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论街头干架,陆离有自信可以写一本书出来,从一对一到一对多、从心理到技术来个全方位分析。
匕首掉在不远处的地上,陆离一脚踩住对方后腰,左手抓住男人的手腕,右手按住他的肩膀用力一压,竟是直接卸了那人的关节。
陆离抢在男人鬼叫之前从口袋里拿了包纸巾捂住他的嘴,以免惊动路人。他可不想在明天的热搜看到“影帝当街打人”之类的标题。
“不好意思啊,你看我这从良太久了,好几年没打过架,下手也没个轻重,如果弄疼你了……”陆离顿了顿,抓住了男人另一边肩膀,脸色蓦地一沉,“就给老子忍着!”
又是“咔吧”一声,男人的右肩也脱臼了。
“没正经学过,手法不太专业,见笑。”
陆离丢下爬不起来的人,隔着袖子捡起匕首,回身用刀尖拍了拍男人的脸。他眼睛一弯,笑容看上去点儿甜,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你陆爸爸称霸流氓一条街那会儿,你还在你妈怀里喝奶呢。再不老实回答,我就卸了你的腿,让你连爬着去医院都做不到。”
这男人叫骂得凶,其实就是个普通的混混,欺软怕硬是日常必修课。今天踢到了铁板,眼泪立马出来了,战战兢兢的盯着抵在自己脸上的刀尖。
“别怕,提问是下一个环节,在那之前先搜个身。”陆离放下匕首,伸手去扒男人的衣服,边扒边问:“不介意吧?”
男人:“……”
介意有用吗?
当然没用,陆离搜人口袋手法娴熟,边翻边跟混混聊天:
“没有身份证?这倒是个好习惯。”
“哎,你知道吗?我高中毕业那会儿遇到一个傻逼,出来打架居然还随身携带身份证,生怕警察抓了人不知道他是谁,你说好不好笑。”
“想知道后来他怎么样了吗?”
“我把他打趴下以后扒光衣服,身份证摆在肚子上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就再也没在那片街区见过他,估计是怕他的绣花针被贴满电线杆、没脸出现了吧。”
陆离在瑟瑟发抖的小混混身上搜到一支录音笔和一部手机,还有瓶硫酸。录音笔直接踩碎,手机则被翻了个底朝天,里面有偷拍的女人裙底、有成人电影封面、有大尺度动作片的截图,就是没有和雇主联系的记录。
“这都什么东西。”陆离嫌弃地关了相册,掏出自己的手机对着那人的脸拍了两张照片,“别想着耍花招,接下来你说的话我都会录音。”
那人点头如捣蒜,万分后悔自己怎么接了这么个苦差事。
其实录音没录到什么有用的,这混混根本就是一问三不知。除了有人找他当面给他塞了钱、通过短信把陆离的位置告诉他让他在指定地点等着,其他什么也没问出来。
“我问的是:谁雇你来的。”陆离耐心告罄,脚下用力,“转移话题?我他妈给你脸了是吧?”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男人声音不由自主带上哭腔。
看来是真的不知道。陆离心想,见好就收吧,真把人吓尿了老子还嫌难闻呢。
“你打算怎么用硫酸?怎么没一照面就泼过来呢?”
“那人……那人说,用刀划出伤口再泼……”
“嗯,够狠,也够傻逼。”陆离拎着那人的领子让他站起来,从钱包里抽出一叠钞票塞进对方裤子口袋,“你的手机归我了,自己回去买个新的吧,医药费也含了。前方右转,过两条街就是最近的医院,滚吧。”
男人满脸鼻涕眼泪,屁滚尿流地跑了。
陆离防晒衣的衣摆上沾了些灰尘,他随手将外套脱下来搭在臂弯里,转身脚抬起了一半又放下,改用手敲了敲杂物堆,温声问:“后面那位,出来一下好吗?”
他等了半天也没人出来,可杂物后面传来的呼吸声却很明显,隐约还有塑料袋摩擦的声音。
就这点儿本事,还学人跟踪偷窥STK?
没看上猫还被人找茬,陆离今天心情很不好,抬腿狠狠踹了一脚摞得老高的桌椅,“滚出来!”
这堆桌椅全是缺胳膊少腿的废品,架在顶端的椅子晃了晃,往旁边一歪栽了下去。杂物后面的人后退两步,本人没有受伤,只是捧在手里的奶茶杯椅子腿刮了个正着,“啪”的一声掉到地上,芝麻芋圆和椰果被浅褐色的液体裹着,洒了一地。
陆离单脚蹬着一块残破的桌角,右手拎着匕首,冷笑道:“再不出来我就把你活埋了。”
那人知道自己跑不了,磨磨蹭蹭地从杂物后面蹭出来。韩俞之战战兢兢地瞄了一眼陆离手里反光的匕首,声音都有些打颤:“陆哥,我、是我……”
陆离:“……”
娘的,这都什么孽缘?!
为什么老子两次崩人设都被你撞上了?!
“我说前面那辆车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你的。”陆离下意识地想装一下,可刚用半秒钟按下散乱的头发,才想起来没什么好装的。
反正都给人看光了。
“你怎么……”
“废话,街头打架不能学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那也就是个炮灰命。”陆离踢了一脚地上的匕首,隔着纸巾捡了起来,“刚才的事,你都看到了?”
刀刃白光一闪,韩俞之本能地后退两步,背上冒出一层冷汗。
这他妈可不是拍戏用的未开刃道具啊!
“别怕,韩老师。这里不是片场,也不是拍电影,我不会杀你灭口。”陆离笑了笑,将纸巾连匕首一起塞进防晒衣的口袋,又将小瓶的硫酸塞进去,对韩俞之扬了扬下巴,“什么时候来的?”
“你卸了他胳膊的时候。”韩俞之下意识地回答。
“你都看见了?”陆离笑了笑,语气轻松,“那我就犯不着跟你装了,反正我也不喜欢演戏,累死了。”
韩俞之听到“喜欢”两个字,不知道那根弦搭错了,脑子一抽,一句“我喜欢你”脱口而出。
陆离愣了一瞬,不知道应不应该笑。
“你还真是追星上头啊……你说喜欢我,那你是根据什么了解我的?屏幕?采访?还是我刚签工作室那会儿的参加的综艺节目?”陆离扯松了衬衫的领口,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眼底却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不要以为我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喜欢的只是屏幕里的我,是我表演出来的‘陆离’,也是一个角色,和电影里虚构的角色没什么区别。”
陆离转身往回走,走到一半忽然回头:“哦,对了,白天说的你好像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是,你这么有天分,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太可惜了,不如好好磨演技。下次不用给我送奶茶,我不太喜欢,采访那种东西都是乱说的。”他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眨了下左眼,“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不要说出去哦,不然经纪人姐姐会杀了我的。”
他走得倒是干脆,韩俞之站在原地,半晌才想起来去捡掉在地上的奶茶。
可杯口已经裂了,浅褐色的液体流了一地。韩俞之吸了吸鼻子,踢了一脚无辜的奶茶杯,莫名有点儿委屈,视线落到了陆离丢在原地的帽子上。
一直到凌晨四点多,韩俞之还没睡着,迷迷糊糊地盯着陆离微博的头像。就在他发呆的时候,手机迎面砸下来,韩俞之被砸得懵了一瞬,赶紧捡起手机,结果鼻尖不小心划过屏幕,一下子把陆离给取关了,连带微博也退出了。
艹!
韩俞之瞬间清醒了,连忙去搜陆离的微博,想趁没人注意的时候赶紧关注回来,然而搜索框下面一条陆离黑粉头子的微博引起了他的注意。
老子就看不惯你陆V
20XX年8月1日1秒前来自iPhone客户端
@陆离全国后援会V你们陆影帝最近两年作品越来越少了是事实吧?他刚当演员那会儿一年至少四部电影,现在呢?一年两部你们就该烧高香了,今年恐怕是一部片子都没有了。靠脸红的演员就是吃青春饭,保质期太短。
下面一片谩骂,但这一次黑粉少见地占了上风。平时他们怎么黑陆影帝,都能被战斗力极强的陆粉们原封不动地撕回去,唯有“靠脸红”这一点让陆粉无话可说。
陆离第一次拍电影只是个小小的群演,因为和男主演有两句台词的对手戏稍微引人注意了些,但能上热搜还是靠他那张脸。
至于作品少那是事实——陆离刚出道的时候是个标准的拼命三郎,不停地接戏,一部电影刚下映另一部就官宣,那段时间简直是陆粉们的狂欢。可就算陆离近两年作品少,每部片子也都是人气口碑双赢的精品,不管人家是不是马上要三十,轮得到你们在这儿群魔乱舞?!
韩俞之大脑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啪”的一声断了,他的手有了自己的想法,打开评论噼哩啪啦连发五条:
“谈个屁的保质期,你是不是三鹿喝多了?”
“diss我陆离哥哥前放泡水照一照,你那五官长得都快赶上恐怖片了,自己丑得永垂不朽还很骄傲是吗?”
“听说巴黎圣母院少个敲钟的,我看你挺合适!去吧黑皮瞎!”
“Youyouup!真让你去拍电影你能被林导骂到跳楼信不信?!”
“不给你表演个国粹脏话你都不知道自己算老几,现在什么人都敢黑我哥哥了,我可去你大爷的灵车漂移吧!”
韩俞之正准备发挥单身二十年的手速、再接再厉完成十连喷,微博提示音爆炸一般响了起来,绝大部分都是陆离的粉丝。
【等会儿,这个韩俞之不是刚取关我陆哥哥吗?他现在这是……真人下场撕陆黑?】
【我错了,我刚才不该diss韩宇、呸、韩老师。】
【韩老师威武,韩老师牛逼!】
【我宣布!今天起,陆离全国后援会会长的位置,就禅让给韩老师了!】
【臣附议!】
【宇直老师对不起,我为曾经diss您直男癌的事情道歉!】
【韩老师真的很追星男孩了……但好歹也是公众人物,下次表演脏话记得换个小号啊。】
【为什么韩老师怼黑黑的语气这么熟悉?我想到了前天和我一起奋斗在撕逼前线的姐妹……】
而韩俞之的粉丝安静如鸡,不敢相信自家爱豆刚才发过了什么。
韩俞之:“……”
哦豁,完犊子。
果然,几个小时后,#韩俞之取关陆离#和#韩俞之下场手撕陆离黑粉#一起上了热搜。一个人占了两条本来应该是皆大欢喜,但韩俞之的经纪人完全没有因为热度高而开心。
“周哥,您要速效救心丸吗?”安琪问。
“没事,不用管我。”周占辉心累地挥挥手,坐到韩俞之对面。
他是大老板特意指给韩俞之的经纪人,虽然接手这个艺人后他没少赚、韩俞之本身也非常省心,但“省心”是在不涉及陆离的情况下。谁成想他不过是晚来了一天,韩俞之就因为怼陆离黑粉上了热搜。
“来,祖宗,说说吧,你在想什么?”周占辉满脸疲惫,“不是说了吗?你要怼黑子随便,只要开小号别被人认出来,你单挑陆黑大本营我都管不着。”
“我也没反应过来!手自己动了!”
“知道你喜欢陆影帝,别找借口……”
“谁说我喜欢他!我不喜欢!”
周占辉终于察觉不对劲了:“你怎么了?不是和陆影帝吵架了吧?”
韩俞之语塞。
先不说昨天的事说出去有没有人信,光是传出去会影响陆离的事业,韩俞之就不能往外说。于是韩俞之悻悻闭嘴,改口道:“没啥,安琪,你把饮料给他送过去吧,别说是我买的。”
周占辉目送安琪拎着饮料往陆离的化妆间走,疑惑地问:“往常你不是自己跑去送吗?今天不是奶茶?”
“哼!”韩俞之磨牙。
当初粉上陆离的时候,谁会想到这是个五毒俱全的资深流氓呢?谁能知道什么“温柔绅士”都是他演出来的、单纯为了吸粉的人设呢?谁特么知道黑粉们臆测的务必贴近现实呢?
虽说娱乐圈里“虚假人设”挺常见的,但毕竟是自己真情实感粉了近十年的偶像。这种感觉就好像一只黄澄澄的橘子摆在面前,被主人珍惜地捧在手心,剥开桔皮的时候却发现里面的果肉又干又瘪。
韩俞之捧着自己破碎的玻璃心,郑重宣布:“我再也不给那个大骗子买奶茶了!”
周占辉一脸茫然,不知道这小子又犯了什么病。
而刚到化妆间的陆影帝一头雾水,看着韩俞之的助理给自己端来一杯金桔柠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