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负荆去请罪
太子府中,华灯初上。灯色朦胧,斜斜打在几株碧竹上,在朱红的宫墙上映出斑驳的影子。
宫人们小心翼翼,捧着玉盘行入太子的寝殿。
今日殿下掉入东湖,神色一直不大好,除了吩咐膳房炖了碗鱼汤,便冷着脸再没说过一句话。
李德福将玉盘递到琉璃手中,一脸难色道:“盛小姐,老奴也只能帮您到这了。您将这碗鱼汤端进去,再跟殿下好好告个罪,说不得他便放您回府了。”
被扣押在太子府的琉璃沉默些许,脑海中闪现出几个画面——
谢楚行接过汤碗,反手就朝她脸上扔、谢楚行死死按住她的脑袋,往东湖里压、谢楚行一脸杀气……
前路坎坷。
“……”
琉璃沉重地叹息一声,终究是没有办法,接过汤碗,又往身后藏了根木枝,小心翼翼地推开了谢楚行的殿门。
殿内气氛低压,灯色昏沉。
清冷的月色下,谢楚行倚坐在轩窗旁,身姿冷峻,神色淡漠,瞧不出喜怒哀乐,正执着公文默默批阅。
“……太子殿下。”
琉璃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壁。
乍听到她的声音,谢楚行长指微拢,冷眸一凝,平生添了几分杀气,连殿中的气温仿佛都低了些。
琉璃视死如归地行到他面前,将手中玉盘搁置在案上,低声道:“这是殿下吩咐膳房做的鱼汤,我为殿下端来了。”
“……”
谢楚行瞥了眼汤碗,便继续垂眸批阅公文,对琉璃是瞧也不瞧一眼。
……这便是在跟她闹别扭呢。
琉璃尴尬地咳了咳,实在无法,只能想到太子府中宫人们教她的那个办法。于是悄悄从袖中抽出一根木枝,递到谢楚行眼前。
谢楚行生在宫门,历经血雨腥风,感知异常敏锐。他神色一冷,往后退避,长指却已经紧紧地按住琉璃的手腕,令她动弹不得。
琉璃:“……殿下?”
谢楚行眉间紧皱,目色幽深地审视了她几眼,语气冷若冰霜,终于与她说话了:“怎么,害孤掉入东湖不说,还胆敢刺杀孤?”
琉璃连忙摇头,跟拨浪鼓似的。
“我哪敢刺杀殿下。”
琉璃捧着木枝,丽眉微皱,做回忆状:“府中的人告诉我,只要我捧着木枝前来,殿下就会原谅我了……对了!他们说这叫负荆请罪。”
说罢,眼眸熠熠,满含期许地望着谢楚行。
谢楚行一顿,长指在她皓腕上轻轻一拭,随后收入袖中,冷哼道:“他们对你倒是不错。”
琉璃笑了笑,唇畔弯弯:“那殿下您原谅我了吗?”
谢楚行敛了敛眸,忽而淡淡一笑道:“你将这负荆请罪的典故告诉孤,孤便原谅你。”
“……”
琉璃一噎,神色飞快垮下来。
良久,无奈地拽拽谢楚行的衣袖,小声道:“你教教我嘛。”
谢楚行神色一顿,心中笼罩在无边夜色之中的东湖,忽然泛起波澜,久久无言。
身为太子的这些年,他从未见过哪个女子如盛琉璃这般,笨得这么明目张胆,这么肆无忌惮的。偏偏她又爱撒娇,软糯的小指勾着你的衣摆,那双明眸定定地瞧着你,真让你气不起来。
谢楚行便淡淡地将那廉颇与蔺相如的典故告诉了琉璃。
“……”
琉璃听罢,甚是欢喜,伏在谢楚行身侧,道:“那蔺相如既然原谅了廉颇,那殿下也一定会原谅我了?”
谢楚行好笑又好气地斜了她一眼,语气低沉道:“孤可不是那不计前嫌的蔺相如。”
琉璃及时道:“您自然不是,您比他还要好。”
“……小马屁精。”
谢楚行冷哼一声,语气却不轻不重,已然是不与琉璃计较的模样了。
他又伸出长指,将那汤碗挪到琉璃面前,淡淡道:“喝了这碗鱼汤,盼望着你那脑袋能更机灵些罢,莫在诗会上丢了孤的面子。”
“……”
琉璃一顿,显然是将罗素衣的事忘到了天边,闻言不禁十分苦恼,长吁短叹地捧起鱼汤喝了一口。
待惆怅地喝完了鱼汤,琉璃才忽然回过神。
“……殿下”
琉璃怔怔地望着青瓷小碗中的鱼,懵懂问道:“这是什么鱼?”
谢楚行宛若寻常,云淡风轻道:“东湖里,我们琉璃最讨厌的那几尾鱼。”
琉璃眨了眨眼,怦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