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观众席走到聚光灯下的短短几步，不说万众瞩目，也至少是全场焦点。

锋行娱乐临时加入的成员、拥有跳过前期海选的特权、还有金牌经纪人傅青岚的鼎力推荐——瞿湉的脑门上就差写着个金光灿灿的“内定第一”。

刚进入演播室时，瞿湉就感觉到有人在偷偷看她，不仅是与她有竞争关系的练习生们，还包括台子上坐着的导师以及工作人员。她知道，这些人都在揣摩“傅经女孩”的实力，都在暗暗地把她视为本次节目最深藏不露的选手。

可惜要让所有人失望了。

瞿湉站在灯下，装出一副沉稳冷静的模样，暗暗观察坐着的五位导师。

万花筒的导师又称作“制作人”，最左边的一对靓男靓女来自锋行娱乐自家的成熟天团，中间一位是外聘来的老歌手周琰，他右手边紧挨的一位是科班出身的国际知名舞者丹娜，再右边则是位极善于洞察艺人市场价值的选角导演。

正如真人秀的名字所预示的，万花筒，就是要从这群年轻艺人里选出各方向最具特色的十五位。

她们可以擅长唱歌，可以擅长跳舞，甚至可以什么都不会只要能吸引人气、创造价值。这些女孩儿就是娱乐圈万花筒里看到的光影，只要她们有特色到能被观众记住，锋行就会把她们挑出来给予最好的资源培养。

“节目的存在就是为了重新定义‘女团’，团内每个人都可以有不同的特色，我们并不喜欢千篇一律的人。”左边的美女队长冲着瞿湉笑，显得很亲切。瞿湉留意了一下她面前的名字牌，上边写着这位女团队长的名字——徐灿。“瞿湉，你的优势太大了，上来让人看到的第一眼就非常有特色，很美。”

另一位男团成员附和：“是的，很有老式港派的感觉。”

赞美使人快乐，瞿湉是俗人，听到人家夸她像港片美人，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舞者大佬丹娜翻了翻资料，和坐在中间的歌手周琰沟通片刻，问道：“你是锋行内部推荐的，可是提供的资料上并没有关于你的生涯介绍，请问你等会儿是要通过什么样的表演形式来让我们大家认识你呢？”

瞿湉：“唱歌。”

恭候多时的场边工作人员打了个手势，示意后台做好准备，傅经女孩要一展歌喉了。

前奏一起，大家都忍不住跟着哼起来。

瞿湉选的这首是当下最流行的，街头巷尾都在放，一百个人中有九十九个人熟悉它的旋律。她之前听过一个歪理，假如你所答的题是判卷者最熟悉的领域，那么就算你答案写错了，判卷者自己的知识惯性也会让他尽量朝着正确的方向理解这个答案。

瞿湉希望五位制作人能自己无意识地哼出这首歌，并在脑海里自动美化她的歌喉。

可事与愿违，前奏过去，她一段还没唱完，中间正要喝水的周歌手就吓掉了瓶子。

现场赶紧安排人去给周制作人搽衣服上的水渍。

漂亮姐姐徐灿赶紧安慰她：“没事没事儿，你太紧张了，调节一下情绪再来一次。”

舞者丹娜也笑：“不要把人家小姑娘吓得词儿都忘了。”

面对眼前的一片混乱，瞿湉冷静以待，顺便在心中默背了一遍歌词。很好，凌晨四个小时的背诵使记忆十分深刻，那些词儿在她脑子里一句句划过去，跟在KTV有提词器的体验一致无二。

歌词记牢，最后一丝紧张也消散了。

瞿湉自由发挥，唱到动情处闭眼仰天长歌，紧抓着话筒的姿态像聚会上不肯让麦的资深麦霸。

也因为如此，她没注意到周歌手铁青的脸，以及场内其他人或是惊愕、或是茫然、或是不屑嘲讽的神色。直到她唱完了睁开眼，等着制作人们给自己的表演作评价的时候，才发现五位制作人神情古怪。

周琰抿着嘴没说话，先拿起瓶子喝了一口，尔后才慢吞吞地问她：

“你觉得自己表现得怎么样？”

瞿湉挠头：“……尚可？”

观众席上传来稀稀落落的笑声，陆小黎弱弱地给她喊了声瞿湉姐姐加油。

“你有些跑调。”见制作人们满脸难色，来自锋行本部的徐灿只得挺身而出，试图用友好沟通的方式把场面圆回来，“是紧张吗？”

瞿湉：“……不紧张吧。”

周琰：“所以，如果不是出于情绪太过紧张影响发挥这个原因的话，瞿湉你唱歌是一直都很跑调咯？”

瞿湉怀疑人生：“没有人跟我说过我唱歌跑调啊。”

全场尚不知道如何反应的时候，舞者丹娜噗嗤一声笑出来：“就连傅青岚也没说过吗？这虽然不是他的专业，但是我听过他点评歌手，还是蛮到位的，不至于听不出来。”

“我没有给他唱过歌。”如何被傅经选中的内情实在不好意思讲，瞿湉只能模棱两可跳过这个问题，“傅老板很厉害，是我太不行了，以后我就知道我原来唱歌跑调了。”

“那有谁听过你唱歌吗？”

提起过去，瞿湉略不好意思：“以前在福利院里，我每次联欢晚会上都唱歌的，真没有人说过……”

这句话电光火石地激发起过往的回忆，在那一瞬间，瞿湉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没人说她跑调——因为在她长大的那个福利院里，小孩子们举办活动只注意吃零食，唯一有审美判断能力的老师他有听力障碍啊！

“唔，”丹娜歪头，诚恳道，“抱歉。”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该抱歉的是她瞿湉。

早知道自己唱歌跑调，她绝不会拿着自己渣渣麦霸的水平挑战娱乐圈权威。

制作人们凑在一起小声地讨论了几句，最后还是派面相和善的徐灿通知讨论结果：“很抱歉呀瞿湉，鉴于你这次的表现不是很好，我们暂时只能给你一个比较低的分数，希望你不要灰心呀，好好练习一定能做到更好，我相信你！”

瞿湉感动的热泪盈眶。

果然是心地善良的漂亮姐姐。虽然徐灿报出的综合分数是全场最低，但就算如此也无损于姐姐的美貌，看这位姐姐夸她的时候是多么违心又善良啊。

第一天的录制到此结束，工作人员下发通知，让他们自由组队，以小队的形式筹备第二次展示。坐回台子上的瞿湉偏头向身边的凌冉冉挑眉，但在看过她表演的情况下，凌冉冉的表情居然还没崩坏，只朝她春风和煦地还了一个微笑。

心理素质很可以啊。

“所以瞿湉姐你是要跟凌冉冉他们一组吗？”录制结束，大家三三两两离开演播室时，陆小黎好奇问瞿湉，“上台之前我就看她坐到你身边了。瞿湉姐姐你是不是为了躲开她才故意唱跑调的啊？其实你的实力根本比大家都强，刚才只是为了综艺效果吧。”

还真不是，在今天之前，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唱歌会跑调。

可陆小黎显然不信。

瞿湉懒得解释，只说：“有她后悔的时候。”

她们两个跟在花枝招展的人流后瞎聊，唠唠叨叨自来熟的陆小黎突然扯她衣袖，“瞿湉姐，你看！”

瞿湉心想有什么好看，然后一抬头瞧见了傅青岚。

白日温暖的光线没给傅青岚带来一丝一毫的柔和感，反而衬地他面容线条愈发锋利，使人望而生畏。同昨晚不同的是，他今天还在鼻梁上架了一副金丝眼镜，那双带着冷意的眼睛从镜片后看过来时，瞿湉瞬间觉得自己身在屠宰场。

“斯文败类斯文败类！”陆小黎跟她咬耳朵。

是啊，傅青岚是挺败类的。

虽然资料上他清清白白，但长成这副模样，总归不能是什么好东西。

好人能有这种手提杀猪刀、无时无刻不在挑猪肉的眼神吗？

瞿湉心中吐槽就算了，表现得却必须很狗腿——她掬出笑容，凑到傅青岚身边，讨好道：“傅老板现在才来上班吗？”

傅青岚极冷淡地瞥了眼她。

好的，她连当猪肉被挑选的机会都没了。

在傅青岚的眼神下，瞿湉觉得现在的自己只配做屠宰场里没有感情的不锈钢操作台。

“那您看，我昨晚落在您那儿的手机，是不是可以给我？”瞿湉心中诽谤，态度恭顺，“我比较贫穷，买不起新的。”

这回傅青岚倒是正眼看她了。

“你是在提醒我那个视频？”傅青岚压低声音，玩味道，“所以这又是威胁咯？”

瞿湉眨巴眼，为傅青岚的神奇脑回路鼓掌：“我不敢。”

要不是看你有资源给我，我早就把你小子打的鼻青脸肿，还容你在这儿胡乱猜测、耀武扬威？

傅青岚：“你还有不敢做的？”

“您这说的什么话，”瞿湉瞪圆了眼睛，“我也是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

傅青岚举起一只手来，瞿湉差些以为这男人要当众和她干架，可下一刻，这只手却落在了她的头上。傅青岚的手指很有力，揉乱头发的时候瞿湉的脑壳都被迫随着他手晃了两下，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被摇晃松土的小白菜，马上就要被傅青岚从泥土里揪起来。

接着，傅青岚微微一笑，留下一句奇奇怪怪的话后雷厉风行地脱身离开了。

他说：“下次小心点，别弄伤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