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门房老刘行了个礼，躬身退下了。

唐袁州又拿起案上的策论扫了两眼，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唐晚晚请人代笔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他倒是丝毫也不怀疑，他疑惑的是，自己这女儿请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方才已经从门房口中确定了唐晚晚的贴身丫鬟昨晚连夜出府一事，看来这外援不在府中。

要说跟唐晚晚走的比较近的，唯有宋家兄妹了。宋小姐他虽没正面接触过，但没少听她爹宋尚书抱怨，说闺女任性妄为，不爱诗书，想必也写不出这么大气磅礴的文章。

宋离来府中拜访过两三次，讨论文章起来倒也的确颇有些才气，然而唐袁州读过他的文章，他文风偏于华丽，词句考究，美则美矣，却不够大气，不像是能写出这篇策论的人。

那么，昨晚小花连夜出府，究竟是去搬的何方救兵呢？

唐袁州沉吟片刻，忽而提笔写了几个字，扬声道:“小八！”

立刻便有一个身着护卫服饰，腰佩长刀的年轻人上前行礼:“大人？”

唐袁州手下培养的护卫共有三十六个，名号从小一到小三十六，十分简单好记，其中编号一到十二的，日常跟在唐袁州身侧，听候差遣；编号十三到二十四的，主要负责看家护院；剩下的，就是在方氏手下听命，主要供方氏及唐晚晚母女二人驱使。

眼下站在堂下的，编号为八，因为为人机敏，言行稳重，深得唐袁州器重。

“把这个交给小姐，告诉她，戌时之前，务必交卷！”

“事毕之后，严密注意小姐以及丫鬟小花的动向，”唐袁州道:“若小花出府，务必盯紧了，看她究竟去了何处。”

“是！”

“和小九一起去吧，若有异动，即刻来报！”唐袁州想了想，补充道，“注意不要惊动小姐！”

“是！”

……

“又考？”芳菲阁中，小花奇怪地说，“小姐不是刚刚才交的卷子吗？”

就在方才，唐晚晚把多言言代写的策论交上去不过半个时辰，立刻又迎来了唐袁州的第二道试题。

这次的题目比之上一次的，更为具体，也更为复杂。

“平——西——策？”

唐晚晚拿着试题，满脑子都已经被千千万万个卧槽刷了屏！

平西策？！

这……这……

这是一个脑子正常的老爹会给自己闺女出的题目吗？

平西？

志向还挺远大啊！

即便原来不清楚，日前经小花提醒，唐晚晚对于这个“西”所指代的内容也已经心知肚明。

西戎，一个能把襄国打到纳贡求和的国家，一个近乎全民皆兵的草原上的霸主，哪里是说平就能平得了的？

唐袁州这个在原著中根本没什么存在感的老爹，自己穿过来之后连面都还没见过一次的npc，竟然这么难对付，唐晚晚想，这不是逼我胡说八道乱写一气么？

正思索间，忽听小花又道:“老爷还叫戌时之前交卷，算来只有四个时辰的时间，这不是为难小姐吗？”

连小花也觉得这是有意为难？看来唐袁州这波操作是有些反常呢。

唐晚晚心中一动，状似不经意道:“可不是么，我记得以前可从来没这样过。”

“是啊！”小花皱眉道，“真是奇怪！”

唐晚晚却忽然间明白了什么，她轻笑一声，见多言言与小花都看过来，方道:“只怕是事情暴露了。”

多言言略一思索，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神色隐约有些懊恼。

小花却是不以为然:“不会吧，老爷若真看出什么端倪，何不直接问您？”

“或许他只是怀疑。”唐晚晚也不太确定，“他也无法判定文章不是我自己作的，所以才再出考题试我。”

“这样啊……”小花觉得有理，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又听唐晚晚道:“不过……”

“不过什么？”

唐晚晚却不答话，目光微微一转，落在旁边的多言言身上。

即便是坐在轮椅上，他的腰背也挺得笔直，月白色的烟罗软裙穿在他身上，不仅没有女子的娇柔，反而有种别样的坚毅，衬得他整个人像是一杆无可摧折的长.枪。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勾勒出他精致的轮廓:饱满的额头，微微低垂的眼睛，高挺的鼻梁……

这张脸，无论看了多少次，依旧叫人移不开眼睛。

唐晚晚暗搓搓欣赏了一会儿美人，这才悠悠开口:“言言，你有什么想法？”

经过代写策论一事，唐晚晚已经认定了多言言不是一般人，眼下又有机会，何不再试他一试？

至于愿不愿意透漏，就看他自己了。若是愿意，只要他肯说，唐晚晚也乐意听着；若是不愿，唐晚晚也不会过多窥探。

多言言一怔，似是有些意外，抬眼看过来。

唐晚晚冲他弯了弯唇角。

多言言撇开眼，犹豫了片刻，这才轻声道:“我认为，唐大人、已、察觉。”

“哦？”唐晚晚神色不变，像是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意外，挑眉道，“何以见得？”

多言言微微抿唇，目光向窗外轻轻一掠，旋即若无其事的收了回来，“一试、便知。”

……

假山后面的小八猛地缩回了脑袋。

“怎么了？！”小九蹲在他身后，冷不丁被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这小九与小八是一对孪生兄弟，一般的身形相貌，性格却迥然不同，小八稳重老成，小九活泼跳脱，两人一动一静，倒也相得益彰。

小八定了定神，再次探头往芳菲阁的方向望了望，好一会儿不见有什么异常，这才松了口气，侧首低声道:“没事……我刚还以为咱们被发现了。”

“被发现？”小九笑起来，“我说大哥，你就别自己吓唬自己了，咱们这身功夫难不成是白练的？这些年做了这么多任务，哪次被小姐发现过？”

“这次不一样，”小八回忆起刚才那若有若无扫过来的视线，莫名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小姐房中，除了小花姑娘之外，还有什么人？”

小九平日最喜跟门房护卫们混作一处，消息十分灵通，立刻便道:“听闻夫人收了个义女，目前也住在芳菲阁中。”

“义女？”

“你不知道吧？”小九笑道，“这新小姐……听说还是个大美人嘞！”

半刻钟不到的功夫，小九就已经把这新小姐的来历跟小八讲了个明明白白，语罢还一脸惋惜地道:“可惜了这么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听说为了救小姐，把自身清白都搭进去了！”

小八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小九又滔滔不绝说了许久，见小八一言不发，只是盯着芳菲阁的方向，不由泄气地住了嘴。

然而安静不到一炷香，他就又忍不住了:“说来也怪，大哥，你说老爷叫咱们盯着小姐，不就是怀疑小姐策论不是自己作的吗？既然如此，何不直接请小姐过来……”

这次小八没等他话说完就接口道:“夫人袒护小姐，若小姐拒不承认，老爷也没法子。不若先不惊动小姐，自己查明真相。”

“啊……那倒是！”小九笑道，“打又不能打，罚又不能罚，老爷也是……唔！”话未说完，忽被小八一把捂住了嘴。

“小花姑娘出来了！”

小九闻言瞪大眼睛朝芳菲阁的方向看去，只见芳菲阁门前铺着木板的矮阶上，一个梳着双髻的小姑娘正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圆圆的脸庞，水汪汪的大眼睛，脖子上挂着的小银锁——正是大小姐唐晚晚的贴身丫鬟，小花。

小九和小八对视一眼。

“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