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尽力而为之

“啥?!”纪晓然又看了看表,“四点哎!你们都不睡觉啊?”

“高三营规定的睡觉时间,每天四个小时,对了,你是不是又忘记了?我们的高三学生手册里,有时间表。不过周日周六是自由的,但是大家都习惯了,毕竟多睡一会儿就会被人追上一分,太冒险了。”唐糖说。

冒险……睡觉居然能用冒险来形容??

纪晓然带着惺忪睡意,打着哈欠慢悠悠爬下床。

“四个小时,你们不会猝死吗?”纪晓然气若游丝,不死心地质问。

“我算了下,我猝死的几率比被灭的几率大概要小一些,谁叫我们高一高二的时间都瞎晃悠去了。”唐糖说。

纪晓然又问,“那你说,像言谨他们这样的,会不会也睡四个小时?”

唐糖在做一张数学卷子,从纪晓然睡醒到下床,她的笔尖一直停留在第一题,她坚信即使自己的脑袋血管千丝万缕这么无厘头,但总归会有一些内涵在里面。

唐糖边和第一题死磕,边答,“人家大概高一开始就只睡四小时了。”

……纪晓然在计算言谨这辈子大概比自己少睡多少小时时,唐糖又跟疯了一样开始撕练习本,“完了!完了!”

“咋了?”纪晓然被吓到。

“后天就考试了!我这辈子还没活够,我到底是应该看数学垂死挣扎还是看没看完的漫画?那漫画结局我还不知道呢!我还不得后悔死!”

“……”

唐糖又哭到梨花带雨,“呜呜,妈妈,呜呜,爸爸~~我宣(喜欢)你们,我宣……”

纪晓然目瞪口呆,残酷的考试活生生把一人逼成一台琼瑶剧。

受到紧张(精分)氛围影响,纪晓然也拿出了数学书,先把昨天整理的公式都复习了一遍,又看了遍之前的试卷,又寻回了一些感觉。但遇到具体题目,却又开始踟蹰不前。

“不做了不做了!”声音尖锐。

纪晓然正对着考卷发呆,却又听“磁啦”一声,椅子挪动的震感连带着耳膜的刺痛。

她抬头一看,唐糖将试卷撒了一地,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头埋到深处,肩膀抖动着。

“没用了,死定了!做不来做不来!”

纪晓然心想这丫头应是读书读崩溃了,赶紧安慰。说,“做不来有啥,咱继续做,我看着卷子确实难啊……”

唐糖一抬头,刘海被泪水粘得似一条条没脊椎的海带,东倒西歪,将她此时的颓废、绝望,恰到好处地展露了。

纪晓然“噗嗤”一下,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心可真大,”唐糖抽泣着说,“你挂是肯定的了,我挂不挂不死,就看言谨的手气了。”

纪晓然将她一推,“……死远远去~”

纪晓然想出去换换脑子,顺便买个早点。

事已至此也不能退货,咖啡都泡了,怕是改变不了什么不说,还把自己给整死了,何苦在受这遭罪?

是人都妄图从留有遗憾的地方重新爬起,但有多少人可以跳出自己的圈子,活成另一个人。

有时认命还需认,只是在这里被炸死,真的……丑了些……不知道自己在2019年的尸体会不会出现同样的惨象呢?

经过操场的时候,她见一人穿着运动服在晨跑。

天未全亮,操场本寂寥,但白晃晃的运动服却莫名的给荒草地填了生机。

她看看手表,六点多,按照大家睡四个小时的作息,这个点都应该在埋头苦读了吧,谁还有心情跑步。

她走近了些,那人步伐矫健,跑姿帅气……很可以啊!

她贴近了跑道外围观赏。

跑步的人像鲜活的鱼,在死气沉沉的浴缸里仍旧活蹦乱跳。

此人跑着经过她……两人眼神对视……

言谨?

言谨停了下来,睁睁的望着她。

时间瞬间定格住了一样。

纪晓然的发呆点在于,这读书怪物远看还真可……

言谨轻喘两口,调整好了呼吸,抡起一瓶在地上的矿泉水喝起来,汗滴顺着喉结往下滚,急急匆匆地滚,看得纪晓然本能的咽口水。

“你又看什么?”言谨蹙眉。

“早点,哪儿有?”纪晓然问。

“呵呵,看来,你是彻底放弃了,食堂也看到你,操场也看到你。是想在人间的最后两日再看一看日出吗?”

“这跟吃早点有关系吗?”

“……”

“对了,有什么考试秘诀吗?”纪晓然脱口而出。

言谨又愣,在高三营大家心照不宣,拿了命来堵,彼此并不会体现什么互助精神,也不会开口求人,她却轻松说出口了。

“用脑子写。”严谨说。

“不,我的意思是,你每天有这么多闲功夫,一定有什么读书的方法。还是,你特别聪明?”纪晓然解释。

言谨一笑,伸起右手的食指抹了抹鼻子,“那方法还是有的。”

“什么?”纪晓然两眼放光。

“考试那天别穿艳丽的衣服。”言谨说。

“噢?这就是你经常穿黑白的原因吗?等等,是否跟五行八卦有关,非黑即白,金木水火,要不要配合考试的位置,穿艳丽的颜色影响风水?”纪晓然自从重生以后,就觉得一切扯淡皆有可能。

“哈哈哈哈……”言谨突然爽朗地笑起来,露出两个小太阳般酒窝。

他……会笑?!

以及,他的笑声居然像铜铃被微风袭过这么的脆朗!

笑得那么好看做什么?

言谨笑完,回了句,“周一是随堂测验,会当场批阅公布分数的,我也会在现场抽签,你穿的太艳丽,我怕你变成厉鬼来找我算账!”

他一个华丽转身,又耸耸肩,侧过半边脸,“怎么办,我就是怕鬼。”

说完便步伐轻快地跑走了。

……

纪晓然才回神,气得涨红了脸,使出浑身劲道呐喊,“言谨!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回声响彻操场……

*****************************************************************

过了早上八点半,教学楼开放,大部分的同学都回了教室复习,一来有复习氛围,二来不懂还能互相提点。

纪晓然有生以来便没见过学习氛围这么浓厚的周六。

真是时势造英雄,环境逼人才。

纪晓然环顾了下,除了言谨、乔旭、王羽这些在班里大概前五名人的喜欢跟大家逆向着来之外,其他还没挂的同学都在。

纪晓然看看旁边的唐糖,此人依旧在数学考卷第一题上死磕,眼睛血红。

“你这样可不行啊。”纪晓然说。

“晓然,我觉得我完了,我心态崩了!”唐糖抓着头。

“哎呦,别作了,你心态不崩也做不出。”

……

纪晓然转头,见身后的李迪奋笔疾书。

“这么有信心?题都会?”纪晓然心中暗自感叹,李迪这家伙虽然总分不高,但原来数学挺好的。

“数学我是放弃了。”李迪突然说,“我在写遗书给我爸妈,我要让他们对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深深的愧疚。”

纪晓然,“……你爸妈签协议也是形势所逼,怪不得他们,呵呵。”

“我不是说这个,”李迪一本正经,“人家生孩子他们生孩子,人家父母怎么就能生出言谨这样的,他们怎么就生出李迪了?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纪晓然,“……”

只能说这这些人都不太正常。

“晓然,我们高一高二浪费太多时间了,结果一入营就来个大逃杀,能活到今天算不错了,认命吧。”唐糖说完又转身跟李迪讨了张白纸。

“写啥呢?”唐糖自言自语一阵,落笔一脸英勇无畏,“爸,妈,戒烟戒酒什么的,可以开始了,造二胎什么的,提上议程,咱不用担心国家号召,你女儿这智商是随了你们,看情况活不过老妈怀胎十月,到时候弟弟或是妹妹落地,不算超生……”

“你叨叨絮絮写啥呢?”纪晓然哭笑不得。

“为了唐家的可持续发展!”唐糖大义凛然。

*********************************************************************

每个人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就开始呈现出不同的个性,沉默的欢泼的,亦或是聪慧的笨拙的,要不怎么说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呢。

高三营这样杀戮的制度,逼迫着每个人无可奈何去学习,但高压锅未必可以蒸煮各种食材,人也一样。

现在倒数十名的人,都处在濒临死亡的危机感中,若不是竞争型人格,此时只会充满人之将死的恐慌而已。纪晓然觉得最好的方法是调整心态,尽力而为之,或许这次考试还有一线生机。

“纪晓然!”门口有人叫唤她。

大伙儿齐刷刷目光聚集到门口,一切与学习无关的事儿总能迅速吸引人群。

居然是言谨?!

好像是出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全班像是突然沸腾了的开水一样,兴奋到冒泡。

“言谨找纪晓然?”“他们很熟吗?”“什么情况?!”

唐糖更是尖叫着捧起绯红的小脸,“言谨居然知道你纪晓然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