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的环境很好，夏有绿荫成片，冬有银装素裹。几支树木枯枝从窗口探过头，挺拔而孤独。

唐欢站在教室前门口，楼道里静极了，她只要一偏头，就能看到同样站在后门口的蓝嘉颖，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搭配狗啃发型，太过惹眼。

从头开始真的是从头开始，不带有一丝歧义和偏颇，就直截了当的从头发开始，唐欢伸手摸了摸脖颈间，苦笑出来。

她倒没有后悔，就是有点冷，女孩子的长发不仅仅是用来变漂亮的，也是用来保暖的，真不知道那些男生怎么过冬的。

大橙子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可唐欢和蓝嘉颖在教室门口站了半天，他连看都不看一眼，估计是铁心要惩罚她们，唐欢觉得，这甚至比回家反省还让人难堪。

天气不好，下了大雪，学生们很少出教室，唐欢侧头看了一眼三十三班，有点不爽。

她太丢脸了。

第三节课下课时，蓝嘉颖又在她身旁轻笑，唐欢捧着化学课本，头都不抬，直到她感觉到面前光亮被挡。

高大的男生弓着腰，龇着牙，笑得跟个猴似的。

“弟妹，听说你火了啊！”

唐欢瞪着一双大眼，说不出话，透过卢森堡，她看到立得笔挺的周九鼎，他还是那样，遗世独立，令她沉迷。

“你们班大橙子这么不怜香惜玉啊，就让你俩在这站着？今儿个可下雪了，冷得很呢。”

唐欢点头，语调平静，“是挺冷。”

“弟妹就是漂亮啊，剪短发也好看。”

唐欢没理他，不受控制得翻了个白眼。

卢森堡哈哈笑，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几张暖贴，“这个给你，你们女孩子不都贴这个嘛？”

唐欢有点懵。

“……我贴了。”

“啊……那你也收着吧，我俩一大老爷们用不着这个。”

周九鼎站在窗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唐欢说：“那你买这个干什么？”

卢森堡喉间一梗，瞬间说不出话了。

场面过于尴尬，唐欢不同于以前，虽然在卢森堡面前，唐欢从来都是面瘫脸，可他就是感觉今天的这个面瘫法跟往常不太一样，平日里是面瘫，今天是心瘫，对着周九鼎也提不起劲来的那种。

“哈哈哈。”

蓝嘉颖倚靠在墙面，捂着嘴笑，颇为无奈的摇头，像是看透什么隐匿在角落里的真相。

唐欢瞥她一眼。

“你笑什么。”

蓝嘉颖瘪瘪嘴，对卢森堡勾勾手指，“来来来，给我吧，我给她。”

卢森堡突然转头去看周九鼎。

周九鼎用右手食指挠了一下鼻梁，别过头。

卢森堡走过去递给蓝嘉颖暖贴，呵了一声，“吆，你这发型真帅！”

“那必须的。”

卢森堡转过身时周九鼎已经走向教室，他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唐欢，看到唐欢的目光紧没有意外得盯着周九鼎，笑了笑，跑向前。

唐欢盯着那抹远去的高挑身影，只觉得心上被扎了一针，她根本看不透他，不知道他的意图，更走不近他身旁。

蓝嘉颖撕开暖贴，啪啪朝身上贴。

唐欢闻声蹙眉，“你干嘛呢。”

“贴暖贴呢，不知道好用不好用啊。”一边说着蓝嘉颖又撕开一片。

她双膝双肘处已经贴了四个，到底不是自己花钱，不知道心疼。

唐欢三两步上前，从她手里拿过东西，“不是说给我的吗。”

“你不是不要吗？”

“谁说不要了。”

“你这人。”蓝嘉颖直起腰，“你这人真装。”

“装就装了，关你什么事，这是卢森堡给我买的，不是给你买的。”

她像一支机关枪，咄咄逼人。

蓝嘉颖缓了面色，不一会儿竟然笑了起来。

唐欢撕开一片暖贴，贴到脚底，很快穿好鞋，把暖贴塞到口袋里，一股暖流从脚底向上涌，她觉得自己没那么气了。

“唐欢，我觉得吧……”

“……有话就说，别装。”

蓝嘉颖斜眼看她，她可真是一点亏都不吃，锱铢必报。

“卧槽，我不说了。”

“不说拉倒，别憋出病。”

“我去……！！！”

……

“不行，我偏得说。”蓝嘉颖白她一眼，“唐欢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你这东西绝对是周九鼎买给你的，你刚才竟然还拒绝，什么操作欲擒故纵？”

“关你什么事？”那边的女声淡淡传来，语气里充满无所谓。

蓝嘉颖憋到脑供血不足，她抬起食指指着唐欢，“我是因为昨晚立下誓言，要不然我真想踹你。”

蓝嘉颖跺跺脚，气不打一出来，可很奇怪的，她不想打人，也不想摔东西，甚至都不想发火，还想跟唐欢继续聊下去，斗嘴都没关系，她觉得很有意思。

实际上她也继续了，眼中倒映着少女亭亭玉立的身影，她再次冷哧，“我他妈要是有你这副皮囊，我睡觉都会笑醒。”

唐欢以为自己听错了，好一会才反应过，刚刚蓝嘉颖是夸她了吧？

是吧？

“可我他妈要是有你这个智商，我真得一头撞死。”

生生压下刚才扬起嘴角，果然不能对一个恶人有太大希望。

蓝嘉颖扯着嗓子吼她，“你能懂我意思吧？你能懂我意思吧？？”

唐欢心说差不多懂，但那又能怎么样。

“周九鼎有女朋友。”

“……卧槽。”

“所以你清楚了吗？我努力过，尝试过不同办法，结局仍然不遂我愿。距离高考仅剩一年半，我决心充实自己，至于这虚无缥缈的初恋，就顺其自然。”

唐欢的语调很静，很干净，就像窗外的雪，一尘不染，还让人惊骇。

“如果再来一次，我肯定不会这样疯狂。”

我要躲在人群里，偷偷望着你，等我成长为你喜欢的模样，再向你伸手，说一句，周九鼎你好，我是唐欢。

蓝嘉颖完全会错意，“唐欢你眼光也不行。”

唐欢摇头，“你根本就不懂。”

像你这种冷酷无情的冷血动物，懂得什么，她现在觉得蓝嘉颖根本都不喜欢齐韩，真的喜欢哪是这么容易就能放下的，她就是掌控欲太强。

破天荒地，蓝嘉颖说。

“唐欢，你会遇到更好的。”

可是冤家永远不对头，思想也无法统一规划。

唐欢瞥她一眼，语气里是更为淡漠的真诚，“我不会遇到更好的。”

年少的初见太过惊艳，她的心里再装不下任何人。

*

考试的日子，时间过得很快。

大雪一连下了一周，直至放假当天停止。

雪化了，学校被冲刷的一干二净，统一着装的中学生嬉笑打闹、零零散散地从教学楼走向宿舍，走向门口，期待着一个如同往常一样热闹的年。

天空晴朗一片，教室里寥寥几人，唐欢坐在座位上不疾不徐地收拾东西，唐仲成说来接她，让她在教室等着。

唐仲成给她打电话时，正巧周九鼎从门口一闪而过。

她紧握着手机，嗯嗯啊啊的回复父亲，心思不知道飘到哪里。

唐仲成今天是开迈巴赫来的。

北城一中是公立高中，能考来的学生都是凭借真成绩，家庭状况大多数都在平均水平，家长开豪车的情况有，但并不多见。

唐欢坐进副驾驶，书包扔到后座。

唐仲成摸摸她的头发，“怎么剪头发了？自己剪得？”

“嗯。”

“下次不能自己剪了啊，不安全，想换什么发型让你妈带你去理发店，我看电视上那小姑娘头发下面卷卷的，蛮好看，你也去搞一个。”

“爸爸。”唐欢没好气的说：“学校不让烫头。”

唐仲成耸耸肩，换了个话题。“考试考得怎么样啊？”

唐欢点头，“应该不会退步。”

“只不退步也不行啊，要勇往直前，再接再厉!”

唐欢嘿嘿笑，“知道啦。”

车窗左侧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笔直纤瘦得一道，双手插兜大步流星，看不到脸。

轻车熟路的打开唐爸前车的后车门，长腿一跨，脖颈微斜坐了进去。

唐仲成说:“前面那人有点眼熟啊。”

唐欢没敢回应，而是转了个话题，“爸，前面那车贵不贵？”

“贵啊。”唐仲成回答：“也就能买五个咱们这车吧。”

那是挺贵的。

“怎么了？你想要啊？”唐仲成伸头观察一番，“这个黑色不好看，爸给你买别颜色，红的吧，小女孩开红色多鲜艳。”

“爸。”唐欢嫌弃地皱眉，“您又犯老毛病了！”

“你不信？”唐仲成对着她口袋里的最新款苹果手机挑眉，“拿了我的贿赂还不向着老爸。”

唐欢有点心虚，立马扮宝宝依偎在唐仲成肩膀上，“老爸最好啦！老爸最爱我啦！老爸是时间上最棒的老爸!”

这几句话听得唐仲成心花怒放，喜上眉梢，也有点害羞，“行行行，赶紧回家吧，你妈给你做好饭了，乐乐也在家等你好久了。”

唐欢笑着说了声好。

面前的车早就开走，熟悉的人渐行渐远。

唐欢掏出手机，对着车窗外的校门口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两侧有一堆薄薄的积雪，白白一片，照片中间北城一中四字德高望重，承载着成千上万莘莘学子和家长的希冀。

唐欢发了一条朋友圈。

--寒假来了，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不出意外的话，她也只能说这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