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陈年八卦
前有秦施一番大义凛然之语,后有秦业亲自发话,赵太后不好再歌舞取乐,只得吩咐众人散了。诸位夫人小姐无奈,起身告辞离开。
陈霈松了口气,心想还是女儿机灵,否则灵雀就难堪了,当即起身拜别太后。
“难得来行宫一趟,阿霈陪哀家说说话吧。”赵太后握着陈霈的手,将她扶起,又对秦施道:“在行宫散散心,一块儿用顿午膳,不算歌舞享乐吧?”
秦施晓得赵太后在挤兑她,权作不在意地道:“太后说笑了,能蹭您一顿饭,施儿求之不得。”
“就你会说。”赵太后打趣道。
“那施儿带灵雀去周遭逛逛,就不打搅您和母亲说话了。”秦施笑道。
赵太后笑道:“去玩儿吧,记得回来用午膳。”
“是。”秦施领着灵雀欢欢喜喜的离开。
“到底是孩子心性,就知道玩儿。”陈霈摇头说道。
“哀家倒想要个女儿,女儿贴心。”赵太后同陈霈走在湖边的长堤上,满是羡慕。
陈霈连忙道:“太后有王上,已让天下人羡慕。”
“王上先是国君,然后才是哀家的儿子,他忙于政务,并不能常陪哀家说话。”赵太后伤感过后,又目光灼灼地看向陈霈,“哀家瞧着灵雀很是喜欢,不如你让她进宫陪哀家吧。”
陈霈落后半步走在太后身侧,此刻有些胆颤道:“灵雀才离开山野荒地不到一个月,野性未消,不懂礼数,不察人心,只怕会惊扰太后。”
赵太后不以为意,道:“不懂规矩让宫人教就是了。阿霈,你舍不得?”
陈霈只得老实回道:“的确舍不得。”
她这般诚实,赵太后倒不好再纠缠,笑道:“哀家不过与你开玩笑,哪知你这般小气。罢了,哀家不要就是。”
“灵雀虽到府上不久,我已视她如己出,请太后见谅。”陈霈躬身行礼,请罪道。
赵太后折回将她扶起,道:“知道你喜欢孩子,哀家不同你抢就是了。听说这孩子是山中一猎户养大的?”
灵雀的身份并无特殊之处,陈霈便将知道的都说了,末了道:“王上只让臣妇养着,其余并无特殊之处。那孩子不过现在有几分颜色罢了,谁知长开后是美是丑。都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再者王上一心扑在国政上,并不曾多看灵雀一看,太后大可放心。”
这话说到赵太后心坎里,她心中松快,面上不显,道:“阿霈这就见外了,你说哪里的话,哀家不过是好奇罢了。不过哀家得提醒你一句,可得防着些,万一她以后长大生出异心抢了施儿的夫婿怎么办?王翊又是那样出色,放眼天下找不到第二个。天下九国之中,姐妹因男人反目的例子不在少数。再者,灵雀并非你亲生,用不着对她掏心掏肺。”
跟在太后身边,无论心里如何不赞同,也得故作答应,道:“娘娘教训得是,臣妇记住了。”
她语气缓和,让气氛融洽不少,一时之间,二人相谈甚欢。
另一边,秦施领着灵雀看周遭景致,她一面说着这处宫室的来历,一面夸赞附近的风光。不见人反映,回头却见灵雀一脸倾慕地看着她,就如崇敬天神那般,不由得笑道:“为何这般看着我,我哪里不对劲吗?”
灵雀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道:“秦姐姐,你好厉害,就如那高山一般,而我只是山下的尘埃。”
“觉得我会舞剑,就觉着我厉害?”秦施莞尔一笑,自豪又心驰神往,“我身为左将军的未婚妻,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行?不求能与他比肩,只要不拖他后腿就行。”
说完,又握着灵雀的双手,叮咛道:“灵雀,你不必菲薄,其实我也不是天赋异禀之人,不过是勤奋刻苦罢了,也因身份之便学了一些寻常女子学不到的东西而已。你在南山密林蹉跎十二年,一切从新开始,自是觉得负担太重。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放宽心,不攀比,脚踏实地,只要做到今日比昨天进步就好。”
灵雀听后连连点头:“谢姐姐教诲。”
赵太后计划落空,不过得到令她满意的消息,心情很是不错,午时招待陈霈母女三人用了顿饭后,便不留她们。今日有惊无险,陈霈也不多留,请安后带着两个女儿回咸阳城。
咸阳城内有头有脸的夫人已见过灵雀,前几日虽有议论,不过见秦王对她不闻不问,便也失去兴致,转去忙其他。灵雀在驷车庶长府内跟着秦施读书识字,又挑了样乐器学,每日忙碌充实得很,她深居简出,甚少出现在外,逐渐被人淡忘。
三月之后的日子风平浪静,不过外面并不太平。姜国与周王室起了争执,向天下发檄文声讨其阴险歹毒,居心叵测,偷走其圣女,图谋姜国祖先遗物,断其国祚,要周王室归还其圣女。
而周王室回敬姜国说,并非是他们偷走圣女,乃是青凤将其送到周王宫,此女虽生在姜国,却属于周室,乃天定之命数。又斥责姜国国政腐败,不思进取,四大家族尔虞我诈,架空女君,利用身份之便,用女神遗产谋私利,忘却琅嬛设立之初衷。
言罢,又指责当年白家用不光彩手段迎娶姜离罗,违反祖先定下的规矩条例。
琅嬛太过诱人,两国都想据为己有。一时争论不休,谁都有理,四个月过去,尚未争出结果来。不过周室占着天道一说,手里又有人,逐渐占据上风,姜国为解国内危机,开始妥协,双方已派人谈判。
姜国矮了一头,主动带礼物前去周王畿。
消息传出,天下诸国好一通议论,灵雀身在内宅也有耳闻,消息灵通的秦施便将她所见所闻的具体内容说给灵雀听。两国嘴仗打得天下皆知,相互扯头花的模样的确好笑,灵雀也只当做笑话看。
“还是王兄有定力,对外继续派符将军攻打魏国,对内让郑大人好生修水渠,开垦荒地,发展民生。”秦施说道。
灵雀就没那么有定力了,她很想知道现任姜国女君和相国白钺的事,支支吾吾地开口,很是谦虚。
世人关心家国大事的少,关心八卦绯闻、风花雪月的多,秦施也不能免俗,便为灵雀提起那段往事来。
她说,五百年前姜国王室衰落,相继崛起的四大家族掌握其上下大小事务。四大家族明争暗斗,你争我夺,最后达成约定,四大家族排队轮流娶圣女,诸如白家娶了姜离罗,姬家就娶下一代圣女青凰,依次类推。
等圣女坐上女君之位后,其夫便成为总揽朝政的相国。姜国只有圣女继承姜姓,女君的其他孩子都随相国姓。
五百年来,四大家族轮流掌权,倒也相安无事。不过这一代相国白钺却违反约定,抢了姬家的人。他是上一代相国的侄子,身长七尺,生得相貌堂堂,风度翩翩,容颜风华冠绝天下,乃天下第一公子,无数女子为之倾倒。
与他相貌同样出众的还有他的野心,他想要相国之位,想要振兴姜国,想要一统天下,成为天下之主。为实现其野心,他设计引诱了与姬家公子有婚约的姜离罗。姜离罗未婚便与他染,最后与姬家撕破脸,嫁给白钺为妻。
“这……”这个白钺到底是什么神仙模样,竟让天下第一美人这般迷恋。
“我若是姜离罗,也选白钺。本来婚事就身不由己,夫婿又必须在四大家族里选,何不选一个长得好看的、自己喜欢的嫁了。”秦施倒是理解姜离罗的心思。
“莫非是姬家为了报复女君夫妻,才使计抢走圣女?”灵雀怀疑道。
秦施点头:“王兄也这么说。”
难怪,“不过姜国的姬家与周王室有何关联?”
“姜国立国之时,便与周王室结为姻亲,后来更是相互嫁王子王姬,如此一来,姬家就成了姜国第一家族。有这层关系,他们走得近是常事。”秦施说道。
“那姜国女君真是可怜。”灵雀不知再说什么,只得这般感慨。
“也许是可怜的吧,不过白钺也没负她,未像过去的相国那样有一屋子美妾侍婢,庶子庶女。”秦施说道,“马上就到八月,天没那么热了,我带你出去骑马吧。”
“我还骑不太好。”灵雀不得不埋怨自己废柴,她当真是学什么都吃力。
秦施劝道:“家里地方小,跑不开,练得再好也无济于事,出去走走吧。有我在,不会有事。”
好说歹说一阵劝慰,灵雀才勉强点头。
七月末的天已不似六月那么热,秋高气爽,天高云阔。原野一望无际,打马快跑一阵后才慢下来。灵雀小心翼翼地驾驭着坐骑,小跑着跟在秦施身后。
地里粮食堆积成山,忙碌的农户笑容满面,草垛间的孩童嬉戏打闹,好生闲适自在,看着他们这般,不自觉的跟着一块儿高兴。许是旱了三年,百姓苦得太久之故,今年庄稼大丰收。
“吁!”秦施忽然勒住缰绳,翻身下马,跨过水渠后朝地里的人群走去。灵雀也急忙下马,跟了过去。走进才知,是秦业微服出巡,询问农户庄稼收成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