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魔教入云霞

小年夜,城中灯火通明。

江月白、琉璃、江月翡及苏月翡四人同游在云霞城繁华的夜街上。

行到清河畔,见有文人雅士正在对对子,人群之中,有侍从捧着一颗皎白无瑕的东珠。

东珠主人道:“诸位,谁若能对下我的对子,我便将这东珠赠予他!”

“快出对!”

闻言,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东珠主人摇头晃脑,忽然瞧见江月翡与苏月娥二人,笑道:“凤落梧桐梧落凤。”

江月翡微微一顿,接:“珠联璧合璧联珠。”

东珠主人道:“绿水无忧,因风皱面。”

苏月娥笑了笑,从容道:“青山不老,为雪白头。”

三人来来回回接了几个对子,看客们纷纷叫好。有人认出这是江家少主与苏家小姐,便叹道:“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

琉璃默默听了一会儿,忽然问江月白:“公子,你不去对对子吗?”

以江月白的学识,轻而易举便能赢下东珠,如今却作壁上观,莫不是因为腿疾而感到自卑,不愿出头吗?

江月白却讶异地挑了挑眉,反问道:“你想要那东珠吗?你若想要,我便去对。”

琉璃亦是不解,道:“我并不想要,公子何出此言?”

江月白唔了一声,淡笑道:“既然你不想要,我何必去取。”

“这、这样啊……”

琉璃闻言神色微恍,心跳蓦然漏了一拍。原来江月白不去对对子,只是因为她不想要这颗东珠罢了。

云淡风轻的江月白,也好令人心动。

她思量些许,忽然低笑道:“公子说得是,何必为了一颗东珠浪费心神。再说了,我想要,可以去偷……”

江月白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

琉璃眨了眨眼睛,笑道:“……才怪呢!”

二人说话间的功夫,江月翡与苏月娥却已将东珠赢下了。江月翡将东珠递给苏月娥,苏月娥群若有所思,忽然朝琉璃走来。

“这东珠我已有几颗了,不如送给琉璃吧?”

琉璃打了个寒颤,天底下有这样的好事?

她警惕道:“我不要。”

苏月娥闻言竟也不强求,只是温婉一笑,叹息道:“既然你不想要,那便算了。”

然而,二人立得相近,苏月娥话才落完,却在江月翡与江月白视线死角,悄然将东珠放到琉璃的衣袖里。

她的动作很轻微,几乎不可察觉。

若不是琉璃师承袖手婆婆,恐怕真的察觉不了了。

看来苏月娥果然来者不善,一招栽赃陷害,是要污蔑她偷东西吗?

琉璃不动声色地拂了拂袖,心叹:可惜了,不用栽赃陷害,她就是偷东西的贼。

但别人硬让她“偷”的东西,她还真不乐意偷了。

琉璃忽然朝前一步,抬袖擦了擦苏月娥的脸颊,面不改色道:“姐姐,你妆花了。”

苏月娥猝不及防,一时窘迫不已,思量一瞬,柔声道:“谢谢妹妹好意……咦,你的袖中是什么?”

琉璃一瞬间放下衣袖,欲盖弥彰地藏在身后,抿唇道:“没什么……”

这番举动引起了江月翡与江月白的注意。

苏月娥微不可闻地弯了弯唇,面上却忧色重重道:“可我方才好像瞧见,你袖中藏着我的东珠。”

琉璃皱了皱眉,语调乍高:“我没有!”

“那你藏着袖子做什么?”

“因为袖子里有……”

“有什么?”

琉璃眉眼低低,欲言又止,一幅为难模样:“……”

江月翡心生不忍,劝道:“月娥,既然琉璃不愿说,那便别勉强了,或许是你看错了,琉璃怎么会偷……”

话及此处,想起曾经被偷掉玉令的往事,江月翡一顿,没能说下去。

嚣张又肆意的琉璃,倒真像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唯有江月白,眸中清然,坦坦荡荡,没有半分审视地望着琉璃。

苏月娥长叹一声,言辞惋惜道:“我倒也并非稀罕那一颗东珠,琉璃若真的想要东珠,我怎会不给?但若是去偷,那便……”

至始至终,琉璃都沉默不语。

江月白忽然轻声道:“琉璃没有偷你的东西。”

江月翡与苏月娥皆是一愣:“……”

江月白指了指苏月娥的发髻,语气难辨道:“你的东珠,不是别在发间吗?”

苏月娥伸手去摸,脸色蓦然一白。

这颗东珠,何时起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在了她的发髻间?发间的步摇太重,多了这一颗东珠竟也没察觉。

江月翡瞧了瞧苏月娥,眉间一皱,若有所思。

苏月娥勉强笑了笑,语气生虚:“那,那她袖中藏的是什么?”

琉璃阖了阖眸,不悦地哼了一声。

江月白神色微缓,心知她又藏着什么坏主意呢,便悠悠问道:“琉璃,你藏了什么?”

听到江月白开口,琉璃才睁开一只眼,唇畔渐弯,从袖中唰地抽出一张纸,递到江月白眼前,狡黠笑道:“藏着写给公子的情书!”

江月白眼前乍恍,眉间微挑:“……”

琉璃清了清嗓子,道:“我给公子念一念,啊,公子就像天上的云,软软绵绵,让人忍不住想尝一口。公子是我的心,我的肝,我生命的四分之三……”

“咳!”

江月白容色乍绯,当着江月翡与苏月娥的面,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还气,无奈接过琉璃的“情书”,纵容地睨了她一眼,仔细收入袖中。

“我知道了,回去再慢慢看。”

琉璃唇畔弯弯,狡黠地摊了摊手。

一场闹剧似乎落幕了,又似乎没有。

江月翡沉默些许,神色凝肃,忽然与苏月娥道:“月娥,你误会琉璃了,向她赔罪。”

苏月娥一愣,面色微白:“连你也向着她……”

江月翡摇了摇首,难得严厉:“是非曲直,你知我知,何必强词夺理。此次是你做得不对,我们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

江月白闻言不语,只是拂了拂袖上本不在的尘埃,似乎也在等苏月娥一个赔罪。

苏月娥望了望他们二人,忽然恨恨将手中东珠往地上一扔,失笑道:“你们都变了……”

说罢,转身朝人群中去。

江月翡面色微变,连忙去追:“月娥……”

才动了动脚步,又一顿,回首瞧了江月白一眼。

琉璃挑了挑眉:“……”

江月白亦是一默,轻声道:“兄长去吧,琉璃在云霞城人生地不熟,我留在此地陪着她。”

“……”

江月翡无言叹息一声,颌了颌首,便去寻苏月娥。

然过了许久,江月翡神色微急,匆匆回来,身侧却没有苏月娥的影子。

他望着江月白与琉璃二人,语气焦急:“月娥不见了,到处都寻不到她。听闻近日魔教教徒下了长明山,盘旋在云霞城四周,我担心……”

听到魔教二字时,琉璃无意察觉,江月白眉间重重地皱了皱。

……想来还是担心苏月娥的吧。

琉璃心想,于是道:“公子了解苏小姐,或许知道她去了哪,也一起去寻一寻吧。”

江月白恍了恍神:“琉璃……”

琉璃笑了笑,神色轻松:“我没事的,天底下能奈何我的人,没有几个,公子放心地走吧。”

不知想到什么,江月白眉间凝敛,终究还是道:“你先回江府,若是遇到魔教的人,便远远避开……”

“嗯。”

于是江月白随着江府的人,一起去寻苏月娥了。

琉璃独自立在原地,目送他远去。

她无言立了许久,俯身拾起脚畔那颗被苏月娥扔掉的东珠。

“我们都被扔下了啊……”

其实琉璃不怪江月白,若江月白不顾苏月娥的死活,那他便不是他了。只是人前大度,人后吃苦,心中总是莫名惆怅。

“姑娘让一让,让一让嘞……”

一位鬓发花白,挑着菜篮的老婆婆忽然打琉璃身边过,无意推了她一下,连忙佝偻着身子赔罪:“对不住,对不住。”

琉璃尚在出神,下意识道:“没关系……”

老婆婆笑了笑,挑着菜篮便要晃晃悠悠地离开。

琉璃却忽然拽住了她的手臂,头也不回,淡淡道:“……婆婆,偷了我的东西就走,不好吧?”

那婆婆意味深长地一笑,撂下菜篮,直起身道:“小丫头许久不见,本事倒没退下。”

“……”

琉璃闻言惊讶地瞧了她一眼,后知后觉:“婆婆?你怎么在云霞城里?”

眼前这位,不正是教了她一身本事,来无影去无踪的袖手婆婆吗?

袖手婆婆无奈一笑,拉着她往酒楼中去,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