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的花房很大，算是哈尔滨的头一份。当年陆萍萍闹着要在冬天看百花，陆老爷被她缠的没法子，就在家中建了一座玻璃花房。这样一来，无论哈尔滨的冬天怎样寒冷，都能在花房里观赏到百花盛开的奇景。

这也成为了陆家所独有的景象，不少人见了这玻璃花房都暗自惊呼，陆老爷竟这般疼爱女儿。

刘志江进来后也被这艳色所惊，外面一片冰天雪地，可里面却四季如春。赵伯在一旁讲解着各种花草的名字以及养殖方法，刘志江听得云里雾里，让他去打仗那是没得说，记花草的名称，可谓是难于上青天。

“这几盆都是玫瑰，是直接从国外带回来的，十分珍贵，也是小姐最喜欢的花。”刘伯指着那几盆开的娇艳欲滴的玫瑰，提醒他要小心。

刘志江点点头，望着这美丽且脆弱的玫瑰花，心想，他不碰就是。

“这几盆是观赏树，是老爷最喜欢的，平日里隔三差五就要给它们修剪枝叶，让这些观赏树长的更加规整。”刘伯指给他看，随后拿起修剪观赏树的剪刀开始修剪。

刘志江认真的学着，虽然，他觉得这根本就是多此一举。树有自己的生长规律，怎样长那是树的自由，剪来剪去的，未免失了树的本真。

他看着刘伯三下两下便将这棵小树修剪出了形状，看着似乎像是一颗大的椭圆形鸡蛋。

刘伯见他听得认真，便将剪刀递给他，鼓励道：“山子，你来试试。”

刘志江拿起大剪刀，对着树认真的修剪起来。他眼睛也不眨的望着，平日里拿惯枪的手拿起剪刀来倒也像是那么回事。

“对，就是这样，这修剪枝叶没什么难得。只要将这生长歪斜的枝条剪整齐，有模样，让人看上去赏心悦目，便就成了。”赵伯满意的冲他点点头。

赵伯看了会，只觉得他这师傅教的不错，这新来的山子也还算机灵。

看着看着，他的烟瘾犯了。赵伯平日里喜欢抽点烟喝点酒，但他从不敢在花房里抽烟。小姐鼻子灵敏，平日里又爱来花房，要是让她闻见了那可不得了。

“山子，你先慢慢修剪，我出去撒泡尿。注意，下手轻些，慢慢修。”

刘志江点头，随后继续修剪观赏树。他一剪刀又一剪刀，时不时还停下来看看这棵树的形状。

直到，花房里来了人。

陆萍萍越看越是觉得好笑，哪有树长这个样子，说方不方，说圆不圆。

刘志江皱着眉，不知道这娇小姐在笑什么。

“你是新来的下人吧，你刚才剪的是什么形状啊？”陆萍萍笑着问他。

周灵也跟着乐。

刘志江知道，自己可能将这珍贵的观赏树给剪坏了。他手劲大，下手没轻没重，此时退后些一看，这树的样子确实颇为古怪。

可还没等他回答，两人便笑着去了玫瑰花那。

“这玫瑰跟蝴蝶小姐颇为相称，就它了。”陆萍萍弯下腰来，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周灵倒是觉得，这玫瑰花跟陆萍萍更为相称，二者都是这样的美丽娇艳。

这玫瑰虽美，可都是带刺的，不能用手去直接摘取。

“新来的，把你手上的剪刀给我用用。”陆萍萍笑着朝他伸手。

刘志江望着那只手，那是他见过最为白嫩的手，嫩的像刚磨好的豆腐，白的像昨天夜里落下的雪。

这样的手一看便是从不干活的，刘志江将剪刀递给她，随后又说：“小姐叫我山子便好。”

“你叫山子啊，你就是管家的远方亲戚吧。”陆萍萍拿着剪刀，低下头，小心翼翼的剪下九朵玫瑰。

九是久的谐音，代表着长久。她盼望着蝴蝶小姐长长久久的拍电影。

刘志江嗯了一声，低着脑袋站在一旁，他不大爱说话。

赵伯在外面抽了一根烟，解了烟瘾，随后又回到了花房。他一进来，变看见了观赏树被剪成了个四不像的东西。赵伯心中咯噔一声，坏了！

他望着这棵观赏树，气的说不出话来。这人看着灵光，做起事来竟然这样笨手笨脚。

“我走之前说过，要小心，要小心，你瞧你，这观赏树都被你糟蹋成什么样了！”赵伯心中越发的后悔让他去修剪。

陆萍萍听见声响，随后用帕子包裹着这九只玫瑰，起身问道：“赵伯，你刚才是不是又出去抽烟了？”

赵伯心虚的摆摆手，这小祖宗怎么也在这。

“大小姐，我刚只是去如厕，没成想这树就被他剪成了这样。”赵伯解释道。

陆萍萍觉得，这并不是大事，她已经闻到赵伯身上的烟味了。定是这赵伯自己烟瘾犯了，还没把人教会就躲出去抽烟。回来了，还在一味地推卸责任。

陆萍萍见刘志江半低着头，一声不吭，任由他在一旁责骂。越发觉得这赵伯脸皮厚，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却怪罪于新来的下人。

“这树怎么了吗？这不是挺好看的，我爹他肯定也这样想。我喜欢，我爹就喜欢。”陆萍萍一边看，一边点点头，貌似是真的很满意。

赵伯这下真是二张和尚摸不清头脑，莫非这还真是王八看绿豆，这剪的乱七八糟的树被这大小姐给看对了眼？

他做下人的，一切以主人的意识为主，大小姐都这样夸了，那他赵伯也无话可说。

刘志江站在一旁，脸上不悲不喜，只是看着赵伯在一旁不停的变换着表情，这黑的白的全叫他一个人说了去。

这便是以前上夜校时所学的资本主义的本质了，用钱便能让人说鬼话，让鬼说人话。

“倒是我不会欣赏，还是小姐眼光独特。我这下仔细一看，这造型还真是别致。”赵伯赞赏道。

陆萍萍笑了笑，抱着玫瑰花跟周灵一起走了。

两人将玫瑰花包装一番，抱着它去电影院给蝴蝶小姐捧场。

蝴蝶小姐的电影依旧好看，这次蝴蝶小姐演得是一位父母双亡的卖花女，在寒冷的夜晚沿街卖花。

两人看的投入，电影院里其他人也是如此。电影结束后，不少人都没有走，大家都在等蝴蝶小姐上台。

陆萍萍跟周灵买的是高价票，坐在第一排的正中央。

两人焦急的等着，终于，一束光照在了舞台中央，蝴蝶小姐穿着一身旗袍就站在那束光下。

她身材婀娜，长相妩媚，声音动听，比那电影里还要好看百倍。

“是蝴蝶小姐！”

“蝴蝶小姐真的来了哈尔滨，也不枉我等了她这么久。”

“这样一看，蝴蝶小姐本人比电影上还漂亮。”

陆萍萍与周灵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两人眼睛也不眨的望着著名的电影皇后蝴蝶小姐。

蝴蝶小姐不愧是女人中的女人，一颦一笑间，充满了风情。

蝴蝶小姐现在中央，只说了几句话，底下掌声雷动，陆萍萍与周灵把手都快拍红了。

电影院的老板与陆老爷是朋友，他早已叮嘱过这的经理，务必要让陆萍萍与周灵一起跟蝴蝶小姐合影。

忽然，经理上台后在她说了几句话，蝴蝶小姐笑着点了点头。

经理下台让两人上去，陆萍萍与周灵一起，上台后将包好的玫瑰花送给蝴蝶小姐。

“蝴蝶小姐，您长的真漂亮，我们俩特别爱看您演得电影。”陆萍萍夸赞道，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周灵也是一样，两人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睛也不眨的望着蝴蝶小姐，像两只大笨鹅。

蝴蝶小姐笑着说了声谢谢，并且依次与两人拥抱。她倒是觉得，这位手捧着红玫瑰的小姐，才是真的漂亮。

鲜活的年纪，纯真的眼睛，一看便知是有钱人家娇养的姑娘。她在心中自嘲，要不然，这两位小姐也不会说着喜欢她这样一个戏子。

几人跟电影院的老板站一起，跟蝴蝶小姐一起合影。合影结束后，蝴蝶小姐便在保镖的互送下坐车离开了。

陆萍萍再三叮嘱电影院的经理，一定要将她们与蝴蝶小姐的合影洗出来送给她们一张。

她都想好了，要将照片珍藏起来。

周玠被署长派去夜间巡逻，自从上次出师不利，他便被署长所针对。警察署的人都是些人精，见他得罪了署长，各个都想与他撇清关系。

哈尔滨的夜晚格外的寒冷，周玠点了根烟。他的父亲曾跟他说过，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才能做常人所不能做之事。

周玠心中依旧烦闷，他猛地吸了一口烟，随后将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灭。他已经忍耐许久，高位，该是有能者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