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功过寺下山来，池檀书讲了一路的话。

俞砚能感受得到，池檀书想让他开心一些，明明功过寺一行最失望的是他，结果他还过来哄自己开心。

数千年前，和池檀书同宗的族人俞砚也是接触过的，明明是披着最耀光的荣光，在各个种族里最为优越，却从来没有人像池檀书这样温暖，当然还有聒噪。

池檀书一路上哼着小曲儿，又在一边打量俞砚的神色，看着俞砚明显比在山上时放缓了表情，他也觉得松一口气。

转念一想，池檀书就很搞不懂自己怎么那么在意俞砚，唉，可能他就是爱美爱得疯癫了，见不得美人难过。

俞砚都不用转头过去，就一直开着车都能感受到来自池檀书那“大不敬”的目光，俞砚终于忍不住了。

俞砚：“你为什么一直在看我？”

池檀书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想想自己确实看得有点光明正大了，但是他这个人嘛，光明磊落，盯着美人看对他来说还算不上什么丢人的事情，坦诚就说了，“你好看啊。”

俞砚：“……”

活了几千年的，俞砚不是没被调戏过，也不是没被别人这样盯着过，但是把色胚行为说得那么理直气壮的正派人士，池檀书就是第一个。

换别个人可能他直接下一个月禁制，不会说话就不如别说话了。

目的地不在钟山，还得开个两个多小时去省府，俞砚加了油，车上了高速公路。

茫茫夜色里，前方看不到头，车开得久了，池檀书困感都上了来。

虽然池檀书不开车，坐车也很少，但是他知道如果自己睡着了，对方也很可能被他影响，况且今天真的一路奔波下来没停过的，这个时候池檀书才想到说应该今晚就在钟山过个夜，第二天再去找人帮忙沈樾的事。

可现在车都驶在高速公路上了，回头也是不可能的。

要是因为他连累俞砚疲劳驾驶，他这辈子都过意不去的，虽然他也有挺多办法能让人保持精神活跃的状态，但是法术这东西，对普通人来说负面影响还是有的。

总结下来，池檀书决定找些话题跟俞砚聊聊，让俞大队长没那么困。

但是池檀书忽略了一个问题，他聊天技巧的天赋点基本都点在了套话上，于是----

池檀书：“俞砚，咱们来聊聊天吧。”

俞砚：“聊什么？”

池檀书：“你是不是之前跟功过寺有什么不愉快啊？”

说完池檀书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这不明摆着在功过寺有不愉快嘛，知道要去功过寺见尘因大师的时候俞砚那张美玉般的脸就沉了下去，自己问这个是干嘛。

池檀书就想呸口水重新说过。“其实我想问的不是这个意思，我就像问你心情好点没？”

俞砚：“嗯。”

池檀书：“……”完了，俞大队长才变好的心情，不是又要崩了吧。

俞砚：“我以前被人遗弃过在功过寺门口这点你也没猜错。”

池檀书的表情从“……”到“？！”完成了完美转变。“这……其实我没有要揭俞队你伤疤的意思。”

俞砚摇摇头，“无所谓，过去很久了。”

池檀书：“……那你真的在佛寺学了什么惊世武功吗？”

俞砚：“那叫功过寺不叫少林寺。”

池檀书：“哦。”

池檀书惊奇的脑回路成功让车里的气氛温度下降。

沉默了许久，俞砚又忽然开口，“他们没有收留我。”

池檀书恍然大悟，这样的话一切都能说得通了，为什么去到功过寺会心情不好，为什么连尘因大师是继承法号都知道。

马上池檀书就发现自己的不对了，自己不是来套话的啊，职业病收一收，明明是要让俞大队长心情变好，怎么变成了挖俞大队长的过去了，他绝对不是故意的！

池檀书微微转头过去偷瞄俞砚，见俞砚依然面无表情认真开车。

算了算了，他还是好好闭嘴吧。

而俞砚方才也偷瞄过了池檀书，脸色各种变化，就差把字写脸上了，从一脸恍然大悟，到自我嫌弃，到选择闭嘴。

神族多的是伪善的人，面上永远带着笑容，但是内心早已给你安排了一切，所谓公正，所谓严明，永远缺乏人性，但面上亲切和温和的嘴脸从来未曾变过。

池檀书好歹也是有一半神族的血统，但是这变脸的技巧，怕是完美继承了另外一半的血统，跟易一眼看透的人类一样。

俞砚觉得自己也被池檀书带坏了，自己也学会满嘴跑火车了。

半真半假，功过寺是他自己去的，只是对方也确实没有收留他，甚至想把他交出去除掉他。

不过，也能让池檀书对功过寺印象变差，此行算是不枉了。

池檀书也真的对功过寺的印象大跌了，虽然被大和尚赶的时候印象就变差了，现在听俞砚这么一说，功过寺还真是个伪善的地方。

果然有些人事，闻名不如一见。

“俞大队长，其实我们要去找谁啊？”池檀书这次终于做了个明智的决定，换个话题问，这个话题总该不会踩雷了吧。

“找我下属。”

“哦。”池檀书随口就应了一声，过了会才反应过来，“原来你还有下属啊。”

“……”俞砚认真思考了一下，自己是做了什么事情才会让池檀书觉得自己是个光棍司令，“我自然是有下属的。”

池檀书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我看你出来查案都是亲力亲为的，我就没想到你们官方原来不止你一个人。”

“当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俞砚觉得池檀书平日跟他办案的时候，差距有点略大。他平常的时候脑回路也太奇怪了？！“只是最近事情有点多比较忙，抽不出人手来处理。”

“我以为领导都是桥起手在办公室吹吹空调的。”池檀书继续说。

俞砚想了想，“那确实，毕竟我还算不上什么领导。”

车开了大半路，俞砚才想起来自己的奇怪，干嘛管池檀书对功过寺的印象如何。

从前都是他讨厌或者喜欢的东西从来都不需要别人认可，也懒得向别人多做解释，怎么现在就管别人那么多。

可能是因为大概有一半相同的血统？还是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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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到了目的地之后，池檀书发现俞砚撒谎了。

什么叫算不上什么领导，站在特别刑事调查科大楼前，池檀书惊呆了，他以为自己家外面搞得跟大宅门一样已经很浮夸，在闹市里还有这样一栋更浮夸的，还是官方警用的大楼？！

“……这你们办公楼啊？”俞砚要走进去了，池檀书还站在外头，仰头看着这个看起来像是上个世纪装潢风格的大楼。“这不是什么文化遗产吧……”

池檀书长大嘴巴愣愣看着五层高的楼，甚至还有两层单独的尖顶阁楼，“这大楼是什么风格啊……”

池檀书的语气过于惊奇听得俞砚都快笑出来了，俞砚把笑意抿成唇角一小曲线。

“维多利亚巴洛克式建筑。”

“难怪这么厉害。”池檀书其实根本听不懂俞砚说啥，虽然不懂，但是仍然觉得厉害。

“进去吧。”俞砚推开院子的铁门走了进去。

现在警察办公的环境也太好了吧，想想他以前当捕快的时候，哪里有那么那么大的地方，衙门就一个后院，休息的时候还得跟别人一起挤。

池檀书觉得自己对警察的刻板形象都要被俞砚全部推翻了。

他当捕快的时候，根本没有遇到过这么好看的同事，可都是三五大老粗好吗！

跟着俞砚走进去，里面装修风格跟外面一样，透着一股上个世纪殖民地遗留建筑的风味。

有个扎小辫子的男生看到俞砚就小跑了过来，“俞队，钟山的事情后续处理好了。”

“嗯。”俞砚淡淡应了一句。“行修呢？”

“我去喊他过来。”那男生好奇地看了池檀书一眼，然后跑了开去。

池檀书心想，原来俞砚对谁都这种“跟我没什么关系”的表情，不是只对他一个冷冰冰的。

再想想其实俞砚人也不算特别冷冰冰，只是跟公事无关的事情他好像也真的不说不提，这是不是就是叫做敬业啊。

等人时候，池檀书就觉得奇怪，从进来这里开始，就觉得有种通体舒畅的感觉。

而且虽说已经是晚上四五点了，居然工作的人还这么多，池檀书凝神感应了一下，发现了个大问题。

这里不仅有人修，还有好几个不是人的妖修！？

池檀书发现的时候惊奇地看向了俞砚，“俞队，你们官方还真的什么东西都能考的啊？”

俞砚看池檀书那瞪大的双眼，猜他是发现了这里的职员不少都是非人，如果是人类也是修行者。“有心向善，又有能力，自然就能来。”

池檀书还没感叹这里风水十分适合修炼呢，就想起俞砚那句话。

“我可以给你走个后门。”原来俞砚说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