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门一?闭,林尽染抵达的第二个地方比较熟悉，是奈何桥。

和她上次来时略有不同，今日不仅孟婆不在，空气中还弥漫火锅底料的味道。仔细嗅嗅,似乎是她最喜欢的那款。

“孟婆呢？”林尽染问守汤锅的鬼差。

鬼差下意识盛了碗孟婆汤,递到对方眼前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歉，“是夫人啊,婆婆回家吃午饭了。”

这都下午点多了,孟婆吃的是哪门子午饭，难不成是法餐？

“你们忙吧，我自己去找她。”

混在鬼魂中间,林尽染走走停停穿过奈何桥。

奈何桥这里没什么风景,只有?个木桥,桥下是黑漆漆的冥河。

桥这头是一口直径为十几米的大锅，锅里咕嘟嘟冒冷气的自然是孟婆汤。大锅周围着数十个手拿汤匙的鬼差，平常孟婆也在这里。

但是一旦穿过奈何桥,那边的风景则大有不同。

正对桥头的，是六道轮回。也就是六个直径为两米、散发着不同颜色的光圈。这是地府的核心科技之?，周围守卫也格外森严。

林尽染并没凑近观察过,只知道金色的光圈通往天人道,黑色光圈通往饿鬼道，其他几个就分不清了。

下了桥向右转，走过几百米,则是一大片红白相间的彼岸花田，听说这是孟婆汤的主要原料。顺着田间小路一直深入，尽头就是孟婆的住处——?个欧式洋房。

林尽染敲敲门,“婆婆，我来啦。”

虽然叫婆婆，孟婆本人却是个三十出头的御姐，红唇细腰大波浪，可参考黑寡妇。上次见到对方，林尽染立马弯成蚊香，后来被严北清拖走的时候，她嘴里还喊，“我可以！”

然后严北清身体力行地给她演示一番，什么叫只有他才可以。结束时还不忘强调，“彼岸花的香气有致幻效果，刚才产生的?切情绪只是幻觉。”

林尽染用手背贴了下温热的脸。

怎么办？她好像又出现幻觉了。

眼前的门被打，带着淡红色烟雾的仙女姐姐飘出来，仙女今天穿的是黑色旗袍，勾勒出令人垂涎的曲线，她四周还散发着阵阵……火锅味？

林尽染动动鼻?，“婆婆，你吃火锅怎么不叫我啊？”

底料还是她特意送过来的呢。

大抵是没有母亲的缘故，林尽染对年长的女性非常亲近，还会不自觉撒娇，孟婆也看出这点，她用艳红的指尖点点林尽染的额头，“我以为阎王已经把你‘喂’饱了，嗯？”

上挑的尾音又苏又撩，林尽染仰头看对方，慢慢红了脸——这种很少在她脸上出现的表情。她捏着衣服边边，“婆婆，你说什么呢？”

孟婆了，让出身?，露出她身后的欧式大沙，以及围着火锅的?群地府员工，有黑白无常，大判官，十八地狱的掌管者……

原来都在这聚餐呢。

白无常挥挥手，道，“孟婆，你别再用法术欺负夫人，?会大人找来了。”

孟婆捂嘴轻，林尽染根本没听见白无常说什么，她只觉得自己腿都软了，恨不得抱住大美女亲两口。

等对方身上的淡红色雾气终于散去时，林尽染有?瞬间怔愣，然后脸从红变白又变红，最后崩溃地，盖住了脸。

林尽染：啊啊啊啊啊，我他妈干了啥？我之前苦苦经营的美好形象全都没有了啊啊啊啊。

屋里传来一阵阵憋，声经久不息。大概是看她实在尴尬，钟馗严肃地咳嗽两声，止住屋内的。

毕竟经过大风大浪，虽然如今的身体勾出她的少年青涩，但林尽染并非?的二十岁，不会因为这种事，?的陷入崩溃。等脸上温度降下来，她拉孟婆的手进屋。

坐在黑无常为她拉的椅?上，林尽染主动问，“那阵红雾是什么？”

孟婆拿来新的碗筷、还给她倒上?小杯红酒，“那是彼岸花磨成的粉末，有摄人心魄的作用。你也知道我常年坐镇于奈何桥，若是遇见不听话的小鬼，用粉末糊对方即可。”

哦？彼岸花的效果这么多？

林尽染抿了口红酒，又问，“那孟婆汤就是彼岸花花汁吧？”

“夫人凡间的话本子看多了，孟婆汤实际上是……”

孟婆为她夹菜的手?顿，慢慢地，脸也僵住，精雕细琢的面庞如同维纳斯的雕塑。与此同时，全桌的人都不说话，愣愣地转向林尽染。

林尽染：？？？

她咽下口水，小声问，“怎么了？”

安静许久，孟婆干涩的声音传来，“孟婆汤不过是白水，只是因为经过我手熬制。”她顿了顿，“世间液体皆同理。”

这下，连林尽染都愣住了。

她举起酒杯，“那这个？”

“也是。”孟婆沉重地点头，“夫人喝的就是孟婆汤。”

不等林尽染询问，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她扑通?声，栽倒在桌上。

孟婆无措地扶着她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怎么办？我给夫人喝了孟婆汤，阎王不会杀死我吧？”

钟馗严肃地咳了两声，迎着所有人的目光，他面无表情道，“本王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黑雾一卷就要消失，但同时，更浓稠的雾气袭来，住了钟馗的身躯。雾气尽头，满目冷凝的严北清出现，本就温度低的地府如今像是结了冰，他抬手林尽染抱进怀里，“染染怎么了？”

众神自觉起身站成?排，像是受训的小学生，孟婆颤颤巍巍道，“夫、夫人喝了孟婆汤。”

砰一声，桌上杯盘悉数碎裂、湮成粉末，狂风席卷，偌大的房屋止不住晃动，众人中修为最低的拔舌地狱掌管者，瞬间呕出一口黑血。

越来越多的地狱掌管者承受不住阎王的怒火，接连倒下，情急之下孟婆忽然开口，“夫、夫人还有救。”

风停雨歇，严北清缓缓抬头，露出全黑色的瞳孔，视线仿若淬了毒的利剑。

愣住的孟婆被黑无常推了?下，缓过神急忙解释，“孟婆汤不可逆，但夫人喝的只是经我手的酒，效果并不强，?段时间就能好转。”

严北清没开口，话语却像针扎一样传到孟婆识海里，孟婆晃了?下，勉强听见对方冷冰冰的嗓音，“需要多久。”

她缓了好久才恢复，躬身回答，“以前这种情况没过，但最多不出一个月。而且在熟悉的环境中，能更快恢复。”

严北清眸色沉了沉，带着林尽染消失不见。

他走后，房间内……已经没有房间了，屋?彻底倒塌，几人站在旷野上面面相觑，感受好不容易升高的温度。

几个地狱掌管者互相搀扶起身，黑无常脸色比往日还有白上几分，“孟婆所言属实？”

白无常补充，“若是夫人不能在一月内恢复，我们恐怕也时日无多。”

如今人才辈出，黑白无常或者地府的任何?个人，都不是无可替代。夫人出事和他们脱不了干系，阎王?怒之下他们全都人道毁灭也并非不可能。

而且如果?是人道毁灭就好了……

孟婆从没想过，自己还有亲自体验十八层地狱刑法的可能，她摇摇晃晃坐在地上，擦下冷汗，“当时那种情况，我哪敢说谎？但是每个人情况不同，夫人能不能在一月内恢复我也无法保证。我还是赶紧去查下古籍，希望尽快找到解决办法。”

大美女窈窕不在，离开的背影显得仓皇而惊恐，隔好远都能听见她的颤音，“我怎么就忘记夫人还是凡人。”

地府只有两种人，?种是轮回的鬼怪，另一种是经阎王点化的鬼神；前者都需要喝孟婆汤，后者根本不怕孟婆汤，如今偏偏来了个林尽染，两方都不是。地府几千年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因此孟婆和其他人根本没反应过来，才造成个大乌龙。

孟婆的身影远去，几个小的也搀扶着回家。站在原地的魏征眯眯地摊手，“你们说，多久没看见阎王气成这样了。”

他手中有?道红线，像是浸血的丝带缠绕在手腕处，这代表，他失去了五百年的法力。

陆之道伸出手，果然看见了同样的痕迹，他眉头紧皱，“那姑娘对阎王影响如此之大，也不知是好是坏。”

崔判手执生死簿，确定林尽染的名字没出现在上面才微微松口气，“好坏又如何，如今我们只能盼夫人早日恢复，钟馗，你说呢？”

钟馗：“唉，也不知道夫人会不会忘记本判官，上次她还说教我如何用剑呢。”

魏征/陆之道/崔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