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她人好得很
小?丫头十分意外,看了陶九九好几眼,才迟疑地自我介绍:“我叫宁冬。是九九的好朋友。”
琴仰止拿着手帕拭去脸上的饭粒,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过多表示。
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琴仰止坐得端正面无表情,仿佛在开会的领导,并有节奏地表演‘小?情侣喂食’的动作。小?丫头犹犹豫豫,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陶九九如坐针毡,被迫配合琴仰止的表演,感觉自己这顿饭吃得比吃屎还?痛苦。
终于小?丫头扒完了饭,期期艾艾站起来说:“我先?回宿舍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陶九九松了口气,扭头看向琴仰止。忍着郁闷一脸高兴:“委员长亲自来保护我,我好感动哦。那现在,只等?那个?叫铃的魅一出现,委员长就能?一眼识破抓住它了。”
“谁说我能?识破?”琴仰止慢条斯理地吃饭。
陶九九:???
“魅生于大雾,本?领发?自天然,并不是术法制造的幻术。是天地赋予的生存之能?。我凭什么识破。”
“那你……”来干嘛?
陶九九好险脱口而出。
但还?是生生咽下去:“那你打算怎么办?”
“跟着你。等?它动手。”
“就这?那和安排任何一个?其他人有什么差别呢?”
“我可以?一击必杀。”琴仰止这话甚至都没有炫耀的成分,只是平淡地陈述事实。
他只需要对方?露出一个?破绽,在幻觉出现前,就可以?干脆利落地解决对方?:“铃是委员会的正式职工,本?次事件可以?说是委员会内务部政审的重大过失。”琴仰止淡淡道:“每一份高级职工的任免都有我的签名?,简单来说,这是我的责任。”
陶九九本?着‘毕竟这是委员长,又是自己的救命稻草,还?是友好相处吧’的心态,开启社交姿态:“其实下面举荐的人也有责任呀,你不用把?什么都揽……”
“之后我会再追究他们。”
“Em。”陶九九微笑。
琴仰止吃完了,起身拿起自己的空餐盘,又接过她的。随后非常自然的,俯身在她头发?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走?吧。”
僵在原地的陶九九反应过来后,差点整个?人弹起来,好不容易控制住深呼吸:“你干嘛?”
“情侣动作。”琴仰止说:“你很在意吗?”
陶九九心里在咆哮,你说呢?!
“我可是………”
但只说了这三个?字,就停住。想到自己对另一个?琴仰止做的……
她并不是不在意,她只是不在意自己对别人做了什么。而很在意别人对自己做了什么。
琴仰止站在她面前,还?在静静等?她继续说完。
“可是我觉得没什么必要,琴初不是没有存在感吗?就算它已经?在这里了,但可能?你做这些,它根本?看见了也和没看见一样。”
“我的是术法,虽然很难但还?是有办法破解的,它如果一直在各个?世界之间游荡的话,应该已经?找到了办法。我们要谨慎些。”琴仰止比她高太多,说话的时候看着她,眼眸会微微下垂,却并没有缓和他身上那种莫名?令人紧张的气势,反而给人一种睥睨之态。
让陶九九看了就生气。两人只是工作岗位不同,没有人格上的高低!
牛什么?拿这狗眼看谁呢?你算什么?
“哦。行吧。”她气狠狠站起来,扭头趾高气扬地往外去。
想叫琴仰止看看,老娘的姿态只会比你更高!
琴仰止看着她的背影片刻,随后拿着两个?人的东西,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
接下来几天,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
起床铃响,琴仰止就在楼下等?她一起去教室,上完早自习在教室门口等?她一起去吃早餐,中午一起吃午饭,晚上一起吃晚饭,课间十分钟都要过来陪她去福利社或者一起站在走?廊透透气。
不过每次都要重新跟一脸懵逼的宁冬自我介绍:“我是她男朋友。”
五月十七日周二,离五月二十一日只有三天了,但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事发?生。
十八、十九日是校庆,放假两天,十七日下午上完三节课后学生们开始离校,陶女士只发?了条信息过来,说自己仍然还?没有回国,让陶九九在家别搞事。
陶九九给阿姨说了一声?,就上了琴仰止家的车。她要去看看魏拾骨。
过来接琴仰止的是王秘。
但琴仰止还?是非常小?心,上车后并没有立刻变回原样。直到回到了花园路1号,进了别墅才恢复。
虽然陶九九已经?有准备,但看到他上楼时,整个?人像是一团直立的液体那样表面涌动改变形状,还?是感到有些受到震撼。
魏拾骨被安置在三楼。看上去只是睡着了。
陶九九试了试他的鼻息,确定他真的在呼吸:“他为?什么这样?”
琴仰止说:“他没有危险。”
简直答非所问。
这就是他处理自己不想回答的问题的方?式。
陶九九很好奇,如果询问他的人不识相一直追问他会怎么做。
但应该在他面前不会有这么不识相的人吧?
陶九九本?来想试一下,但与琴仰止对视一眼后,默默放弃了。
绝对不是怂!!
……
只是觉得没必要。
反正………就算是这么做,他很大概率也只会不说话静静看着她,直到她放弃询问。
他做得出来。
陶九九不想被他‘静静看着’。
压力太大对头发?不友好。
两人下楼去后,陶九九决定要回家了。
她向外走?了几步,回头看跟着自己的琴仰止。有些不解。
“你干嘛?”
“你不是要回家?”
“对啊,但,你干嘛?”
“和你在一起。”
陶九九没有见过有人把?一句应该很暧昧的话,讲得这么一本?正经?。
闭上眼睛深呼吸,退回来,住沙发?上一倒:“我还?是住这儿吧。”
“也可以?。”琴仰止转身上楼去:“有什么事就按铃叫佣人。”走?到楼梯转角停下来问:“要去买衣服吗?”准备下来的样子?。
陶九九正要摇头,可摇了她吧。
想了想伸手:“卡给我就行了,现在商场都上门来的服务。”
琴仰止:“你自己没钱?那就穿琴初的吧。”扭头上楼去。拖鞋在地板上,啪嗒啪嗒的响。
陶九九翻好大的白眼。
她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油盐不进的人。忿忿扭头,往一楼的客房去。倒在床上却在想。如果这里发?生的一切,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只是自己不记得了。那么,自己曾经?跟琴仰止也有过这样的交集。
虽然当时的自己不是以?现在的方?式引起了琴仰止的注意,但以?他的能?力,他也一定会因为?别的线索而找到‘陶九九’这个?关键人物。也必然这样贴身伴随,守株待兔过。
可最后事情还?是发?生了。琴初死了。身为?关键人物的自己和琴仰止两人则完全失去了这段记忆。
可这是怎么发?生的呢?
琴仰止这么小?心谨慎,怎么可能?会让这件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
难道是当时的自己不听他的话,带着琴初偷跑出去出事?
不可能?啊。虽然没记忆,但自己的性格不会做这种找死的事。
想不明白。
她躺在那儿无所事事,迷迷瞪瞪地睡了一会儿,醒来是因为?佣人敲门叫她吃饭。
她爬起来,洗了个?澡,包着浴巾打着哈欠穿着拖鞋踢踢踏踏去餐厅,琴仰止已经?在吃饭了,抬眸瞟了她一眼,目光淡定得好像她穿的不是浴巾,十分正常示意佣人去盛饭。就继续吃自己的。
陶九九边吃边晃着腿玩手机。
“你在我家住过。”琴仰止突然开口。
陶九九已经?完全放弃人生:“昂。”
“你和琴初,关系有那么亲近过?”他自然知道陶九九在家住过,后面这一句才是他想问的问题。
“那么是多么?”陶九九反问,又说:“你不是每个?世界都在吗?还?要问我?”
“那天晚上我不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你在楼上呀。”陶九九晃着腿故意说。
琴仰止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欠身,把?离她太远的菜,与她面前的换了个?位子?。说了一句:“你也算懒得出奇,只顶着近的吃。”放好菜碟,便起身上楼去。
陶九九两个?腮帮子?鼓鼓的目送他上楼,问佣人:“他一直这么难相处吗?”
佣人不肯回答。只是静静站着,但也十分恪守本?职并不打听,也不多嘴多眼。
吃完饭陶九九本?来打算在庭院中逛逛的,但那种头痛的感觉又来了,烦得很。只能?回去躺下。
睡了一会儿,中间或者有些高热?
她迷迷糊糊感觉到房间里有人来来去去,不停地拿冰冷的毛巾拭擦她的额头。她又热又燥的,出了一身的汗。等?完全清醒,已经?是半夜了。
房间没有人,很安静,床头有杯茶。她感觉精神好了很多,但是总有一种呼吸不畅快的感觉,好像什么东西压在身上沉沉的,推开阳台的门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却有一种感觉,以?往虽然也有性命之忧但这次不同。自己这身体先?天不足再加上后天折腾,成了这样,还?真说不准什么时候人突然就没了。
呆站了一会儿之后,她转身回屋,上楼去。
楼上也静悄悄地没有人声?。她在琴仰止的房间门口停驻,手按在门上犹豫了一下,想想确认他到底是不是黑雾,但最后还?是算了。举步往魏拾骨住的房间过去。
魏拾骨原本?是睡着的,但似乎有所好转,在她坐了一会儿之后就转醒。不过看上去脸色很差。
“没事吧?”陶九九问。
魏拾骨虚弱摇摇头,似乎有什么想说,但精力不佳。
“你再睡一会儿。”
“饕餮的事……”
“没事,有琴仰止呢。可厉害死他了。你睡吧。”陶九九帮他掩掩被角,原本?打算再坐一会儿,反正也睡不着,顺手打开手机却愣住。
时间不对。
上面明晃晃地显示,现在是5月21日凌晨1点23分。
难道自己病了好几天?
正起身打算下去看看是不是自己手机坏了。
但才一站起来,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重重地锤击在自己心脏上似的。
‘砰’
一下。
‘砰’
又一下。
胸中一阵翻涌,便是一大口温热带着腥味的黏稠液体呕出来。
“你怎么样?”听着响动,应该是身后魏拾骨挣扎着起来了。果然立刻他的手就扶过来。
“没事。”陶九九挣扎着说了一句。
吐血而已。
又不是没吐过。
桃家小?娘子?就这体魄。
原本?还?想打趣魏拾骨,说一句,还?不都是你害的。
但太过于虚弱,都说不出来了。张了张口,却没有声?音,呼吸都变得很难。
虽然想靠自己站着,但竟然也站不住,向后仰倒撞在身后人身上。
只听到魏拾骨的惊呼声?:“这是什么?”
她挣扎着低头看,入目的并不是血,而像是有生命的某种黏液,它里面闪动着无数的颂字,随着它被呕吐出来,而零落在了地上各处。脱离这些黏液之后,颂法便坏死成为?飞灰。而被浸泡在其中的,还?散发?着微弱的光。
这是什么?
一直在自己体内吗?
她伸手想触摸一下,但喉头一甜,又是一口。
这次吐出来的黏液中已经?带着血丝了。
她眼发?黑,整个?人完全失去了力量,带翻了魏拾骨倒在地上。
摔在那些粘液中的时候,扑面而来的腥臭几乎令人窒息。
而就在这时候,突然她听到有脚步声?从楼下急匆匆上来。
是琴仰止?
不对,如果是琴仰止不会是从楼下上来的。
她挣扎着睁着眼睛,不让自己沉入黑暗。
随着声?音的走?近,先?是一双穿着运动鞋的脚步入了她的视线,然后是浅色的休闲裤。她头动不了,无法看到更高,但眼帘中的小?腿长度也足以?显示对方?身高不低。
那双鞋子?踩进了满地黏液中,来人似乎低低地骂了一句什么。
然后俯身过来。
她看到的是一张平平无奇毫无特色的脸——除了眼角的那一颗红色的小?痣。
它让整张脸都莫名?地活泛起来,似乎它才是整张脸的灵魂。
这明明是陌生的脸,可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盯着那颗红痣。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原别枝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
这个?人,自己在哪儿见过。
可在哪儿见过呢?已经?想不起来了。
对方?一把?将她扶起来。
随后她就听到了魏拾骨的声?音:“哥,她怎么了?”就仿佛在他面前的是琴仰止本?人。
她心中’轰’地一下,便明白了自己面前的就是那个?叫铃的魅。
“我也不知道,现在就带她去请人看看。”铃的声?音听上去会觉得好听,却并没有任何辨识度。
魏拾骨起身跟上。
铃几乎是半抱着她,回头看了一眼魏拾骨,大约是魏拾骨很坚持要这么做,他不想惹人怀疑,没有再多说什么。
陶九九现在想说话已经?说不了,整个?人又热又冷仿佛一时在极寒之地,冰冷刺骨。一时又在火焰之中,灼得她内腑生痛。
但她听到铃急声?问她:“你吃了什么?”
她摇头。没有吃什么。就吃了晚饭,然后就睡了。
“这几天琴仰止给你吃了什么?”铃重新问。魏拾骨就在他旁边,可似乎听不见。
有吗?
她不知道。她高热的时候也许有人喂她吃过什么东西。不然睡几天醒来一定会很虚,不会有刚起来时那么精神。
但她记不清了。病得一切都断断续续,只有零星的画面。
铃低低地骂了一句:“添乱。”
不像是在骂魏拾骨。也不是像是在骂她。
可从铃的表现看,也并不像是来害她的。
她一开口,又是一口呕出来。
这次全是血。
腥味冲得她意识模糊。
“把?车子?开过来。”铃高声?吩咐魏拾骨。
魏拾骨转身离开之后,他却立刻拈印,几乎是直接带着陶九九瞬间闪现离开。
陶九九隐约听到魏拾骨叫了一声?:“九九!”
然后身边的一切都变了。
她眼睛模糊看不清楚,但闻到了自己家庭院里的花香。
铃没有把?她带到可疑的地方?去,而是带她回家了。
他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
陶九九听到拨号的声?音。
“你在哪里?”
……
“别骂了!”
…………
“现在回来。我在你家。”
…………
“你家还?有没有别人?…………叫你家的人都走?。”
…………
大门被一脚踹开,也许是阿姨听到了响动,慌慌张张地大声?问:“什么人?”
但很快,大概就接到了来自主人家的电话。又看到了陶九九满身是血。连忙帮着跑前跑后。
铃也确实需要人手,但还?是赶了她几次,她都说好好好,马上就走?,但又立刻跑着去帮忙拿东西。
“不叫救护车吗?”
陶九九听到阿姨的声?音。
铃只说:“不用。一会儿就好了。”但很明显是安慰普通人的话。
她感觉自己终于被放下了,但应该不是卧室,身下的地面很湿冷,鼻子?里有股封闭空间的潮湿霉味。应该是地下室之类的地方?。
她下来过一次,堆满了杂物,还?有虫子?吓了她一跳,就再也不下来了。
“好了,你先?回去吧。家太远就去附近的酒店。明天有事我再叫你回来。”铃对阿姨是这么说的。
然后两人结伴离开地下室,上去。
阿姨大约是在问,发?生了什么事,九九怎么了?这样的话。
她在陶家呆了很多年了,九九几乎是她看着长大的。声?音中的焦急显而易见。
不知道铃是怎么应付她。
过了一会儿,就只有铃一个?人的声?音下来。阿姨应该是走?了。
他搬着什么东西,倾倒在她身上。像是沙,又像是泥巴。
她能?感觉到自己被一点一点地埋起来。
边掩埋着,铃还?在不停地低语。
因为?声?音太低,说的又似乎是某种古语,导致精神已经?非常虚弱的陶九九只零星听到几个?句子?。
什么‘吉日兮良辰,复归天地兮恩深’‘得天命之庇佑,护仙龄长昌’……
虽然眼睛已经?看不清楚,但茫然睁着,能?感觉到时时眼前有光华流转,应该是施用颂法时的灵光。
她能?感觉到,那些原本?零散泥土缓慢地缩紧,将她包裹起来。但却并没有停止。还?在不停地向内缩。接下来便是钻心的痛,像是无数的针,穿过了她的皮肤与四肢百骸,直刺入更深处。
她听到自己的嚎叫,仿佛地狱中的恶鬼。
铃的低语有片刻的停滞,但很快就继续。
有那么一瞬间,在痛的巨浪中陶九九几乎以?为?自己已经?不复存在,身体似乎已经?变得麻木,可很快,更恐怖的剧痛又将她重新拉回来。
铃总算停下来的时候,那些痛也还?没有消失。它们还?在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往她身体里钻。
铃也不知道是去拿什么,脚步远去。而这时候,她听到了有什么人偷偷地进来,大概因为?紧张还?摔了一跤。
然后她听到了阿姨的声?音。
“九九啊?九九啊?”一双手在扒拉那些还?没有融入她身体的泥土,奋力想把?她挖出来:“九九别怕呀,阿姨带你去医院。别怕。不哭不哭。一会儿就不痛了。”
当最后一点覆盖在她脸上的泥被拂开。一股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生命与善意的味道,那些对她的怜爱仿佛是有香味的,从阿姨身上散发?出来,钻入她的鼻端,而她身体最深处中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叫嚣、沸腾。她渴望这些感情。想要得到它们。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的,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只是被强烈的渴望驱使着猛地向前扑去。片刻后,她终于得到了少少的慰籍,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可是,这么美?丽的东西,实在想要更多,更多。
随着暂时的满足而来的,是最大的饥饿与空虚。
她侧头,似乎闻到什么正在接近。
是少男特有的味道,还?有那蓬勃的冲破一切的灼烈感情,它们隐埋在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
那是多么美?丽的东西啊,吸引着她所有的感官,挣扎着一步步向外去。
就在外面,越来越近。
再多走?一步、二步……
地下室的门被打开,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那里。
“九九!你没事吧。”
她头脑一片混沌,可有片刻能?分辨出来,那是琴初的声?音。也就是魏拾骨。
这声?音让她心中充满了怜爱,好像自己化成了一汪温柔的水,并且迫切地想要将这无与伦比的情感永远纳入胸中,与自己同存。
………
-
铃搬着第二箱带封印的泥土下来的时候,原本?埋着的人已经?消失了,原地的泥土里只留下了一个?人形的凹槽。还?有一套衣服,掉在泥土旁边。他认出是那名?家政阿姨的。
衣服堆里掉着一枚粗糙的金戒指。
除此之外,这个?女人整个?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低低骂了一句。
这时候手机响起来,上面显示的是陶女士的头像。
他边向外去边匆忙对电话那边的人说了句:“她被解除了禁锢,现在失神暴走?了。先?会去找熟悉的人,如果不能?及时找回来,就会开始无差别的…………我知道,我正要去追。”
对面不知道说什么,他暴怒起来:“我不知道会这样!我怕有人对她不利还?一直跟着她。”
…………
“没有很多次机会了。其它地方?我已经?都处理了。所有的世界都已经?被吸纳。”
………………
“你别再骂了,没时间听你骂。你是好意,我难道就是恶意吗?”
…………
“你尽快回来,就算我找到她,也需要有人收尾………另外,那个?贾宝贝,不知道为?什么盯着她,我已经?堵了他好几回。并且她是我从琴仰止那里带回来的。她放假去了琴仰止那边呆着,不知道原因。”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才走?了几步,就在又一堆衣服前停下来。
那明显是一身睡衣,他似乎在哪儿见过,但不记得了。
“妈的。”铃骂了一句。大步迈过衣服向外跑去。
-
琴仰止大步从卧室出来,脸色明显不太对。出来后立刻转身往琴初房间去。
中间只是快走?了几步,就有些喘不上来气不得不停一下。
而房间不出所料是空的。地上有奇怪的污渍,湿的,还?有些灰,一看就是颂字化成的。他半蹲下,在这些颂字中,找到了自己的几个?。
那是他之前用来给陶九九退烧的。可现在被吐出来,和这些不知道哪里来的颂字混合在一起。
他捂胸站了一会儿才起身。
楼下陶九九的房间也没有人。
花园路1号附近所有的阵法都开着,但没有闯入的痕迹。他却亲眼看到监控中铃从附属楼出来,跑进这边楼中,在几分钟后半抱着一身是血的陶九九离开,琴初跟在他身后。
在大门处他把?琴初支走?后,立刻施用了闪颂。带着陶九九凭空消失。
琴初很快就发?现了,但因为?他只是实体没有修为?,所以?无法施用追踪的颂法,但他立刻回楼里拿了追踪符,然后开车走?了。
琴仰止转身就要去车库,但没有走?两步就跌坐在地上。
他缓了缓气息,拿出手机给王秘打电话的时候,因为?太虚弱手抖个?不停。
王秘不到十分钟就驾车赶来,看到老板直接坐在地上,大惊失色,连忙上去搀扶。
琴仰止上了车,没有精神说话,把?显示着车辆定位的手机丢给他:“过去。”
王秘不多话,车子?箭一样飞驰。
开到一半,见琴仰止缓过来一些了,才试探着问:“Boss,你怎么了?”
琴仰止仰头靠在椅子?背上,字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琴初死了。”但听上去还?是气力不足。
王秘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是懵的:“啊?”
又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立刻又问:“是不是三族里的人发?现了他是Boss的弱点。”委员会内部本?来一直就有派系争斗,对琴仰止的怨言也不小?。
但说三族合力对付他,又有点说不过去,也并不是因为?这事绝不可能?发?生,而是因为?三族在任何问题上都很难达成统一,在这件事上也必然一样。要他们合力干一件事,不可能?一点风声?也没有。
琴仰止没有力气。
只是摇了摇头,摸索着拿出一张符,化成水一饮而下。脸色是好了些,但也只是有了人色而已。
“那是谁?”
琴仰止闭眸皱眉,过了一会儿睁开眼睛:“是陶九九。”
那些污浊的东西像是陶九九留下来的。而且,她留在楼中的气息变了。
那不能?说是三族中任何一族的气息,它太过于杂乱,什么味道都带一点,无纯粹可言,更像是把?天地之间所有生灵的气息都糅合在了一起。所以?很难说清她是什么。
但明显不是凡人。
可他不懂,自己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么大一个?非人就在自己鼻子?底下。
如果说有人压制着她的味道,帮她隐藏,他也想不出有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力量。又有什么颂法,可以?做到这种事。
等?车子?停下来时,已经?到了陶九九家门外。
琴仰止远远就看到了琴初开出来的车停在大门边。
他下车快步过去,车门开着,足以?见得琴初赶到之后下车走?得很匆忙。
别墅很安静,灯都开着,门也开着,但没有人。
王秘警惕地率先?进去。琴仰止快走?了几步,便有些难受,不得不再次停下来。他身形不稳,特别是人的边缘模糊不清,有一种逸散的迹象。
过了一会儿,里面便传来王秘的声?音:“Boss,这里。”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了鼓劲,才撑着继续向前走?。
地下室可以?说是一片狼藉。
最显眼的就是那一大堆泥巴。
王秘满头雾水:“这什么东西啊?陶家在这里埋人啊?”那个?印子?太明显了。他伸手要去抓那些泥,琴仰止一把?打开他的手:“不要去碰。这是净土。”
“什么?”王秘愣住。
“净土。是用来做坟冢的。”
“没听说过。”
“你当然没听说过。死于不甘的神魂不论多么强大,都能?被它钉住。三族之民哪怕沾一点在身上,便立刻附身入骨原地僵死不可救治。”
王秘吓得连忙跳开。掂起脚尖。生怕碰到一点。
嘀咕:“只要一点?”低头看。可地上全是啊。
并且,这么多都没镇住,让坑里的人跑了,这里埋的会是什么人啊……
他小?心地问:“那如果,Boss被埋在这里应该也容易逃脱吧……”起码得知道这东西的能?力到底有多强。有个?比较,心里有个?数。
琴仰止没理他,而是踢了踢土堆旁边的衣服。
他过来的时候看到了一套睡衣,那是琴初的。而这一套,看穿着似乎是家政。
他走?上前一步,伸手取了一些泥堆上人形凹坑上的泥。
王秘仿佛觉得那泥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似的瑟缩了一下。
但琴仰止的手指只是有轻微的变色,还?并不很明显。他被刺痛似的皱了皱眉,将泥丢回坑中去。围着走?了一圈,似乎是评判这里被埋过的会是谁。
随后静站了一会儿,就扭头出去了。
在出去的路上,经?过地上琴初的衣服时,脚下也没有停留。
王秘连忙绕开那些土跟上他:“Boss知道是谁被埋在这儿过?”
琴仰止冷淡地说:“身形上看是女性。”显然有更明确的答案,但他并没有说出来。
王秘也心知肚明。
坐上车后,琴仰止喘息了好一会儿。
王秘坐在驾驶位,静静等?着他发?话,不然也不知道要去哪儿。
从视后镜看着他问:“出了这么大的事,要不要通知治管局?”嘀咕:“这几天也还?蛮奇怪的,都没看到贾局长人呀。说是请假了。我还?以?为?,是因为?上次他跟踪小?Boss,Boss您不高兴,做了什么……”
琴仰止皱眉:“从什么时候开始请的假?”
“就是跟踪小?Boss,搞得您赶回来的那天之后。第二就没去上班了。”有些意外:“不是Boss吗?”
又说:“铃在这儿埋人……看来Boss调查他没有错。他是真的想杀陶九九。”
琴仰止却意外地摇头:“我错得离谱。”
人形凹槽的泥土上还?有一些残留的颂字,可不是诛杀类的颂法,如果他这次没猜错的话,这些泥土也杀不了陶九九。
总之,铃根本?不是想杀陶九九,起码在这里漏出来的所有信息,他都不是要杀人,他是在救人。
这不是很奇怪吗?
他扭头注视着外面,明明所有事都是铃做的,可现在却说,铃没有要杀陶九九?
“Boss,现在往哪儿追?”王秘轻声?问。
“上符吧。跟着符走?。”琴仰止说。
王秘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然后启动了车子?。
他车开得又快又稳:“Boss,你觉得铃到底要做什么?”
琴仰止皱眉望着外面不停倒走?的高楼出神,此时还?是半夜,天还?没有亮,四处都静悄悄,城市也显得格外地寂静。过了一会儿才说:“你知道创始娘娘创世之说吗?”
“哈?知道啊。”三族义务教育肯定是要讲的。
“她的血肉、骨骼、眼睛、头发?身体的一切,化成天地万物。我记得以?前琴初启蒙的时候还?在那里问我,那是不是天地万物就可以?归拢起来,重新变成创始娘娘呢?”
王秘也觉得滑稽,这话太傻了。就好比把?酱猪蹄、爆炒猪舌、青椒肥肠等?等?等?等?这些菜全部归拢在一起,难道就又能?变回一头活猪吗?人死去,不只失去看得见的身躯,还?有看不见的更重要的东西泯灭了。神祇也是一样。
重要的是神魂。
“你知道菩提境吗?”琴仰止突然问。
王秘茫然:“什么?”
琴仰止没有跟他解释。只是喃喃地说:“这样就能?将一切解释得通了。”
“解释什么?”
“这个?世界。”琴仰止闭上眼睛,继续非常疲倦:“铃不是在杀陶九九。”
“啊?”
“菩提境,会从一颗小?小?的残魂,生长出无数的世界。一化为?亿万,但最后这亿万还?是要归一,才能?达成目的。铃在做的,就是将亿万归一。把?以?她为?种子?生长出来的世界,全部归拢,还?给她。”
“谁?”
琴仰止根本?不理他,与其说是在说给他听,不如说是在帮自己捋清头绪:“他在拔苗助长。说白了,只有我是在世界间逃逸。陶九九不是。”琴仰止脸色异常的差:“世界之所以?会熄灭,是因为?铃给她的重创成为?了刺激,逼迫她在重伤时,将整个?世界提前吸纳于已身来自保。”可这也不是有个?漏洞吗?她为?什么没有每一个?世界的记忆?
“我听不懂啊Boss。那现在,我们到底怎么办,还?要去追吗?”听上去陶九九根本?没有危险啊。人家是为?她好。
琴仰止只说了一个?字:“追。”随后拿出随身的记事本?来,不知道在上面写?了些什么。
车子?停下的时候,他刚好写?完。把?这个?本?子?合上,随手塞在车子?靠背的缝隙中。然后推开车门,大步下车去。
但显然,又迟了。不止没有发?生任何事,这次甚至现场连脱下的衣服都没有了。
但王秘找到了遗落在原地的耳环。所以?他怀疑,已经?有人先?一步到了,把?现场清理过。对窗的桌上摊开着练习册子?上,姓名?栏写?着宁冬两个?字。
这一整夜,王秘开着车在城市中乱窜。
天快亮的时候,追踪符又亮起来,他已经?亢奋又疲惫。
车子?停下的时候,几乎已经?不抱什么希望。
事实也和他想的一样。
现场不要太干净整洁。
但也不难发?现,消失的基本?都是学生。
“是和她有关的人。”王秘不解了:“她是有意识伤人吗?”
“神魂有失,如果失的是情那一块,她本?能?会去寻找与自己有情感羁绊的人做为?补充。”琴仰止皱眉:“走?吧。”
可追踪符已经?不再亮起来了。
就在这时候,突然秘书办的坐机号码打进来。
“委员长,出事了。有三族之民报案,饕餮伤人了。”嘀咕着:“见鬼了,现在哪有饕餮啊?”
琴仰止表情一沉:“地址发?来。”看了一眼,发?现离自己很近才一条街,车子?调个?头就是了。对着电话那边叮嘱一句:“通知治管局。”便挂断了。
等?王秘带他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个?中年妇人在路边等?。
她看上去非常地焦急,看到有车过来迟疑地上前打量。
王秘问:“是你报案吗?我们是委员会的。”
妇女一下就要哭了,像是看到了青天大老爷几乎是泣不成声?:“我,我,我女儿不见了。我跟着她手机定位找过来的。可到这里就找不到了。我找了一夜,找不到人。”
琴仰止看了一眼王秘,王秘连忙会意,立刻开始施用搜索的符咒。
琴仰止问妇人:“你叫什么名?字?”
“陶女。我,我女儿叫陶九九,是X中的学生。我本?来在国外出差,听说她这几天不回家,不知道去哪儿了,今天晚上赶回来的。凌晨下飞机,就给她打电话,但她说她在一个?朋友家里。你知道,我身为?家长肯定要问问清楚的呀,结果就吵起来了。她就不接电话,说朋友约她出去玩,不和我说了。”
陶女士说着就捂着脸哭起来:“凌晨了呀,我怎么放心。还?好给她手机装了监控的。就连忙赶过来了。可到附近就没了踪迹。这也就算了,找找么就好了。还?能?飞天遁地不成。可刚才,我就看到一只饕餮跑过去。我就慌了啊,饕餮啊!!!”
琴仰止波澜不惊地看着面前的人。
要说是母女,两个?人长得确实不像。陶女的样子?虽然也好看,但与陶九九截然不同:“你是哪一族的?”
“是,是仙。是狐仙。是登记在册的。”陶女连忙说:“我和九九的爸爸,都是仙。早年三界还?在的时候结成伉俪,想要一个?孩子?,便以?心头肉生凝成胎果,一直抚育着。后来三界出了事,她父亲为?了保住我们………一下子?便…去了。之后我一个?人拉扯她百千年。天地灵气不继,一直也养不大。我就这里攒一些那里攒一些,直到十多年前,她终于破胎而出。”说得泣不成声?。
“陶九九为?什么不在册?”
陶女愣了一下。
这时候突然传来王秘的声?音:“找到了。”
刚才明明找不到的,突然一下就出现了。
陶女应声?立刻扭头狂奔而去。
但王秘拦住了她:“你在外面等?。”
琴仰止越过王秘进去。
目标显示在一处KTV,因为?通宵营业,门口的灯还?亮着,里面也看得到服务人员在走?动,不过都很懒散。
看到有人进来,只说:“已经?快要关门了。”伸手要来拦他。
但还?没走?近琴仰止,就突然僵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进去。
琴仰止一进去,便感应到了那股杂乱的气息,一步向内,顺着楼梯向上。一二层还?算热闹,越往上越寂静。到了五楼的时候,连楼层服务员都没看见,大约是不知道到哪里躲懒去了。
他顺着静悄悄的长廊向内走?。
两边的门像是一双双注视着他的眼睛。
然后他听到了尖叫。
有什么人从走?廊末端的包间冲出来,在明明暗暗的走?廊上狂奔,因为?慌不择路,一头撞在他身上,茫然抬头,不是陶九九又是谁。
“琴仰止。”
他从来没有听到陶九九口中发?出这样又尖又细的声?音。
他在对方?扭头继续想跑的时候,一把?抓住她的手。
这场景莫名?地让他想到,陶九九从高空坠落时的样子?。
似乎他这样一抓,就能?叫她不再下坠,得以?生还?。以?弥补上次他呆站在原地的过失。
陶九九被拉住了,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没关系。慢慢来。不是你的错。”他看上去太冷静,仿佛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事是大事。伸手拈了一个?静心印按在少女额头上。
这似乎叫他面前的人也渐渐平复了一些。
她停下尖叫,短暂地呆站了一下,喃喃说了一句:“可就是我的错。是我。”她抬死死盯着他:“是我。我该怎么办?我好害怕。”她的手紧紧勒着他的手腕,力量似乎大得出奇。
那么,陶九九是这样的人吗?她会这样哭着说,我好害怕,是我的错吗?
琴仰止心中一顿,察觉出了不对,但已经?太迟。
“你是我的人偶”
在这一声?下,他已经?无法动弹了。
是魅,这世界上没有人能?用术法让他无动弹。可魅可以?用幻术控制住他。他虽然知道是幻术,可并不是知道是幻术就能?解开,身在魅的幻境中,只有伤了魅才能?解,这就是魅的邪性之处。
琴仰看着自己面前的‘陶九九’退开,那是个?一米八几的青年,眼角有一颗红痣:“委员长。”他笑得很温和:“不这样还?真的很难算计到委员长大人。我看你和九九关系很好,果然不是假的。现在即然你先?到了,那就帮我布置一下现场吧。”
说着转身在前面领路。
琴仰止身为?他的人偶,一步步僵硬地跟着他走?。
走?廊尽头的包间门被推开,里面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血。
陶九九并不在这里。但有一个?琴仰止的熟人在——贾宝贝。他目光呆滞仿佛在梦游,肢体僵硬地抱着一桶血与肉块的混合物倾倒在沙发?边的角落里。
琴仰止看到了那些现场消失的衣服,铃把?它们做出被啃咬撕坏的样子?,混在肉块中。
铃让琴仰止加入贾宝贝的行列将现场布置成被啃食的样子?,琴仰止无法反抗。就仿佛真的是一只提线木偶。
铃站在门边,看了看时间,给人发?了一条语音消息:“我这边还?有几分钟就行了。一会儿你让那个?秘书也上来一下。恐怕他也知道不少。”
说完后,走?上前不客气地从琴仰止口袋里掏烟,点了一支。
大概并不熟悉,呛得直咳嗽,但显然今天对他来说也是漫长的一天。他还?是坚持抽了几口,似乎想放松一下,但似乎是没有达到想像中的效果:“烟有什么好抽的?”皱眉掐灭了从窗户丢下去。转身走?到这一会儿功夫就已经?弄得满血污的琴仰止面前,认真地打量他:“你是真的很烦。在哪里都碍手碍脚。”
撞开他,走?到那边贾宝贝面前:“怎么处置你呢?”
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琴仰止说话。过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办法,开口说:“从今以?后,陶九九就是你在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你陷入危险后是她救了你的命,遇到她是你一生最幸运的事。你要保护她,偏袒她,处处照拂她。万事以?她的喜好为?先?。你自己么,不重要。恩……”想了想似乎觉得有意思,又补充:“你得想办法让她开心。不许让她不开心。”
想了想立刻又补充:“啊,差点忘了……从今天以?后,你喜欢男人。免得生事嘛,可不要怪我哦。”
贾宝贝像木偶一样复述他的话。
他冷笑一声?,十分满意,扭头走?到琴仰止身边来,上下端详他目光挑衅:“轮到你了。”不知道在想什么。说了一句:“从此刻起,你无法说出一句颂法。”然后解开了对琴仰止的嘴的控制。
“我不得不承认,你反应挺快。”铃抱臂审视看着自己面前的琴仰止:“现在还?有一会儿时间,你跟着我追这么多地方?,追了这么久,聊一聊吧。你就凭着自己那小?脑瓜都知道了些什么?”带着讥讽。
琴仰止并不因为?他的轻视而动怒:“比如说,菩提境?”
铃怔住。
随后像是为?了给自己台阶下:“知道也不奇怪,这世界中所有的一切,都是由她的一缕神魂生长而来,她见过世界是什么样子?,这些世界就会长成什么样子?。她看过的书,也会存在于这世界中。你自然也有机会看见。”
琴仰不在意,说:“我猜测,你想提前让她复苏,可是你没有想过,吸纳的世界越多,她的力量就越大,你想只留下一个?,奢望那些吸纳来的力量,可以?催化她沉睡的神魂,让它完善的得更快。等?神魂完全成熟之后,再让这最后一个?觉醒。”
铃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看着他。
他还?在继续:“可你却没有想到,禁锢咒会出问题。”
“你故意的。”
“我不是。原本?的禁锢咒就像一个?瓶盖,当她只是个?小?瓶子?的时候,里面的水自然被盖得死死的,怎么荡都漏不出来,可当她神魂成为?一片汪洋大海的时候,小?小?的瓶盖怎么能?盖得住?”琴仰止冷淡地说:“原本?我只是看她高热,想去除她身上的湿寒用的颂法,却成为?了压坏瓶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手里的活没有停,口中也没有停:“接下来,你想用‘净土’来压制她,但中途被人破坏打断了,我猜是那个?死在旁边的家政女工。陶九九逃脱之后受本?能?驱使,去找了自己熟悉的同学。现在你想收尾。只能?编个?饕餮食人的鬼话。希望有人信。”
“谁会不信呢?”铃向前走?了一步,手向他额间伸去:“你也会信。”
琴仰止像是想拖延时间:“你不是蓬莱境里的人吗?为?什么这样一心想让她复生?你应该知道,最后没有一个?这里的人可以?离开蓬莱境,去真实世界吧?”
铃却笑起来,仿佛琴仰止是世界上最愚昧无知的人:“在蓬莱境中的第一世界长成的时候,我就在了。我就是为?了她而生的。生来就是为?了让她达成所愿。如果她需要我为?她去死,那我就会赴死。”她是唯一真理。
“你是疯的。”琴仰止虽然无法做出表情,但眼睛中有厌恶:“这些世界虽然是围绕她生成的,可每一个?都可以?算是真实存在。当这些生命诞生,它们就是真正的生命了。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疯子?用它来复活陶九九。但我以?为?,她……”
铃打断了他的话,也根本?不想听。
更是不知道是他哪一句说错了,听得铃‘噗嗤’笑起来。
铃并不在纠结于哪里好笑这个?问题,只是说:“这里所有的世界由她的神魂而生,为?她的神魂而灭不是合情合理的事吗。她取走?她给予的东西。何错之有?”
说着将手按在琴仰止额间。
琴仰止像被按下了开关,哪怕极力反抗还?是不得不缓慢闭上了眼睛。
铃比他想的,要老道得多。
看上去话很多,心不在焉,可却十分谨慎地没有给他半点机会。
铃在他耳边低语:“你从来没有认识过陶九九。也从来不知道有菩提境这种东西。你所知道的一切,不过是你毫无根据的幻想。你将它们深埋在内心最深处,永远也不会再去想起它。”
他满意地听着琴仰止重复自己的话,然后穿过走?廊,推开对面的包间门。
陶九九应该沉睡在这里的。现在一切都布置好了,他只需要把?主要人物请进场,一场乱仗就完美?收尾。
可这时明明该在沉睡的人,却睁着眼睛,静静看着他。那是一种奇怪的眼神。大概是因为?洞悉了一切?
他愣了一下,连忙想开口说话,但陶九九的动作更快。
她一把?掐住了铃的脖子?。
当他被扼住时,仿佛一瞬间变成了世界上最脆弱的东西,甚至根本?无力反抗。
他挣扎着想说什么,但却并没有成功。只发?出奇怪的声?响。
“你胆子?可真大。”陶九九笑眯眯地说着,一点一点地将手指缩紧。
他听到自己骨头咯嘣作响,虽然不能?说话可眼中却净是乞求。他为?陶九九做了很多。
很多很多。比她知道得要多得多。
他认真地侍奉神祇。不为?得到什么。
可他的神祇,此时却俯身认真地看着他,轻声?说:“我取走?我赋予的东西,何错之有?对吧。”
猛一用力,在他脖子?被掐断的瞬间,世界像是一片雪花一样崩塌殆尽。
陶九九猛然睁开眼睛。
她仍在蓬莱洲那座小?楼上。
窗外是浩瀚的水面。外面天气正好,楼下有侍女们在低声?谈笑。
她手中的谏行简化成了粉末,随风而散。她猛然扭头看,身边没有魏拾骨。
两个?侍女结伴上来,见她脸色惨白站在楼中,连忙过扶她:“小?娘子?怎么了?”怕她不知道连忙解释:“我们不是擅自上来。龟先?生说人手不够,叫我们过来伺候的。”
有一个?连忙下楼去,口中叫着:“龟先?生!龟先?生,小?娘子?不大好的样子?。脸色好难看啊。”
不多时果然带着人回来了。
陶九九扭头看去,便见魏拾骨随在侍女身边拾阶而上。
她猛地松了口气,含糊地问魏拾骨:“你几时出来的?”
“在你家那里。看到你了,我便走?过去,刚才走?近些,人就出来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魏拾骨伸手扶她坐下。面色淡淡的。又问:“你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吗?”
陶九九面色如常,摇头:“不知道哦。我也出来得很莫名?其妙。”有些遗憾地看向谏行简残留的粉末:“可惜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再去一次了,恐怕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魏拾骨笑了笑,表情到是豁达:“那就算了吧。总归旧事也不重要。眼前你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至于其它的事,慢慢图谋。”仔细地扶她回去榻上躺下:“你坐一坐,我楼下熬着药。”
陶九九长长地叹气:“哎呀,我可真是个?活生生的药罐子?了。好讨厌哦。”但并不在意似的,只是打趣。
魏拾骨笑:“可不是吗。”
他下去,楼上的侍女也跟着下支帮手去了。
等?人都走?干净,笑容从陶九九脸上消失。
她就那么静静坐着。
许久,突然发?怒,狠狠地将榻边茶几上的杯盏拂落在地,摔了个?稀碎。
楼下正帮魏拾骨端药碗的侍女吓了一跳。
魏拾骨却连眉毛都没有挑一下,舀药的手稳得一滴也不洒。只说:“别怕,她只是有些不高兴。她为?人最是可亲,不会向你们发?火的。”
侍女见他好打交道,便敢跟他搭话了:“为?什么不高兴呀?我看小?娘子?前途好得很,有什么事能?让她不高兴呢?”
魏拾骨手上顿了顿,垂眸轻声?说:“一个?人若是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什么也没有了。还?身负血债,又怎么会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