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天命贵女
灵雀便照秦施教的点头应“是”。她看着内里的饰物,只觉奇形怪状,不知有何用处。
“喜欢就成,收好了。”赵太后接过首饰匣子,交到她手上。
她手里一沉,跪道:“臣女谢太后赏赐。”
“回你母亲身边吧。”赵太后说,等她们姐妹落座后,道:“后边是什么节目?继续吧。”
不多会儿,上来七位身姿妖娆、穿着广袖舞衣的舞女。丝竹声再起,水红色长袖随风舞动。灵雀从未闻过那些浓郁的脂粉香气,只觉刺鼻腻人,想打喷嚏。她晓得大庭广众之下打喷嚏太过失礼,只好忍着。
这时陈霈对她道:“这些首饰太过贵重,交给母亲保管吧。”
鼻子实在痒得难受,但无论如何也不可在人前失礼,只得皱着眉头将首饰匣交给陈霈。
上位的赵太后瞧见,又是妩媚一笑。
秦施见此,借着小解之故让灵雀陪她出去。离了勾心斗角之所,趁着四下无人,对灵雀解释道:“太后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她说的那些话,赏你金银丝绸,只是为了离间我们而已。母亲帮你保管首饰匣子,你别不高兴。”
灵雀不曾想赵太后短短几句话几个举动,竟存了这样的心,道:“刚才只是舞女身上的脂粉香气太刺鼻,我想打喷嚏而已,没有不高兴,姐姐你放心。太后为什么要离间我们?”她一时想不明白。
秦施见她神色不似作假,又不停掩面揉鼻子,想着她心地纯良,便道:“姐姐相信你,你不是那贪财之人。至于其他,是太后怕你进宫做王后,抢了她的人的位置,想先让我俩窝里斗。”
“王后?”灵雀不解,她听青羽说过,王后是一国女主人,坐上那个位置的女子,要么出身高贵,要么美若天人。而她两不沾,也从未觊觎过那个位置。青羽还说,王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无论人间,亦或是天上。
“是啊,如今王上正是适婚之龄,宫里的太后宫外的大臣都在为王上张罗人选,想将自家姑娘送上王后之位。”秦施当然晓得那些人的打算,今天莺莺燕燕一屋子女眷,藏了什么心一眼就能看穿。她不由得问灵雀道:“灵雀,你想做王后吗?”
灵雀连忙摇头,摆手道:“不不不,我从来没想过。王上那么凶,看着就吓人。”又想起那天秦业凶神恶煞拿剑指着她的模样,不由打了个寒颤。
秦施见她忆起不愉快的往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跟着附和道:“王上看起来的确吓人。”
“说说看,本王哪里吓人。”
身后传来冷凌凌的质问声,这回秦施也惊得闭上嘴巴,扯着灵雀赶紧跪下行礼,“王上,您怎么过来了。”
“太后让寡人过来赏花,一时闲着无事,就过来了。施儿你不欢迎?”秦业在问秦施,眼睛却看向灵雀。
秦施连忙赔笑:“哪里,您是秦国之主,无论何处您都去得,何况区区兴乐宫。至于刚才,是臣妹和灵雀失言,还请王上责罚。”
秦业看了她俩一眼,而后背过身去,道:“的确该罚。”
秦施一时梗住,她,她刚才只是虚礼而已,王上竟还顺势而上了。这回怎这般小气?说好的胸怀宽广呢?
“至于怎么罚,寡人还没想好,这笔账先记着。”秦业说完,就带着内侍和王翊往水榭去。
王翊看着她二人摇了摇头,快步跟上。
秦施吐了吐舌头,止不住小声嘀咕,然后对心惊胆战的灵雀道:“灵雀,你看,这就是君王。”
灵雀不知该附和,还是否认,只沉默不语。
“不说那些了,言归正传。灵雀,你要记住,以后你一个人在外边,无论遇到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一定要回来告诉我或者母亲。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话和事,千万别憋在心里,更不要单独行事。人心险恶,不少人挖了坑等你跳,一旦你落入陷阱,后果不堪设想。”秦施很是担忧,对着灵雀,总觉得自己有操不完的心。
灵雀晓得秦施的意思,道:“姐姐,我明白。”
“站了这会儿,我倒真想如厕了。回去干坐着没意思,跟我走。”秦施说。
二人更衣过后,在湖边的杨柳堤走了一刻钟后,才回水榭去。这时就见庭中一锦衣华服的少女正在弹瑟,其声悲怨,其音干脆,其意哀婉,早不见了先前的靡靡之音,慵懒闲适,便是赵太后也正襟危坐,认真聆听。
如此氛围之下,秦施和灵雀只好稍等片刻再入座。
瑟声方歇,赵太后便道:“不愧是典客虞家的姑娘,弹得这般好,当真是凄切如空谷幽兰,透彻舒缓,余音绕梁,悠长不绝,当得国手之名。来人,赏虞纭玉璧一对。”
虞纭又惊又喜,上前朝太后和秦业盈盈一拜,叩首谢恩。接过赏赐后,便千娇百媚的起身回自己的位置。
“后边轮到谁了?”赵太后声音哽咽,似仍沉醉在瑟音之中。
身侧内侍禀道:“正好轮到王姬。”
赵太后这才收起悲色,喜道:“施儿擅跳长袖舞,这回也跳此舞?”
已经归位的秦施出列到堂中一拜,道:“方才太后说,看跳舞没甚意思,臣女也这般想,所以今日便玩个新花样。正好臣女近日在剑术上小有心得,便为太后舞上一段。请内侍取秦剑来。”
赵太后觉着新奇,点头道:“也罢,哀家也顺便瞧瞧施儿的剑术如何。”
秦施朝上座的二人一拜,并不换衣,只在庭中等内侍取剑来。
灵雀眼中,秦施从来都是端方豁达,像青羽说的那些故事里高门闺秀范本,不曾想她会剑术,一时觉得惊讶。同时也为自己担忧,先前赵太后觉得歌舞看腻了没意思,便提议让今日赴宴的闺秀表演才艺,或跳舞唱歌,或弹琴作诗,而她不通音律,不知诗书,大庭广众之下无论推辞还是硬着头皮上,都会闹笑话。一时焦虑不安,如坐针毡。
思虑间,内侍取来秦剑。秦施拿在手里掂了掂,而后突然变了脸色,神色肃杀如战场郎将,起手一个剑花,起落之间,干脆利落,宛若游龙惊凤。
她手中长剑若寒霜冰雪,起横竖斩,锋芒乍现。又如长蛇吐信,嘶嘶破空。起承转合,时而如花间蝴蝶翩跹起舞,时而如长空闪电雷霆万钧。虽着紫色曲裾深衣,却不拖泥带水,广袖飘舞,衣带纷飞,更显她轻盈若仙。
她力道极大,招式稳健,不输任何男儿。一招一式,气贯长虹。
灵雀已是目瞪口呆,只觉不可思议,恍惚觉得她是战场能抵千军万马的神。
来不及惊叹,秦施已收招。她如德胜归来的将军一般,一手扶剑,单膝跪地,骄傲得意地道:“太后王上觉得如何?”
秦业拍了拍手,道:“王妹的剑术越发精进了。”又调侃王翊道,“阿翊,你以后可要小心些。”
王翊不以为意,道:“施儿要超越臣,为时尚早。”
赵太后也调笑道:“武艺是用来对付外敌的,可不能拿来招呼自家妻子。王上,你说是也不是。”
秦业晓得太后又要催婚,正要反驳之际,秦施已先开了口,道:“阿翊,听到没,以后你敢打我,我就进宫告状。”二人早已定亲,面对众人调侃并无忸怩之态,反而大方承认,更让人觉着他们情深意笃。
将剑交给内侍后,秦施又拜道:“太后,王上,臣女私以为,如今旱情得以缓解,却未脱离险情。秦国外有强敌,内有忧患,并不是松懈歌舞取乐之时。身为王族,更应体恤民情,与民同甘共苦才是。”
赵太后闻言变了脸色,秦业却郑重道:“还是王妹懂事,当下情形的确不适合歌舞取乐。本王身为一国之君,更应夙夜不懈为民谋福祉才是。如此,寡人就不多留了。”他抱拳对太后一礼,领着王翊离开。
离开水榭,便有斥候呈上最新密报。秦业拿过竹简一看,轻笑一声后交给身后的王翊。
王翊看后,觉得在预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这个天子,倒是有点儿手段。”
“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以为得到姜国圣女就能重振天子声威?”秦业瞧不上周天子,更瞧不起姜国。
“王上打算怎么做?”王翊问道。
秦业并不打算掺和那档子事儿,道:“去看看郑济的水渠修得如何了。”
斥候密报,周王畿出现天女,半月前于祭坛祈雨,下午未时末,天降甘霖,天女一举成名。
传闻那位天女在婴儿时期,由青色凤凰送至周王宫,因此得名青凰。自小养在周王室,师从阴阳家大高手焱一先生,上能占卜问卦,通晓阴阳,斩妖除魔,下能悬壶济世,救死扶伤,兼济天下。不止如此,她生得极美,远超姜国女君之貌。
焱一曾说,此女乃天命之女,命贵,得之,可得天下。如今,这位天女已与周王室天子订婚。
斥候还报,说此女极有可能是姜国十二年前莫名失踪的圣女。因当年姜国女君曾梦青色凤凰而孕育,且天女出现在周王室正好是四月初一,姜国圣女失踪那日。更巧的是,姜国圣女也叫青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