，然后停了下来，用嘴去叼那个落在地上的水葫芦，季吟澜伸手将水壶捡起来，道了声，“我来吧。”

她重新去到溪边将水壶灌满了水，走了几步，那小黑猫依然在她脚下紧追不舍。

季吟澜停下脚步，垂眸看了它一会儿，那猫也抬头看着她，铜铃般的双眼甚是无辜，一时让人有些于心不忍。

只是这小猫留在玄虚派，还能有个容身之地，跟着他们......她又不会养猫，也不知道能不能养活。

季吟澜道：“陆离还没清醒过来，我可不陪你玩，也不管饭，你还跟着？”

她说罢，往前走了几步，那小黑猫便也跟着走了几步。

季吟澜没办法，陆离的猫，她也蛮想带着的。

“好吧，不许贪玩，不许惹事。”

见她点了头，那黑猫似是来了精神，居然一下子蹿到季吟澜的肩膀上，然后从她的领口钻了进去，直接藏身在她怀中。

季吟澜浑身血液仿佛停流了片刻，咋地，都长了四条腿，还不自己走路？

她有些恼火，低头看了看自己鼓鼓囊囊的前胸，行吧，带着它也挺不错。

只是陆离若再不醒，她这小身板带着一人一猫下山而行，着实够呛。

季吟澜坐下休息片刻，见陆离的嘴唇干裂，毫无血色，便想给他喝点水，不成想他根本喝不下水，她便只给他润了润唇，而后自己咕咚咕咚喝下半壶，这时身旁刮过一阵邪风，又有什么东西跟了过来。

季吟澜瞬间有些炸毛，有完没完！

待她转头开清了来人，情绪随即恢复如常，“你怎么来了？”

白芨吊儿啷当道：“来看看你们还活着没有。”

季吟澜没好气道，“死了也用不着你收尸。”

白芨嘿嘿笑了几声，“你是我的主人，万一你死了，我可咋办？”

季吟澜翻了他一眼，从前他在山林中活的乐呵呵的，这会儿倒摆出一副没她不行的架势，油嘴滑舌的，委实不招人喜欢。

她冷冷道：“那便回到你该回的地方去，只要你别再害人了就行。”

白芨反对，“那可不行，回去我就得自己找吃的，找不着，我肯定得去吃人的，但若有个主人，比如你，你就得负责每天给我做肉包子吃。”

“我把你做成肉包子如何？”

季吟澜笑了一声，她倒并非真的想让白芨回去，只是看他讨打的样子，便很想训斥他一番。

她正愁着下山路途遥远，白芨就来了，她心里还是感激不尽的。

陆离身子一颤，之后悠悠转醒。

他眼里的血色已经消退不少，只是毫无生气，虚弱无力地张了张口，“正邪殊途，何必为我离经叛道？”

“何为离经叛道，我现在走的，就是我心中的正道。”

陆离不语，但能够看出，他的眼神十分落寞。

季吟澜笑了笑，取出她的断生剑，又从头上取下那枚锦鲤银簪，“你看看这把剑，乃上古凶剑断生，这根簪子，是鲤鱼妖所化而成，我的坐骑，是只白虎妖，我根本不是什么正道弟子。”

她将身体凑近，嘴唇几乎要贴上他的耳唇，柔声低语道：“我是妖尊，季吟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