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天下苦秦久已，各国又有内忧，民怨沸腾，急需转移国内矛盾，于是一致将枪口对准秦国，准备集结军队，合纵攻秦。

秦国冬降天雷，正好引走姜国和周室身上的火，两国面上虽低调，暗地里却将所有锅往秦国身上甩。

反正背锅多年，再多一口也不怕，秦国照单全收。国难当头，更能激起秦人骨子里的热血，加上本就好斗善战，又有秦王一番激荡人心的鼓斗，个个恨不得拿起立刻拿起刀枪锄头和五叉上战场杀敌。

士气前所未有的高涨，加上王翊击溃楚军的消息传来，更是呼声震天，大有横扫天下的声势。

“那八国的确可恨！只恨我非男儿身，否则也上阵去杀敌！”秦施亦是义愤填膺，拿着她的剑愤愤道。

灵雀忙拉她坐下，奉上茶水劝道：“息怒息怒，这纵一时半会儿合不起来。再说你要变成男儿，王将军日后娶谁？”

秦施脸红红的，把剑搁矮几上，喝着茶气呼呼地道：“你也取笑我。”

“我说的是实话呀。”灵雀笑道，“别太担心，现在不是疫病就是蝗灾，除了楚国、燕国和姜国影响较小外，其余五国都损失惨重，想要集结大军攻秦，需等上一段时日。就算成了，粮草供应也困难。就算勉强供上了，也是乌合之众，一打就散。”

秦施也觉很有道理，问道：“你怎么知道。”

“书里说的，加上我的胡思乱想。”灵雀现在不是目不识丁、两眼一抹黑的无知村女了。

“对！”秦施点头道，“咱们秦国几代贤明国君的操劳累积，便是旱了三年底蕴也比其余八国厚，才不会被那些乌合之众打垮。”

灵雀见她恢复如初，笑道：“最近宫里的太医院正让我帮着整理草药经书，等开春草木萌芽，我要去南山一趟，你要不要去。”她默出的草药名称不少人没听过，便是知道的在药效上也有出入，她闲着无事，便揽了整理药经的活儿。

“去去去！怎么不去！”秦施一边喝茶一边点头道。

陈霈听过灵雀的回禀后，知道她做的是善事，便不阻拦，道：“路上小心些，早去早回。”叮嘱完灵雀，又对秦施道：“你跟去了别顾着玩儿，给灵雀帮把手。”

“娘，我晓得。”秦施抱着她的手臂撒娇道。

此时已是冬末，再过七日便是立春。为求来年风调雨顺，秦业亲自去渭水河边祭祀祈福。天灾之下，百姓太苦了，期盼上苍怜悯芸芸众生。

接连几场春雨后，各地百姓开始犁田播种。这时无论蝗灾还是疫情，已在人力控制范围之内。春暖雪化，万物生长，在正月二十八这日，灵雀和秦施一同去南山采摘草药，并带回咸阳城内夏医正的家，一起分门别类，记录整理。

五日后，南境传回捷报，王翊已带领军彻底击溃楚国大军，并逼近楚国云梦。战败消息传回楚国后，楚王恼羞成怒，应了韩赵魏等国的合纵事宜。历时两月，合纵大军终于集结，朝秦境逼来。

几国合纵来犯，历史已演过数回，秦军早有经验，严阵以待天下联军。经验老道的符武、王骞等人便趁联军长途跋涉后人困马乏之时，率军突击，先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王翊则带了队人马去截联军粮草，出其不意的一把火将其烧了。

联军统帅之间本就心不齐，被秦国的精锐之师打散。那些圆滑的见情形不对，先带兵撤走，剩下的则被合围包抄，各个击溃。饶是如此，这一仗也打到五月，秦国也损兵折将。

到这一月，灵雀也将她知道的草药种类和功效整理出来，交给太医正去实验。拿着新鲜出炉的书简，张医正止不住感叹灵雀实心眼儿。自古各家医者皆有自己不外传的独门技艺，似她这般大方的实在太少，“姑娘倾囊相授，这些日子辛苦了。你放心，老朽一定好生专研，力争早日出结果，为百姓排忧解难。”

灵雀摇了摇头，道：“我不是医者，这些都是从恩人那里听来的，能帮上忙已是不错。至于其他，我只是整理纠错而已，算不得辛苦，日后还要麻烦张医正了。”

张医正连忙保证道：“老朽一定不负姑娘重托。”

秦施晓得医家那些医书不外传的规定，警告道：“张医正，我丑话先说到前头，这卷草经花了灵雀不少心血，便是我也出了几分力，你可别拿你们医家那套规矩行事，将其藏着掖着。为助天下万民摆脱病痛，当尽早验证清楚，分享给国内大夫才是正道。”

张医正被秦施说中心事，脸色稍稍变了变，很快笑道：“王姬说哪里的话，身为医者，自当悬壶济世，以救死扶伤为己任。”

灵雀想了想后道：“不若这样吧，我回去抄录几份，然后送到咸阳城各大医馆，请全咸阳的大夫帮着一起验证实践，如此一来省时省力，也可尽早用到病患身上。张医正意下如何？”

“这……”张医正为难的揪着胡子。

“我看这主意好，就这么定了。”秦施身份尊贵，她的话自是无人反驳。

张医正纠结万分，末了也只好答应。

如此一来，灵雀便与秦施在家中将新整理好的草经抄录了上百份，分送到咸阳各大医馆，又往国内其他地方送了一些。这份草经收录不少新草药和方剂，得到的医者惊喜连连，连忙道谢，表示一定不负重托，力争早日验证完毕。

接连数日反复抄写核对，二人已能将草经内容倒背如流，脑子里满是各种草药的功效和各类方剂，这时闲下来不想再碰书简和笔。

“现在战事平息，蝗虫已灭，疫病好转，总算可以松口气了。”秦施躺在苇席上，长长的缓口气道。

“是啊，但愿今年好过些。”过去在南山里，远离尘世，也远离了一切俗事，那时无忧无虑，她每日只需把肚子填饱即可，其余一切皆不用操心。不过让她选的话，她选择人间。无论是喜是优，是苦是乐，总要经历过才不枉来人世走一遭。

秦施似想起什么，起身对灵雀说道：“对了，六月十八是楚太后生辰，宫中会宴请宾客，到时你也一块儿去吧。”

“我？”灵雀想起曾经觐见过的赵太后，总觉得太后是种阴阳怪气的生物，及难相处。

“对。比起赵太后来，楚太后很好相处。她不是王兄的嫡亲祖母，是以待人多一分客套。她是个老好人，你不必害怕。”秦施对宫中人物了如指掌，便对灵雀说起这位楚太后来。

灵雀认真听完，对“太后”的惧意才消散些许。“这次在咸阳宫吗？”

“是渭水边的华阳宫，那里景色宜人，风光绝佳，老太后在那边颐养天年。”秦施说道，“还有六日，我先带你去挑衣裳。”

大战刚歇，去岁又天降横祸，是以这回楚太后的五十五岁生辰宴未大肆操办，只宴请秦室宗亲并一干大臣和楚家姻亲。

不过因楚太后曾在先王夺君位之时出过力，先王投桃报李，如承诺的那般尊她为母，保她和她一家荣华富贵。加上楚太后为人极好，做事极有分寸，先王与她十分亲近，又在临终时叮嘱秦业，要善待楚太后。

秦业也将楚太后当作亲祖母对待，尤其比起夏太后来，楚太后简直是天下第一好祖母。这次宴会一切从简，却也隆重。

灵雀跟在秦施身后，乖巧娴静得很，该微笑时便微笑，该喊婶婶姐姐时就喊两声，绝不多说一个字。贵夫人们和陈霈执手寒暄之际，也会分个眼神给她，夸她好看或是有大家闺秀风范。

“孩子不经夸的。”陈霈谦虚道。

“灵雀如今这番模样不还是你教得好？我夸她不就夸你了么？”一位精瘦有力、举止干练的夫人笑道。

“好，那多夸几句吧。”陈霈也哈哈笑道，厚着脸皮讨赏。

两位长辈相谈甚欢，秦施落后几步和灵雀咬耳朵道：“这位是上将军夫人。”

王翊的养母，秦施未来的婆婆，灵雀听后点点头。

宴会还未开始，前来赴宴的夫人姑娘先去东殿阁陪楚太后说话。灵雀跟着跪拜叩首后站到一边，她偷偷打量这位传说中的楚太后。

楚太后保养得宜，虽上了年纪，但头发仍然乌黑，脸变得富态，五官依旧好看，尤其一双眼睛似盈盈秋水，看向他人时格外真诚动人。她不似寻常中年妇人那般穿得老气，穿着打扮仍然鲜嫩，一身青莲色深衣，贵气又好看。她的声音轻柔缓和，很是动听，丝毫不矫揉造作。五十五岁仍是这番动人光景，不知她年轻时是如何艳光四射。

“太后叫你呢。”秦施碰了碰灵雀的手道，说着拉她到楚太后跟前去行礼，“太后见谅，我这妹妹极少进宫，难免紧张。”

“无妨无妨。”楚太后并不在意，“别站那么远，靠近些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