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入江州
看到元瑾汐换好衣服走出来,齐宣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一套衣服是他在下船之后,让人传消息给?京城,特意赶制的。
为的,就?是能让她在进城之时,陪他一起。
虽然?仍旧是以下人的身份,但对于一些京城贵女来说,已是不可多得的经历。
他日后是要娶她为妻的,不让她此时多见一些,多经历一些,以后就?算她当了颖王妃,哪怕明面上没人敢说什么,暗地?里恐怕要被?人瞧不起。
毕竟她并无显赫的家世,在京城的圈子里,极易被?人暗地?里嘲讽。
就?像他当年,就?受过的一样?。
那时,皇帝已经登基为帝,他也成为了天底下最尊贵的颖王,但也仍有人暗地?里嘲笑他是并州来的土包子,没有长在京城的贵气。
当然?,这些人后来都被?他的能力狠狠打了脸。
这些经历现在回?想起来,他虽不在乎,但却不希望元瑾汐也要经历一遭。
他找了十?年才?把她找回?来,不是为了让她受白眼的。
因此,越是重大的场合,他就?越要带着她,不仅可以拓宽眼界,还能让她以后有资本,鄙视那帮连京城都没出过的贵妇们。
元瑾汐并不知齐宣心意,但仍旧十?足十?的激动。既然?她日后早晚要走,此时能多经历一些,日后就?能多回?味一些。
因此,抱上尚方宝剑时,她趁人不注意,给?了齐宣一个大大的笑容。
惹得齐宣已经肃穆的神情,又不自觉地?翘了下嘴角。
江阳城外,夏兴昌带着江州大小官员,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但这一次是迎的可不只是齐宣,还有圣旨,以及如帝亲临的尚方宝剑。
因此,哪怕等得再久,也没人敢有怨言。
好在,此时日头并不晒,又等了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听?到下人的通报,钦差卫队很快就?要抵达。
果然?,不多时,就?听?见锣鼓开道的声音,以及远处处隐隐约约的明黄色仪仗旗帜。
一众大小官员赶紧整衣束冠,待看到一马当先的齐宣之后,立刻躬身行?礼,“恭迎王爷。”
随后,一名太监上前手?举圣旨,高声喊道:“江州文?武官员听?旨。”
“……盐税乃国之根本,特命颖王齐宣为特使,察查盐税、整顿吏治,大小官员,竭力配合。钦此。”
“臣等遵旨。”众官员齐生应答,随后由夏兴昌接过圣旨。
只是夏兴昌虽然?手?捧圣旨,但心中却是打了个忽悠,圣旨通篇都在说盐税,却在最后多加了一句整顿吏治,让他有些在意。
难道说,皇帝察觉出了什么?
“夏大人,接下来还要请你多多配合啊。”齐宣一脸笑意,打着官腔。
“王爷放心,下官必当尽力竭力。”
这时元瑾汐走上前来,将宝剑交给?齐宣,众官员再次屈膝下拜,“恭迎陛下”。
这个时候,元瑾汐虽然?身为婢女,却是不必再跪。看着夏兴昌一脸虔诚的跪在她面前,虽然?拜的不是他,但心里还是有了一丝恶作剧般的快感。
夏兴昌在自己府里官威极大,下人见到他时,都要行?跪礼。而齐宣在府里,也只是让下人行?躬身礼。
她对夏兴昌跪了无数次,如今总算间?接地?出了一口恶气。
微微看向齐宣,果然?他也在看着她,甚至还眨了下眼睛。
元瑾汐赶紧目视前方,生怕自己露出异样?。
好在此时场合肃穆,倒是很容易刹住心里的想法。
在这两人身后,除钦差卫队外,就?是严陵刘胜小七等人。
此时小七心里又别扭起来,恨恨地?看着元瑾汐,嘴里嘟囔道:“哼,又抢我的活儿。”
严陵和刘胜不由对视一眼,同时摇头失笑。
这小七,大概得等到正式入了洞房之后,才?能看明白眼前的状况吧。
众官员跪拜完毕,齐宣就?将宝剑交给?元瑾汐抱着,随后大小官员上马的下马,坐车的坐车,一同进城。
此时的城门处,早已聚集了大量的百姓。这又是钦差大臣、又是尚方宝剑的,早就?吸引了城内众人的好奇心。
除此之外,齐宣的名头,因为夏雪鸢不断的传播渲染,也成功引起了大姑娘小媳妇们注意。
尤其那些与夏雪鸢接触多的人,都想看看,这个天天被?她挂在嘴边上,言明非他不嫁的颖王爷,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风流人物。
结果好不容易等过长长的仪仗队之后,就?只见到一辆装饰得威严气派的马车,并未见到真人。
不过,想想也不有奇怪,人家是钦差入城,又不是新郎官娶亲,自然?是不露面的。
但只是看到马车,也是让众人好一阵回?味,毕竟亲王一级的马车,许多人都是生平第一次见。
可出来一趟,没见到真人,终究少?点什么。因此众人一直跟着,一直跟到府衙门前,等着齐宣下马车。
夏雪鸢此时就?在府衙门口最好的位置上,心里一阵得意,“哼,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去城门能看到什么,又不是状元郎游街。”
上一次在船上被?刺客打晕又剥了半套衣服之后,她被?动了真火的夏兴昌很是教训了一顿,老实了一段时间?。
可是,当王氏开始给?她在江阳城内物色成亲对象时,她又坐不住了。
就?算把全城的男儿加起来,又怎么能及得过齐宣的一根手?指头?这辈子要是不嫁给?齐宣,她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想到她在京城的“成功经历”,夏雪鸢又动了心思。既然?京城能成,说不定在江州也能成。
因此,在知道王氏给?她议亲的第二天,她就?在自己的小姐妹间?,讲出“非齐宣不嫁”的口号。
这论调刚一出,就?收到了众人在暗地?里的一致嘲笑。
可嘲笑归嘲笑,夏兴昌的地?位在那儿摆着,其他官员的女儿就?算再觉得夏雪鸢异想天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没人敢当面讲出来。
反而是大声附和,“夏姐姐这样?的人,要嫁当然?就?嫁最好的。”
甚至有那些不得不跟夏府议亲,想拒绝又不敢的人家,更是暗地?里授意自家女儿鼓动夏雪鸢,“颖王爷这样?的神仙人物,只有夏姐姐配得上。”
结果一来二去,本来还有些忐忑的夏雪鸢,信心变得空前膨胀,甚至觉得齐宣这次来,就?是要与她成婚的。
本来,她是想在府里,静静地?等着齐宣前来。但看到至少?一半的名门贵女都去看齐宣长什么样?,心里多少?有些坐不住。
万一哪个人被?齐宣看了一眼,得了他的欢心怎么办?
可是,要她与那些人一同去城门处挤,又不甘心,便?来到府衙前,打算给?齐宣一个惊喜。
并且自我安慰,只有这里才?能看到齐宣,也才?能被?齐宣看到。
在听?到齐宣一路都坐在马车里没露面时,心里更加得意。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府衙门前,纷纷下马下轿。
但因为人太多,遮挡了视线,夏雪鸢急得不行?,“快,找个凳子来。哎呀,来不及了,你,跪下,让我踩着。”
一个护卫无奈,只得跪下来,让夏雪鸢踩在他的背上,弓起身子,将人驮高。
春花秋月则一左一右,扶着她眺望。
这个时候,中间?最大的那辆马车已经停了下来,一个小厮上前放好马凳,伸手?掀开轿帘。
就?在夏雪鸢屏住呼吸,想看一眼朝思暮想的齐宣时,最先跳出来的,竟是盛妆打扮的元瑾汐!
夏雪鸢气得脑袋嗡地?一声,差点没站稳,她怎么能跟齐宣乘同一辆马车?
那可是只有王爷才?能坐的车!
再仔细看,她的怀里还抱着什么东西,长长的一条,还用明黄色的皇绫裹着。
周围人无不敬畏。
随后,才?是穿着御赐四爪蟒袍的齐宣。
只一眼,夏雪鸢的目光就?移不开了。虽然?只是十?几天未见,但对她来说,已经如隔三秋!
这时,就?看到自己老爹走了过来,对着齐宣抬手?虚请。
随后齐宣迈步入府衙,身后跟着宣旨太监以及元瑾汐。
这一幕又让夏雪鸢晃了三晃。
这元瑾汐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这种场合竟然?也能跟着?
其实,别说是夏雪鸢,就?说江州的其他大小官员,看到齐宣非要一个婢女抱着尚方宝剑,心里也是古怪到了极点。
不都说他是个贤王么?怎么现在看起来,像是有点拎不清?
夏兴昌心里的郁闷就?更不用提了,本来齐宣沉迷美色,是他所乐见的。越昏庸,就?越有利于他行?事。
可是每每想到,这个美色明明是从他府里出来,却不受他控制时,心里就?极其憋闷。
而且不但没控制住,唯一能拿捏住人的元晋安,还从自己眼皮子底下跑了。
事后分?析,当时刘胜趁乱出城逃走,很可能就?是为了带元晋安出城。
可是追了大半个月,连个影子也没追到,到最后好不容易得了线索,终于还是让人跑了。
最可恨的是,齐宣揣着明白装糊涂,没事就?发封信,问他要人要身契。
因此,此时的夏兴昌看到元瑾汐堂而皇之的走在齐宣的身边,心里的恨,不比夏雪鸢少?多少?。
一路来到府衙正堂,齐宣走上主位,由宣旨太监再次宣读了一遍圣旨,这时就?不需要元瑾汐再抱着尚方宝剑了,公堂上本就?有悬剑的习俗,此时直接将之前的剑取下,放上新的即可。
直到这时,众人才?觉得眼前顺眼多了。
实在是由一个女人抱着尚方宝剑,怎么看怎么都别扭。
齐宣看出下面官员的这一抹情绪,微微冷笑,这就?不舒服了?
那接下来,有的是你们不舒服的时候。
营造了那么久的庸王人设,这一刻不利用起来,就?太亏了。
圣旨过后,是一众官员向齐宣见礼,同时由夏兴昌介绍各人的名字、职务。
介绍到江州法曹余存义时,齐宣注意到他腰上的蹀躞有一块与其他样?式不同,而剩下的那些,则与元晋安交给?他的那块有些相像。
莫非……这人是在暗示什么?
不然?一个蹀躞而已,没有好的,还没有差的么,断不至于故意戴一副不一样?的蹀躞出来。而且还是在面见钦差大臣这种重要的场合。
看来江州的官员,也不全都是沆瀣一气的。
想到这儿,齐宣又看了余存义两眼,暗中把此人记下。
介绍完一众官员后,按流程来说,就?该散场。然?后由夏兴昌带着,去往准备好的钦差大臣落脚处,休息更衣之后,由众官员设宴,为齐宣接风洗尘,等到了第二天,才?会正式办公。
但齐宣却是迟迟不开口说散场,而是拉着一众官员,东拉西扯了起来。
上到皇帝对江州的看重,下到江州本地?的民风习俗。实在没得聊了,就?拉着人挨个问。
比如,问清是由谁负责江州的水利堤防后,开口就?让人把最近五年的堤防纪要汇报一遍。
也幸亏这位工部经承并不算草包,虽然?事发突然?,但之前因为知道齐宣要来,也是提前准备过,当下就?洋洋洒洒讲了一大通。
齐宣一边听?,一边观察其他人的反应,待他说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一通褒奖。
接下来是并州的盐税经承,既盐税使,询问他每月海盐矿场的出盐量、收入、转运事宜等等。
盐税使也是提前做了一番功课,虽然?明知上面已经起疑,但还是侃侃而谈讲了一大通。
其间?又说盐工偷懒不肯好好干活,往外夹带私盐,又说江州河道不畅,尤其泗水河一段,暗礁丛生,盐船载重大,多在翻覆等等。总之,为盐路不畅大找借口。
齐宣心里虽不信,面上却是不显,别有深意地?问道:“这泗水河,当真这么凶险?”
“确实无疑。”盐税使信誓旦旦。
最后才?问到并州法曹余存义。
这一位与之前几人不同,汇报简短,却是数据详实,不像是前面两人,虽然?说得天花乱坠,但虚的多,实的少?。
齐宣对此满意,口头嘉奖了一番。
这个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一整个下午,再加上这些人早上起来就?穿戴整齐到府衙候着,又在城外站了一个多快两个时辰,此时早已是饥肠辘辘。
当然?,更重要的是,有的人,瘾头犯了。
虽然?极力压抑,但那时不时打哈欠鼻涕眼泪一起流的样?子,与许柳杨别无二样?。
“那位是曹大人吧,看大人年龄也不大,一日下来,竟困倦成这样?,这平时的工作,可能应付?”
被?点名的人马上站起身来,“下官户部经承曹敏,见过王爷。并非下官体力不支,实在是……”说着话?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实在是听?闻钦差大人驾到,下官激动得一夜未睡,故此失态,还望王爷恕罪。”
夏兴昌也赶紧出来打圆场,“江州众多官员,都盼着能早日见到王爷,一睹王爷丰姿,故此前一夜激动了些。”
“不如这样?,王爷随下官去看看给?您准备的园子,若是有不满意的地?方,也可责人整改。待到晚间?,由下官做东,宴请王爷以及各位同僚,为您接风洗尘,你看可好?”
齐宣却是一摆手?,“诶,不急。本王还有一件事要办。”
夏兴昌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但看曹敏那个样?子,再拖下去,恐怕会露馅,只好硬着头皮道:“不如王爷还有何吩咐,下官愿为王爷为分?忧。”
“无他,本王爱婢的身契,夏大人是不是该交出来了?若是遗失,那此刻正好就?在公堂,不如找出户部的备案,现场消了奴籍,也省得本王悬心。”
“曹大人既是户部经承,想必一定知道如何办理吧?”
齐宣微微探身,脸上虽笑,内里却无半分?笑意。
堂堂从六品的官员,竟然?以身试法,当真是活腻歪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几天没写到夏雪鸢了,我都想她了【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