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池檀书几近僵硬的回应，杨清并不介意，艳红的唇勾起一个略带惊悚的笑容。

“小弟弟是哪家的弟子呀？”杨清是人修，没有像池檀书那样可以在对方非施放状态也能看出修为来的本事，看着池檀书年轻，再想想这支警队有“收容垃圾”的习惯。

看似问话，实质上根本就是嘲讽羞辱。

池檀书：“我哪家都不是，只是跟着俞队来蹭饭的。”

只一眼就能看到杨清是修为深厚的人修，但是这修为却是忽隐忽现，外层颜色与里层颜色不同。

“杨大小姐找俞某有什么事吗？”俞砚终于开腔了，“如果没事的话，那还劳烦杨大小姐另换座位，我们这边有人坐了。”

俞砚抬眼，眼神阴冷带冰，直直看着杨清。

虽然不是第一次被俞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分明是个没有异能修为的普通人，但俞砚的眼神，总能让杨清心下一凛。

杨清脸上不显，也看出来俞砚有维护池檀书的意思，她是准备要当杨家下家家主的人，虽然跟特殊警队不对付，也不好搞得太僵。

“我也只是来跟俞队你打个招呼，用不着对我们这些人那么抵触的，大家都是异能界的一份子。”一顿，“哦，抱歉，我忘记了俞队你是个普通人呢。”

杨清说完就站起来，轻扫了一下自己起了微小褶皱的裙摆，一举一动无不妩媚优雅，捏着她的高脚杯，留给池檀书和俞砚一个高傲冷艳的背影。

池檀书看向她的背影，右手一抬，手指微颤，气正运转至手的一瞬，俞砚伸手来压住了池檀书的手。

“不要对她动手。”俞砚说，明明是阻止他做坏事的话语，却放柔了声音，听起来居然像是哄人一般，很是好听。

“你知道的我有分寸的，小惩大诫。”池檀书朝着俞砚眨眨眼，“我不高兴她这样说你。”

俞砚绝对说不上是一个心软的人，处世疏离又淡漠，即便心有大爱，也是无牵无挂。

然而此刻，听到这句话，俞砚第一次感觉到心墙轰然坍塌的滋味，如流水般的温柔装满了整个胸腔。

“我没关系的。”俞砚摇摇头。

“可我有关系。”池檀书说。“因能力的强大，就这样鄙夷普通的人，这样的想法，本来就不该有。异能本应帮助、扶持，在这种事情上面也能优越，还能指望他们会为社会为普通人做贡献吗？这是现在世家人的态度么。”

是了，俞砚想起，池檀书大概比谁都要懂。

因为池檀书是人族与神族混血，对出生就已全面碾压了人族的神族而言，人族卑贱无能、低下无用。

神族本身应肩负着扶持帮助的大爱之愿。

然而血统之争限定了每族之间的差异，逐渐下去，神族看不起人族，而为了保持血统的纯正，神族一贯以来的规定是绝不可能与人族通婚，池檀书则是那个不可能的结晶。

而后来，神族早已灭亡。

但人族却繁衍至今，越发昌盛。

那绝对的碾压、力量的威能又如何，时间的洪流也好，上天的命定也罢，也不过是指间流沙，早晚只剩一场空。

俞砚莫名想起一句话，神爱世人，而我该庆幸，我不过世人一员。

杨清已经走远，这个距离俞砚确认池檀书不能动用异能而不被察觉之后，他才松开压住池檀书的手。

“眼内有尘三界窄，心头无事一床宽。”俞砚劝诫。

“这么文绉绉的话你都说得出来了，算了。”池檀书看了眼杨清离开的方向，“你们有规定不能随便动用能力，以免影响社会秩序的吗？”

“有，但是我们可以因公斟酌使用能力。”俞砚说，“考虑一下加入我们？”

“……这你都能挖人的吗？！”

低压的气氛这才活络了过来。

撇除杨清那一点不愉快，这顿饭吃的池檀书挺撑的，毕竟自助餐，池檀书又不挑食。

吃着吃着居然看到了装扮得雍容华贵的人群里，居然有个穿僧袍的。看相貌体形不过五六十，但是感觉气场却绝对不是这个年纪能拥有的。

人族修道能延缓老化和岁数，但是皮相上也不能能像其他种族一样，可以维持在年轻的状态，毕竟其他种族是化形，愿意维持不变则不变。

这一眼，池檀书就觉得此人可疑了。

“他就是你曾经想找的人。”俞砚顺着池檀书的眼神看去。

“尘因大师？！”池檀书惊讶地说出这个名字，然后转头看向俞砚，俞砚点了点头。

先不说这人身上诡异的气场，就他环绕佛家气息还不如行修来的深。

在队里聚餐的时候，行修坐下来夹了肉扒拉扒拉往嘴里送，看他样子就不是什么禁欲戒色的人，吃饭还喝两口小酒。

池檀书那时候问他，“行兄弟，你能渡人，也算与佛有缘，要是往佛道上修，前途可期。”

行修理直气壮回了池檀书一句：“酒肉穿肠过，佛祖在等我。”

而这位跟行修则是截然相反，行修是无一处像佛道，却行佛事，尘因大师却是僧袍加身，却无佛气。

吃着小布丁的池檀书一边勺布丁，一边贴过去俞砚那，“难怪你反感功过寺，这人有问题。”

“什么问题？”俞砚见池檀书一直探头看过去，手上勺布丁的动作停下来了，伸手帮池檀书勺了起了布丁，抓着他手直接往他嘴里送。

软腻的布丁，池檀书张嘴就是一口，“很诡异，但是我也说不准啦。”

“什么说不准？”

“他的形貌和我感觉的气场岁数对不上，不过也有可能是对方保养有方？”池檀书皱着眉头在想可能发生这个情况的原因，一边想一边接受俞砚的喂食。

“不过他的事情与我们无关啦。”布丁几口吃完了，池檀书决定不想了。

人族的修炼方式各种各样，这也是人修优越性所在，不像其他种族限定其种族专属的修炼方式。他自己也不是在人族长大了，有他不知道的修炼方式能维持相貌，其实也……算正常吧？

俞砚倒是接过话，顺手放下池檀书吃完的布丁碟跟勺子，“世家各族，各有各门道，就算博览群书，也未必能知道这些世家秘技。”

池檀书眼前一亮，“俞砚，我发现你跟我真的很有默契耶，我说得那么没边际，你也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意思。”

“是你比较好懂。”

池檀书挠挠头，“我是吗？”

“你是。”俞砚见吃得也差不多了，站起来后还揉了揉池檀书柔软的发，“起来走走吧”

“哦。”池檀书呆呆地应声。

池檀书跟着俞砚站了起来，角度刚好看到俞砚的侧脸。

如玉温润，似水清淡，明明好看得叫人挪不开眼，偏生又是个气场低的。

池檀书才发现，如果不是故意在找俞砚的话，第一时间也不会察觉到他就在那，看来那杨清来挑衅嘲弄俞砚是每年都有的节目了，难怪俞砚都不屑理她。

池檀书跟在俞砚背后走，宴会厅空调开得低得很，刚才坐在边缘不觉得，越走到中间来越是感觉这冷气跟不要钱似的往下吹，这里人还穿得露出大片肌肤，佩服佩服。

池檀书伸手搓了一下手臂，心想要是他给自己加个保温的结界，会不会被这里的人当白痴。

催哪个结界他还没想好，俞砚的外套就脱了下来，披到他身上去。

“你不冷啊？”池檀书低头看了看穿着一条长袖加中裤压缩裤搭配的自己，跟此处的氛围已经是格格不入了，再加上这件西装外套，整个不伦不类起来。

只是俞砚的体温透过外套传过来，暖暖的，池檀书也不在乎这个搭配有多奇怪了。

“不冷。”

脱掉外套的俞砚一件白衬衫配着修身马甲，瘦腰窄臀，线条迷人。池檀书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想要不是俞砚体质问题，人群里一站，还哪有这些人的地方可以站。

也不知道罗邺跑哪里跟人玩去了，这么一走动倒是看到很多人带了参加比赛的子弟来参与。

连杨清也领着一个穿西装的少年跟人相聚了起来。

见池檀书看到感兴趣的东西停下了脚步，随便就找了最近的柱子就是一靠。

“要不要喝点东西？”俞砚用下巴比了一下拿着饮料跟托盘的服务员。

池檀书摇了摇头，伸手就把俞砚拉到自己身边，没想到俞砚那么轻，这么一扯俞砚直直撞到他身上去了，电光火石间俞砚伸手扶住柱子，才不至于跟他撞个正着。

却也以十分暧昧的姿势，将池檀书围在了胸前。

池檀书突然感受到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暖暖痒痒的，心跳还有点快，这个感觉很熟悉，又很陌生。

是共情肖婷时的感觉！池檀书想起来了！

池檀书正要抬头看清楚近距离的俞砚，俞砚就站直了，扶了扶眼镜。“抱歉，没站稳。”

“哦、哦，是我拉你拉太用力了。”池檀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刚刚没撞到哪里吧？”

“没有。”俞砚说，“你拉我过来是怎么了？”

刚刚被俞砚这么一靠，池檀书脑子里白了一片，现在俞砚这么一说，他才想起来刚刚这么一拉，目的不是为了跟俞砚亲密接触的。

“我想看看现在这些世家小辈是什么水平。”

“怎么你语气说得好像你是长辈一样，你跟他们不是也差不多么。”罗邺突然从柱子后头冒出来，小声地接了池檀书的话。

“我去，你哪里冒出来的！”

“我一直在边上啊，你们刚刚这样那样的，我哪好打扰。”罗邺直言不讳，不过也只敢在池檀书耳边小声逼逼。

“……我们哪样啊，你说话说清楚点啊，你俞队在边上呢。”池檀书二话不说直接出卖了罗邺。

罗邺怂怂地看了俞砚一眼，“我绝对绝对没有对俞队大不敬的意思！”

“好好观察。”俞砚一句话打住二人的打闹。

“哦……”二人乖乖应声。

俞砚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池檀书，他哪能站不稳，只不过是顺了他的力气罢了。

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