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人面兽心(十)
发现余淞元疑似对胡凌“图谋不轨”后,秦蝶默默离青年近了点。
辣么大一颗电灯泡,被扎了无数把眼刀也绝不动摇。
胡凌对秦蝶的举动有所察觉,但完全没往这方面想,思维在阳谋阴谋的路上狂飙。
三人各想各的,连之前斯奈克对胡凌说了什么都没问,于是氛围变得静谧又诡异,当赵立和许骁半死不活地来到杂技团后,才恢复正常。
斯奈克:“两位,你们选哪边呢?我建议还是与同行的人保持一致哦。”
许骁费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垂下去,像是不堪重负。他声线颤抖着说:“好。”
赵立比他的状态更差,来到这儿像是极限了,一脸恍惚地站那儿,根本没回NPC的话。没听清,或者没反应过来。
斯奈克也不生气,就当他默认了,兴高采烈地举起双手:“好了好了,今天是我们的主场,我已经听见孩子们激动的心跳声了!”
说完他转头看向飞鸟,语气颇为得意:“没有翅膀的鸟,你可以去休息了。”
飞鸟瞥他眼,直接转身就走,门帘一掀一盖,人影就不见了。
就算被甩了脸,斯奈克依旧心情很好,脸上的笑就没落下过,“我亲爱的朋友们,你们再等等,时间还没有到哦。”
于是几人又等到了和昨天一样的时间点,然后就被迫不及待的斯奈克领了进去。
一模一样的布局,黯淡的光线,不同之处在于台上的道具。
那是一颗高大的树,扁长的树叶摇晃出鬼魅的影子。
秦蝶好奇地凑近仔细看了看,然后下意识捂嘴,把没来得及窜出来的尖叫压下,只剩一声短促的叹词,沉闷得厉害。
胡凌伸手按住她的肩膀,轻而易举地把人拨到身后,语气轻柔:“不错,你很勇敢。”
得到表扬的秦蝶哭笑不得,感觉自己瞬间变回幼稚园的小屁孩,方才因遭到剧烈冲击而产生的恐惧消散不少,更多的,其实是恶心。
因为那棵树的枝干上,纠缠着数不清的——蛇。
秦蝶忍了忍,最终还是避开视线,胃里一阵翻涌。
精神冲击太大了,真的。
胡凌也不喜欢这样的场面,便把注意力转到斯奈克身上:“斯奈克先生,你这名字取得真是十分贴合。”
斯奈克笑道:“哎,这可不关我的事,游戏哔——的呀。”
玩家们:“……”
请问,你是说了什么会被屏蔽的话?
秦蝶则惊讶道:“不对啊,这游戏不禁\'黄的啊,我之前有副本NPC句句没离开生歹直器\'官,都从没被屏蔽过!”
正在思索背后深意的胡凌:“……”
被处理的敏\'感词汇一定与颜色有关??你们难道不觉得这跟游戏的来源有所联系吗?!
胡凌揉揉额角,再一次正视了队友的脑回路。
就在秦蝶的猜测越跑越偏的时候,他不得不出声打断:“别想了,正事要紧。”
秦蝶收回脑洞,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
见玩家安静下来,斯奈克开始讲解:“这个表演项目叫缠绕的爱。很简单,待会儿站台上去,会有一个孩子来找你,别躲开。你只需要奏出美妙的音乐就可以了。”
秦蝶听得头皮发麻,许骁也抬头看了眼,表情十分难看。赵立依旧恍恍惚惚,没什么差别。
只有胡凌和余淞元仍一派淡定。
“好了,就这样,你们谁先来。”斯奈克说道。
“等等!”秦蝶有点懵,“乐器呢?”
斯奈克看向胡凌,笑得不怀好意。
其他人也跟着看过去,疑惑、警惕、甚至是恶意,暴露无遗。
毕竟,只要他们死了,他就直接躺赢。在这巨大的诱惑面前,谁的话可信?
胡凌一眼便读出这些人的心思,但他懒得把自己探索出来的游戏机制讲给一群单细胞听。
害怕吗?
那就继续怕着吧。
胡凌扯了扯嘴角,说:“斯奈克之前告诉我奏出音乐的办法,但他不让我告诉别人,还把我的位置排到了最后。”
许骁一下子就急了,布满红血丝的双眼极力瞪大,“不可能!你就是不想告诉我们!”
“对对,你想我们死!我们死了对你多好啊,小小年纪心肠这么恶毒,有爹妈生,没爹妈教吗?!”赵立这时候倒是清醒了。
胡凌的神情一下子就冷了下去。
“你,说什么?”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赵立身前,微微俯身,垂眸看去,黑沉沉的双眼像极了无光的夜。
秦蝶吞吞口水,觉得胡凌这样气场很强,有点怕。但,又特别帅,让人畏惧的同时控制不住的想要飞蛾扑火,只求一抹温柔的垂怜。
但直面压力的赵立就没有别的心思了。
他伤处本就疼痛,现在却在不自觉地紧绷中变得更痛了。他满脸虚汗,内衫也紧贴在了身上,止不住地打哆嗦。
这是杀人的眼神。
赵立心道。他见过的,在之前的副本里,有个玩家就是用类似这样令人畏惧的眼神,看着NPC,然后将其活活分裂。
回想起那个画面,赵立更怕了。他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嘴贱,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原谅我,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他颠三倒四的说了好几遍,胡凌才直起身退开。
压力骤减,赵立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青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却从中看出了近乎神性的宽容。
胡凌什么也没说,赵立就忙道:“谢谢,我绝不再犯,绝不再犯!”
胡凌不看他了。
余淞元凑过去耳语道:“他死定了,对吗?”
胡凌瞥他眼,不笑,不说话。
余淞元知道自己猜中了,但他又很好奇。
很明显胡凌生气不是因为赵立骂他,而是因为赵立言语间波及了他的父母。
什么人会对双亲的教养问题极度在意?
不负责任的父母,或者,孤儿。
就胡凌的穿着谈吐来看,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想到这,余淞元莫名有种感同身受的喜悦。
他自小与父母也不亲近,听得最多的话就是“我在忙”,两人像是冷冰冰的工作机器一样,从没有休息的时候,也不在乎家里多出来的孩子。
他们需要继承人,所以生下继承人,仅此而已。
他讨厌他们,却似乎活成了他们。
成年前是学习,成年后是工作。感情?那是什么。肉\'欲?令他恶心。
他蒙着一张凶神恶煞的皮相,无人靠近,也拒绝别人靠近。
但他不是阴沟里的老鼠,就算心黑了,也向往阳光明媚的日子。
或许就是这样吧。初见时,青年披着光走进来,也走进了他的眼中,现在更是……
余淞元低笑一声,说:“再接再厉,还是我第一个吧。”
帐篷里过分的沉静被打破,人声响起来,交\'叠在一起的吐信声与摩擦声一下子被压了下去。
胡凌看他,心情好了点,“听懂了?”
余淞元笑道:“‘我’奏出音乐的办法嘛,理解。”
像是被感染了,胡凌的心情又上浮了几个百分点,脸上总算挂起了浅淡的笑意。“还是你聪明,我挑朋友的眼光真是太好了。一见如故,诚不欺我。”
他这话说得有些奇怪,但余淞元已经习惯了。想得通就想,想不通就存着以后再想。
他总会明白的。
余淞元走到台上,站在边缘,没靠近那棵树,反正那东西会自己爬过来。
良久,一条黑蛇从树上爬了下来,目标明确地行进,体型不小。
这时,斯奈克如同犯花痴了一样,捧着脸感慨道:“啊啊,多可爱啊我孩子多可爱,帕帕的心都要化了啊~”
最后那一声娇\'吟,成功的令玩家们集体打了个颤。
他们看看黑蛇再看看斯奈克……确定了,这人是个变态!
台下如何余淞元没注意,他的思绪一半给了顺着裤腿缠上来的黑蛇,一半在想美妙的音乐。
顶着黑蛇冰冷的目光,在它一言不合就吞人的威胁下,余淞元张嘴,吹了一段口哨。
清脆婉转,欢快的调子令人联想到乡间嬉闹的孩童,还有那大片的金色麦浪。
黑蛇静静地盯着,没什么反应。
秦蝶紧张地凑到胡凌身边问:“凌凌,不会出事的吧?”
凌凌?
胡凌看了眼似乎对自己脱口而出的昵称无所察觉到秦蝶,虽然感觉不熟的人叫着有些怪,但到底顾及女生的面子,没说什么。“没事。”
秦蝶暗戳戳地瞄他:“这么肯定?”
胡凌解释道:“蛇的耳部构造跟人不同,它是无法听出音乐声动不动听的。所以这个表演项目的关键应该在于乐器,找准了就没事。”顿了顿,他补了句:“当然,有些人天赋异禀的除外。”
秦蝶琢磨着琢磨着有些明白了:“那斯奈克有说他喜欢听哪种音乐吗?”
胡凌摇头,“没有,自由发挥吧。”
交谈间,余淞元已经结束了那段短调子,黑蛇还是缠在他身上,一动不动。
片刻,斯奈克鼓掌,懒懒散散的,似乎有点不情愿。“不错,乡间的自由,很动听。”
黑蛇便又顺着爬回去,整个过程平静到不可思议。
许骁却更慌了,自语道:“完了完了,我不会吹口哨,怎么办怎么办……”
秦蝶也忍不住给他投了个鄙视的眼神——
这智商……你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