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檀书答应了顾潮晟会超渡沈樾的灵魂，顾潮晟再三答谢池檀书之后，和杜薇薇一起上了警车。

歉意也好，悔意也罢，也随着警车的鸣笛，渐渐远去。

沈樾虽自己没犯什么大过错，但这一连串的事情都因她而起，也并不是有要怪她的意思，只是那么多生魂死魄都渡了过去以维持她的容貌和□□。

人虽已死，但罪业加身。

池檀书托着腮看着那具腐臭糜烂的尸体，看着俞砚进进出出交代事情，终于等到有人来把腐尸给抬了出去，可惜这一房子里早就被尸臭充满了，池檀书也不觉得有什么不适，大概是因为正专心想着怎么完成顾潮晟的交代，超渡沈樾。

俞砚各种交代、电话，终于把事情给交接出去了，还帮他们寻了个官方的说法，一个说是催眠，一个说是面膜使学生感染病毒，产生幻觉，终于沈樾也抬了出去，俞砚也累地坐到了池檀书旁边的座位上。

哪怕是累了也做得笔直，不像池檀书，一只腿翘到另外另外一边的膝盖上，那背驼得让人就想上去给他背拍一下，让他坐得端正一点。

俞砚盯着池檀书看了许久，池檀书对别人目光很是敏感，现在大概因为跟俞砚已经算得上是熟稔了，也就不理会了。

俞砚：“你在想答应顾潮晟的事情吗？”

池檀书：“嗯……”

俞砚：“还需要那具尸体吗？”

池檀书：“那倒不用，我把魂给抽出来了。”

俞砚：“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池檀书：“账结一下。”

俞砚：“……那你银行卡报一下。”

池檀书哈哈哈就笑了出来，然后伸手搭上了俞砚的肩膀，“我就说说，没那么急。”

俞砚想把肩膀抽出来，才一动，池檀书就十分自然地把他搂得更紧了一些，“既然都答应帮他了，好人就做到底，送佛就送到西。俞大队长陪我去做件事情呗。”

“……行。”俞砚微微斜着头，盯着俞砚那不规矩的手。

池檀书自然是看到了俞砚的不自在，“咱们也算是搭档一场，搭下肩膀没什么吧，大男人的那么计较吗。”

“……我只是不太习惯跟别人肢体接触。”

池檀书松开了手，“早说嘛。”

池檀书本来认真地在思考问题，突然放松了下来，还过来打趣他，俞砚猜测他是想到了超渡沈樾的方法。

“说吧，去做什么事。”

“找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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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野林，遥遥钟声。

俞砚没想到池檀书说要跟他一起来的地方是这里，功过寺。

普众生，渡世人，一功一过成因果。

功过寺在钟山市旁边的县城附近，钟山是盆地，山多但寺庙就独此一家。人人都说灵验，爬山跪拜、大年初一争上头柱香，也算得上香火鼎盛四字。

主持尘因大师在钟山也是无人不知，宣讲佛法，善扬善心。

“你要找尘因大师？”俞砚踩着油门往上冲。

上山之路陡峭颠簸，窗外看出去还以为车是直着往上爬，光用看的就够心惊胆战了，要是动力不够的车，怕是要山下的大道一样，停满了车。

山难上这点倒是没人抱怨，都说历经苦难，才在佛前显得诚恳，才在佛山一现自己的善心。

“是啊，超渡这事情对于普通人来说就需要功德才能到极乐，对于沈樾这样的，怕是要堕恶鬼界受炼狱之苦。”池檀书说，“我这种半吊子的，功德这事情我是攒不动给她的了，我想了好久才想起来，钟山这里就有个能施恶鬼的。”

“施恶鬼？”

“对无功德的普通人，甚至死后要入恶鬼界的人施与功德或者饮食，引导亡魂想极乐修行，叫普渡也行，施恶鬼也行。”池檀书笑眯眯地解释。

池檀书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容的，好像一直有什么开心事一样，看着他笑心情也会稍稍变好。

然而这次例外了。

尘因大师是池檀书要找的人，却也是俞砚不想见到的人。

虽说不想见到的倒不是在现在的这个尘因大师，只是……这伪善怕是跟这主持法号一样，一脉相承。

池檀书愿找，俞砚就送他去，一路上池檀书单口相声，从这山林的树木一直瞎编到寺庙的传说，还说得条条是道，若不是俞砚同样能感觉附近周围的气息，还真要被池檀书的“逼真鬼故事”给吓到了。

在池檀书的“个人说书会”里终于开到了半山腰，剩下路只能走上去，栈道是用木头修的，比爬山的石路还踏实得多，大概是来上香的人太多，怕山路难行，就修了这有扶手的。

二人一起往上走，走了一段路之后，池檀书打住了自己的“独家灵异故事会”，“俞砚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俞砚的步伐一顿，“没有。”

“你分明就有，我感觉得到。”池檀书说，“好像我们到了这里之后，你就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俞砚还没接话，池檀书就开始脑洞打开，胡乱瞎掰，“难道你以前被人遗弃在这深山老寺里面，在这老寺里长大！然后现在到了这个寺庙，你触景伤情？”一话说完他自己又脑补了设定，“所以你反应敏捷是在这庙里学的，阴阳眼是你与佛有缘！”

俞砚本来心中有着烦躁不屑，还被池檀书这乱说说中了一些，居然露出了笑容，“我确实是孤儿，你算猜中一个。”他也确实在危难之际，来求助过尘因大师，至于是哪一任的尘因大师，他自己都说不清了。

只是说着“积善因，得善果”的尘因大师，看穿他的身份，拒绝收留，甚至……

“啊？我不是故意的。”池檀书为自己不小心戳到别人痛处深感歉意，“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俞砚说，“你还是继续讲你的灵异故事吧。”

“……我这不是看你对这些没多大兴趣嘛。”池檀书揉揉鼻子不好意思地说。

俞砚笑说，“我兴趣很大，就没打断你。”

伴随着池檀书的鬼故事，终于到了功过寺门口，香火的香气围绕着整个山头，哪怕已是晚上，寺庙仍有人在诚心叩拜。

二人走进殿内，有和尚上来朝二人点头，“施主，若是来上香的，香就在左前方，走十步可见。”

池檀书一摆手，“小师傅，我是来找你们主持的。”

“抱歉，我们主持不见外客。”那小和尚恭敬地说。

“见一面就成。”池檀书一边说着，一边比起一根手指。

这寺庙里香火鼎盛，想必主持功德和道行应该不浅，其他人修妖修鬼修看不出来，佛家总能看出来他是什么人吧。

“施主不要为难我们了。”小和尚说，“这一天有数百人说想见我们主持，若是个个都应承了，那主持他还哪能清修呢。”

池檀书听这话就皱眉了，他虽然没来过这功过寺，但是他记得尘因大师从前可没有这种说法，他听闻功过寺的时候，这寺庙哪有现在豪华，尘因大师还不是一样在庙里禅坐，有香客想问道修心，尘因大师就会一一解惑。

种善因，得善果；普终生，渡世人，以一己之力难成，但是尘因大师便是一路从自身做起，亲身讲法普佛，弘扬佛法善德。

怎么今天一来，跟他听闻的尘因大师有些对不上号，难道因为现在很晚了，所以休息了？

“那你们主持一般什么时候会出来呀？”池檀书问。

那小和尚听了觉得有些奇怪，“主持他向来鲜少接待外客，施主何处此言？”

“你们主持不是平时都会在庙里大殿给香客讲佛的吗？”

小和尚眉头都皱起来了，“这……我从未听说过，但自我入寺，主持就鲜少有接待外客。”

可能是小和尚跟池檀书纠缠得久了，池檀书跟俞砚又没人去上个香，外头站着的一个年级较大的和尚走了过来，“请问两位这是？”

池檀书看着正在说话的和尚，想想他应该比较能做主，“我们想见一下主持。”

“抱歉，我们主持不见外客，如果两位是诚心来上香的话，请。如果不是想前来捣乱的话，我们只能请两位出去了。”比起小和尚恭敬的态度，这大和尚脸色实在不怎么友好。

大和尚有点壮实，说话的时候双眼定定瞪着池檀书，这样对比起来一米八多的池檀书像是在被这大和尚凶似的，本来俞砚对此这佛堂就不抱好感，所以池檀书跟小和尚对话的时候他退到稍后的地方去，这大和尚上来跟池檀书这么讲话，俞砚长腿一步就迈了过来。

“尘因这个法号自悠远古时至今一脉相承，唯主持可以继承。”俞砚压低了声音说，“尘因大师不辞苦劳，亲自弘扬佛法，以一已之力，解万人之惑。我朋友诚心想见主持，如果是时间上不对，那我们改日拜访就是。”

那大和尚居然冷笑一声，“我来这里也好几十年了，我就没听说过我们主持还有在大堂为人讲法的事情，如果你们是瞎蒙瞎撞的，现在就请出去，别扰了佛门净地。”

池檀书看了一眼俞砚，还是转眼去看向那大和尚，“你们是真从没听说过？”

“没有！”那大和尚转身过去招了招手，立马就有数人靠了过来，气势汹汹，不是这身僧袍，池檀书是看不出半点佛家的味道。

“算了，我们走吧。”池檀书跟俞砚说，转身就向寺庙门口走去。

俞砚看了一眼那个大和尚，本想小施惩罚，但是池檀书就在前面，怕是自己露一点气息，他就能察觉，只有收回眼神，跟着池檀书向门口走去。

出了功过寺的门口，池檀书一声重叹。

“不是你说尘因这个法号是传下来的，我还以为是我记忆错乱了。”池檀书很是惋惜，“我知道的尘因法师，年轻时风雪浪急也一样四处弘法，后来定在这地方建了寺庙，就在庙里给有心人讲法。”

俞砚没说话，他知道刚刚自己的一番话，池檀书看出了点端倪来。

“不过也不必问了，现在这主持继承了这个法号，道行却差太多了，招揽这样的门生，哼。”池檀书冷哼之后又是一声叹息，“这法子不成了，唉，怪我平时认识人少，连找个超渡的都想不到人。”

俞砚见池檀书脸色写满了失望，犹豫了片刻还是说：“我倒是有人选。”

“嗯？！”池檀书眼前一亮，如一盏极亮的星照亮黯淡夜空。“真的吗？”

“……真的。”

他的眼睛真好看，俞砚移开视线，抬头看了看天空。

“好好看路啊，这夜里雾水山路打滑容易摔倒啊。”池檀书见俞砚抬头，一边给俞砚说道，自己也抬头看向了天空。

斗转星移，原来早已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