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帽男身形一怔，但并未停步，继续往前走。

随行的一众家仆也齐整转身，跟了上去。

“阿燃，我听闻你今日又吐了血，身子可还好？”杨文卿刚想再拦一下兜帽男，燕景成先拦住了他。

燕景成抓着杨文卿的胳膊，上看下看，眼中满是担忧。

“我没事，别动我。”寒毒入骨，杨文卿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挣不开。

“王爷，您是皇亲国戚，这么纠缠我家的仆人，被人看见怕是会坏了您的名声。”徐岚上前帮忙。

拉扯间，门外传来了一道阴恻恻的男声：“夜色尚浅，梁王便如此饥渴难耐了吗？”

虽然音量不大，但语调里那股寒意让人不寒而栗。

这个声音是……杨文卿愕然看着门外抬手脱下兜帽的燕景涵：“皇上？”

他怎么会来这儿？还穿成这样，难不成是有要事与徐丞相相商？

可徐丞相陪夫人回娘家，此刻并不在府里。

那就是来找徐岚的？

与此同时，燕景成也听出了声音来源，动作一僵，杨文卿连忙趁机抽出自己的手。

徐岚上前行礼，杨文卿也随之问了声安。

燕景成勉强缓过神，想起方才挤门时同燕景涵说的话，心虚整了整衣裳，朝燕景涵行了个礼，问过安后，不解道：“不知皇上深夜来此，可有要事？”

燕景涵冷冷看了燕景成一眼，反问：“那梁王深夜来此，又所为何事？”

燕景成担忧道：“听闻阿燃身体不适，特来探望。皇上难不成，”燕景成揣测道，“也是来看阿燃的？”

燕景涵想都没想，挑眉不屑道：“整个栗阳，乃至整个大周都是朕的，朕想去哪里，为何要去，还要跟梁王打招呼吗？”

燕景成一时语塞，许久，才躬身道：“不敢。”

燕景涵突然绽出一抹灿然的笑：“朕方才只是同皇兄开个玩笑，瞧皇兄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朕故意刁难你。”

若非燕景涵眼中全无笑意，杨文卿当真会以为他真的是在跟燕景成开玩笑。

燕景成干笑了声，燕景涵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在杨文卿身上停顿片刻后，问徐岚：“你们方才是要出门？”

徐岚承认道：“正准备去长乐坊听曲儿。”

燕景成立刻道：“本王也正有此意，不妨一同。”

徐岚正准备回绝，燕景涵突然道：“朕也许久没听过了。”

徐岚茫然：“那皇上可要一同？”

“皇上，长乐坊鱼龙混杂，为了皇上的安危考虑，臣恳请皇上现行回宫，明日臣便安排长乐坊的戏子入宫。”燕景成怕燕景成答应，立刻道。

“无妨，”燕景涵莞尔，别有深意道，“只要皇兄保护好朕，朕必然安全。”

杨文卿偷瞄了燕景涵一眼，燕景涵这句话，乍一听不痛不痒，但实则已经提前把锅甩给了燕景成。

众人皆知，当今圣上与梁王不合，外加自己跟燕景涵那点事儿传的乱七八糟，若是他们四人一起去长乐坊，燕景涵遇刺，那嫌疑最大的就是燕景成。

就算不是燕景成干的，他也脱不了干系。

所以，燕景成必须保证，燕景涵完完整整的回宫。

这其中的弯绕并不难想，燕景成自然也懂，他虽然不爽，但燕景涵是皇帝，他不得不低头：“臣这就调集府兵，先把长乐坊清查一遍，确保无碍。”

“不必，朕今日只是想借机跟皇兄叙叙手足之情，不想闹那么大动静。”话虽如此，但这么多年，杨文卿没从他俩之间感受到一点手足之情。

燕景涵话说到这份上，饶是燕景成不愿，也只能跟着演一场兄弟情深。

虽然杨文卿不想让燕景成跟着，也不想让燕景涵跟，一个太烦人，一个太吓人。但，两人都跟着，倒是没什么，毕竟他俩忙着针锋相对，自己和徐岚反倒轻松。

燕景涵与燕景成走在前面，杨文卿和徐岚跟在后头。

燕景成力气太大，方才纠缠时，杨文卿手腕上被攥出了几条血印，他肤色本来就白，血印被衬的尤其骇人，还很疼。

杨文卿刚转动了下手腕，徐岚便注意到了那些淤痕，主动帮他揉了起来：“怎么这么严重？”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杨文卿方才动了气，此刻还隐约有些头晕无力，便也没拒绝徐岚。

“看你瘦的，手腕都细成棍儿了？”徐岚一边揉，一边小声道。

“哪有那么夸张。”杨文卿失笑。

虽然燕景涵说不想闹大动静，但是四人走在大街上，真的很难不引人注目。

一时间，路边不少行人都朝这边看来，并开始小声议论。

杨文卿让徐岚别再揉了，被人看见会辱徐岚的名声，但徐岚完全不在乎，非要继续帮他揉。

“徐公子手里牵着的那位是哪家的公子哥？眉眼若柳叶，俊美却不女气，天底下竟有如此俊俏之人！”一名少女抓着同伴的手，惊艳道。

入夜之后，栗阳城长街上挂满了灯笼，烛光映在杨文卿脸上，驱散了些许病气，冲徐岚无奈浅笑时，眼角眉梢都挂着温柔。

“确实好看！”同伴赞着，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不过，那位谪仙公子怎么越看越像杨文卿？”

三年前，杨文卿虽也是世家公子，栗阳城大部分都认识他，但是如今的杨文卿跟当年那个桀骜不驯的杨文卿，浑身气质没一点相似。外加天色已晚，一时认不出来并不奇怪。

“杨文卿？”同伴之前见过杨文卿，少女却没有，她连忙掏出话本，翻出里面的插图，看着画上那名坐在玉兰花树下温酒的男子，心口一惊，“真的一样！”

与此同时，一旁的其他人也认出了杨文卿，议论声逐渐变大。

“丞相家的公子怎么拉着杨文卿的手？难不成他俩也……”一男人没说完，便被身旁的人打断。

“胡说什么？没见梁王就在前面么？若他俩真有点啥，王爷能坐视不理？”

话音刚落，徐岚突然感觉自己浑身刺刺的，一抬头，正对上燕景涵阴郁的目光，下意识松开杨文卿的手：“皇……公子，可有事吩咐？”

燕景涵没说话，视线落在杨文卿身上：“怎么了？”

杨文卿回到：“手疼。”

燕景成立刻回头，刚要说什么，燕景涵突然看了他一眼，燕景成无奈闭上了嘴。

燕景涵往后错了半个身子，抓起杨文卿的手，拨开了他的衣袖。

虽然看起来动作粗暴，但力气很温和。

看见手腕上那些淤痕，燕景涵原本便不悦的脸色瞬间雪上加霜。

“大街上拉拉扯扯，不好看。”杨文卿小声提醒道。

燕景涵当皇子时，很少出宫，登基之后，几乎没离开过皇宫，栗阳百姓只知道当今圣上是燕景涵，但燕景涵到底长什么样，大家并不清楚。

外加燕景涵戴着兜帽，就算先前见过他，也不可能分辨出他是谁。

可是，燕景成这个前未婚夫在前面，徐岚一直拉着自己手的场面也都被人家看见了，若是最后一个男的也跟自己纠缠不清，这绝对够百姓脑补一场大戏了。

“你还知道大街上拉拉扯扯不好看？”燕景涵扫了眼徐岚，语气虽有怒意，但杨文卿诡异的从中听出了几分心疼，低头说了句知错。

燕景涵并未回应，指尖轻轻蹭过杨文卿手腕上的淤痕，便放开了。

快到长乐坊门口时，燕景涵才道：“晚些时辰朕让人把宫里剩下不用的化瘀膏送来，比让人揉管用。”

杨文卿茫然，还没来得及谢恩，燕景涵已经进了长乐坊。

燕景涵刚进去，就见一名穿着薄衫，雌雄难辨的男人朝他们走了过来，一脸激动。

燕景成脸色煞白。燕景涵皱眉看着他，还没问怎么了，那人便直接扑进了燕景成怀里。

燕景成一个不妨，朝后倒去，站在他身后的杨文卿当即要躲，但还没来得及反应，腰身突然一紧，被燕景涵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