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马后炮
姚迟双手抱臂一脸不耐烦,听到他这么说,登时警惕地看过去。
肖澜央站在椰树下,让树影笼罩。
赵川辞从他脸上看不出异样,但,他和肖澜央相处那么久,自然能察觉到他的情绪并非表面那般平静。
他缓声问道:“你和你……那位朋友,出了什么事吗?”
肖澜央起初回避,在他不屈不挠地追问下,最终说出表白被拒一事。
他听过后不禁暗中窃喜。
肖澜央自嘲笑道:“他看不上我是正常的,毕竟我没那么好。”
赵川辞反驳:“不是这样的,你很好,特别好。”
肖澜央总是这样,从小时候起就是这样,表面上对周遭发生的事情漠不关心,却总能将一切缘由怪罪到自己头上,自找不自在。
他习惯性地担任起疏通开导的责任,将那些重担从肖澜央身上扯下来抛开。
他见不得肖澜央自我贬低,极力否定:“他肯定没有不喜欢你,问题不在你身上。”
肖澜央语气淡淡:“没有不喜欢我,也没有喜欢过我,事实如此。”
赵川辞轻而易举地看出他的低沉,着急道:“我认为只是你在表态时没有把话说清楚,你没有明确说明,他也没有明确就你认为的事拒绝你。”
肖澜央看看他,低头沉思片刻。
回忆当时的场景,他确实因为过度小心翼翼,想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刻意模糊了重点。
或许……
“嗯,我是应该和他把话说明白。”肖澜央点头,目光飘向海与沙滩的交界处。
他冲赵川辞笑道:“我会再试一次。”
赵川辞哑然,张了张嘴,磕磕绊绊地说:“那……那就太过了,你先冷静,先、先重新审视你们两的关系,说不定是不合适,你和他不是一类人,否则他也不会听不出你的言下之意,他的确——”
肖澜央呵出郁气,打断道:“你之前说的是对的,姚迟向来直来直去,我那番话言不达意,他听不懂。”
赵川辞:“……”
远处那些人等不及了,焦娇猜拳输给其他人,被遣来找肖澜央。
焦娇:“楼主,你们聊完没?”
肖澜央应了一声,转头又看了赵川辞一眼:“谢谢你。”
赵川辞愣在原地,傻眼中,隔了好半天才跟上去。
嘭——!嘭——!
接连数声巨响在夜幕回荡,
烟火乍现在星河中,亮得恍若白昼。
肖澜央毫无心理准备,昂起头,让璀璨的夜空晃乱视野,那烟花不同寻常,在苍穹之上编织出一张画卷,久久不散。
他在那画中,极为年幼,窝在父母怀里,笑得好开心。
何果果抱着肩膀哆嗦道:“白活几万年,庆生都整得这么俗气。”
姚迟冷眼横向她。
她立即改口:“这创意实乃天才,谁想出来的呀?哦!是我们姚爷。”
陈天炤不声不响地蹭到肖澜央身边:“你睡觉千万千万把姚迟给抱紧了,他天天夜里跑出来祸害我们,十天,整整十天我没睡觉。”
肖澜央的余光不动声色地飘到姚迟那边。
最近一阵子他因为三桥大厦开业的事情白天忙活,晚上睡得熟,不曾察觉姚迟有在夜晚离开。
姚迟一个人站在长桌的另一边,孤零零的,视线没从肖澜央身上移开过。
肖澜央垂眸,手指微微蜷起,心中五味陈杂。
当时,要是再说明白些就好了。
何果果手捧一碗面,拦住他的去路,娇声道:“央崽,长寿面还没吃呢,打算跑哪儿去呀?”
“找个清静的地方吃面。”肖澜央取走面碗,另一只手在长餐桌上捡起两双筷子。
时间太晚,赵所生、徐庆与李教授在赏过烟花后,就回去歇息了。
赵川辞看见肖澜央的去向,阵脚打乱,按捺不住心底的冲动,想要跟上去。
没走两步,焦娇等人围上来。
岑胭吃瓜嗅觉敏锐,眼神闪烁,偷摸跑到他们附近嗦面,竖起耳仔细聆听。
焦娇揽住赵川辞的肩膀,调侃道:“兄弟,你能再表演一下那个吗?”
赵川辞:“……”
他还能说什么呢?
明明两人已经闹翻,没可能了,他跑去开导一番,又把人给劝到一起去了。
不愧是他。
陈天炤塞给他一碗面,同情道:“你是好人。”
赵川辞艰难地挤出笑来,心说,我是人,可你们是一群狗啊。
*
肖澜央走到姚迟面前,停下脚步。
他在想,对着讨厌的人那么能说会道,怎么换成了自己喜欢的人,连表达自己最真实的想法都变得那么难了呢?
姚迟始终凝视他,闭口不言。
肖澜央叹了口气,将碗筷塞到他手中:“你吃完,我们再谈。”
姚迟乖乖拿起筷子,三两下吃干净。
“吃完了。”
他那样子,与面对老师的坏学生如出一辙,藏起一身锋芒,翼翼小心到不像他。
肖澜央别过头,有些难堪:“是我词义不达,让你没听出我的意思。”
姚迟微微睁大双眼。
他不知道此时要说些什么才是对的,索性顺从本心,做了当下最想做的事情。
肖澜央正欲再开口,忽然,被紧紧拥住。
姚迟把他严严实实捂在自己怀里,一时间忘记如何控制力道。
肖澜央倒吸一口冷气:“松手,肩膀要让你肋断了。”
姚迟松了力道,低声道:“谁让你不理我。”
肖澜央挣开他的臂弯:“别闹人,好好说话。”
“我问你,你是怎么看待我的,我想知道的是,你把我置于什么地位,我是你的什么人?”他对上姚迟的双眼,字字说得格外认真。
姚迟噤声,答不出所以然。
肖澜央:“你想好了再告诉我。”
那么浅而易懂的问题,落到姚迟这里,升华到万年未解之谜的层次。
肖澜央足够有耐心,一声不发地等待他给出答案。
他却急了,逐渐焦躁:“我想照顾你,就像现在这样不行吗?”
“什么地位,我不晓得,我知道你是肖澜央。”他像是被从舒适圈一步步逼到悬崖边上一样。
在他看来,现状是极好的,从所未有的好。
几万年来都没有过的舒心。
然而肖澜央不愿意止步于此,他不清楚肖澜央究竟想要改变什么,慌张化作火种点燃抗拒的本能。
肖澜央一点点给出提示:“就现在来说,我喜欢你,希望能与你有更近一步的发展,所以愿意迁就你。你呢?又是以什么身份来陪伴我照顾我?”
他可以向姚迟走出九十九步,可姚迟不能总待在原地不动弹,一步也舍不得迈,等他把答案塞到手中。
难不成,一个人,连自己的心声都听不到吗?
可结果出乎他的意料。
姚迟先是移开视线,而后又看了他一眼。
“都说了不知道。”他匆忙丢下一句话,随即转身离开
连拒绝都是没有水花的。
悄无声息,刺痛心脏。
肖澜央落寞停在原地,缓缓眨动有些发热的眼睛,轻声叹笑。
算了。
众人见姚迟离开,纷纷围上前。
赵川辞:“澜央,你……”
肖澜央扬起头,翻新的旧照片仍高挂在夜空之上,相较最初减淡许多。
接着,目光落到赵川辞脸上:“报应而已,辛苦你了。”
他勾动嘴角,拨开挡在面前的几人,闷头走远。
俞迢看向赵川辞,咂咂嘴:“牛逼,你把本来就搞砸的事情又搞砸一遍。”
赵川辞:“……”我他妈。
他苦笑道:“能别埋汰我了吗?想想办法怎么替澜央把这一篇掀过去先。”
何果果:“我寻思,这事轮不到我们替他翻篇吧。”
马西京犹豫良久,抬脚追赶上去:“借过借过。”
肖澜央步伐比较快,极力想快些摆脱来自身后探究的目光。
他走到大楼下的时候,马西京从后方赶上来。
“肖澜央。”他疾步绕到肖澜央前面去,扬手公交车一指,“我们去那边说。”
肖澜央抬起脸,漠然道:“我想休息了,有什么事,改天再谈吧。”
马西京:“现在,就现在。你可能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难受,我没在开解你,只是在说事实。”
两人僵持数十秒钟,肖澜央挠起额发,转身改朝其中一辆公交车走去。
车门打开,他们先后钻进车厢。
肖澜央坐下,等着他先开口。
马西京直入主题:“你带姚迟回家那天,栽在院子里的树开花没有?”
肖澜央点头“嗯”了一声。
马西京:“那我就不走流程直接问了啊。”
“你们有没有在树下面干……干些小情侣才会干的事?”他一五大三粗的老爷们,讲到某些纯情的话题,有点儿别扭。
肖澜央怔愣一瞬:“是有过俞矩的行为。”
马西京打了半天草稿,他抹了把脸,决定还是简单粗暴的来:“你发情了。”
肖澜央:“……?”
他皱眉看着马西京,满是不解。
马西京不知该从何与他说起:“思春,思春懂不懂?这个发情期,会放大你在某方面的情感。不过你年龄摆在那儿,不会在生理方面有什么明显的影响。”
他边说边想,得跟任悬枢说说,去肖澜央老家院子里立块牌子:牵丝树下严禁肖澜央与人拥抱亲吻。
马西京:“反正吧,你家院子里种得那玩意儿,是给你们传宗接代用的,效果持续时长四十九天,你自己掰指头数数看,四十九天一过去,再看今天这事,可能连个屁都算不上。”
肖澜央一时间难以消化自己所听到的一系列信息。
喉结上下滚动,他看着马西京问道:“关于我家人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马西京装聋作哑,扭头避开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