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许久，奥丝塔芙把两辈子整片大陆上她知晓的情报都在脑海里回想过一遍，都没有找出什么头绪，反而弄得自己头昏脑涨，只好叹气暂时把这件事放下。

而外面的天色已经慢慢暗淡下来，黑夜重新被笼罩上一层黑色的外纱。

奥丝塔芙盯着昏暗的天空，眼神落在虚空处。半晌后，她揉了揉太阳穴，披上披风独自离开。

地面上的影子在光明下摇曳，奥丝塔芙双手捧着重重绽放的花卉模样的铜制灯具往前走，橘红色火焰散发着温暖的光明，照亮她周边一小块区域。

铜制的物品导热迅速，可是奥丝塔芙并没有感受到手中传来任何暖意。手中的烛火恍若虚幻的光，没有半点温度。

她来到布伦达的卧室前，小少年的门口守着几个侍女，见到奥丝塔芙就要开口小声道：“奥丝塔芙殿下——”

手指轻轻按压在唇上，她示意侍女们不要打扰到房内的人。

奥丝塔芙轻声道：“他在里面吗？”

布伦达的侍女们点点头，满是期待地看着她。

也许奥丝塔芙殿下可以劝一劝小公爵。小公爵已经一整天没有进食了，也不给侍女们进去查看情况，她们现在十分担忧小公爵会想不开出事。

“开门吧。”

厚重的门被推开一条缝隙，露出如墨般的黑色内里。

卧室内没有任何的光，奥丝塔芙手上的烛火成为唯一的光源。

昏暗的环境中，布伦达沉默地坐在床尾，他的头颅垂下，身上满是颓废，半边身体被黑暗倾泻覆盖。在集市买的小物件被主人随意丢在了地上，奥丝塔芙看见好几件十分符合她审美的物品，应当是买来打算送给她的。

“姐姐。”少年的声音含着哽咽，像是说不出话来。

奥丝塔芙呼唤少年的名字：“布伦达。”

她挨着少年坐在地毯上，沉默着陪他一同陷入半边黑暗。铜制灯具小心被放在地上，给他们披上一层暗淡的光。

“她会怎么样？”少年的头埋在怀里，传出闷闷的声音。

这是个无法避免的局面。

布伦达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个场面出现，他明白他的母亲从来都不死心，布伦达也在很早之前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即使是这么告诫自己，等事实来临时，他还是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哪怕两人都没有点出‘她’指的是谁，但其实都心知肚明。只是有些东西不说破，也算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奥丝塔芙摸了摸他的短发，说：“她不会有事的。”

伊西多没有伤害亲人的想法——即使那个亲人甚至想要杀死他，上辈子凯瑟琳做了更过分的事情，伊西多也没有对她下杀手。

“凯瑟琳不会有生命危险。”奥丝塔芙再次道，似乎在向布伦达保证。

——她只是会被软禁。

对于凯瑟琳来说，也许软禁的结局比起死亡更加让她痛苦。

小少年茫茫然地抬起头，眼圈红了一圈。听清奥丝塔芙说出的内容后，他显然是松了一口气。

奥丝塔芙抱了抱这个比她小三岁的堂弟，看着他还稚嫩的脸庞，却无端地想起了另一个早已离开的人。

卡斯特公爵，布伦达的父亲，凯瑟琳的丈夫。

卡斯特公爵是个很温柔的年长者。奥丝塔芙仍然记得，她第一次见这个姑父时，她才四岁多。

那时的奥丝塔芙虽然灵魂是个成年人，可也被身体影响到，变得幼稚，每天除了吃喝就是带着自己的小猫咪和其他小萝莉疯玩。就算伊西多责怪她也依旧你行我素，简直就是个有着天使外貌的小恶魔。

他们第一见面，四岁的奥丝塔芙就闯了祸，受害人正是卡斯特公爵。

卡斯特公爵进王宫是为了相亲——和凯瑟琳。他为人优秀、性格温和，却没有实权，是个很适合凯瑟琳的联姻人选。

伊西多选定了他。

那时奥丝塔芙和凯瑟琳的关系还没到日后那么差，她还是挺关心自己的姑妈的。于是奥丝塔芙带着一群还没大人腰间高的小萝莉偷偷躲在二楼，个个踮着脚尖，露出小脑袋偷偷观察卡斯特公爵。

小萝莉们：暗中观察.jpg

然而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的她们太激动了，再加上藏身的地方选的有点小，其他萝莉推推挤挤的，把奥丝塔芙的猫咪吓到了。小猫吓得从二楼跳了下去，然后，落到了卡斯特公爵头上。

当时才二十多岁的卡斯特公爵，顶着天上掉下来的猫咪，呆住了。

奥丝塔芙也呆住了。

我的猫咪呢，我那么可爱的一只猫咪呢？

小猫抓着卡斯特公爵的头发：“喵喵喵！”

其他小萝莉慢慢地张大了嘴巴：“哇哦！”

奥丝塔芙：“……”

我可真的太难了。

奥丝塔芙的小脑袋飞速想着该如何道歉，让卡斯特公爵别去向伊西多告状，然后逃过被伊西多罚站的方案。可年长者只是温柔地摸了摸猫咪的脑袋，把猫咪还给小孩子们，没说责怪的话。

奥丝塔芙那天等了很久，等到太阳都下山了，也没等来伊西多的责备。奥丝塔芙很诧异，毕竟她都准备好认错道歉的台词了——当然，下次她还敢这么干。很难说，布伦达现在常常把科里气得不轻的性格是不是受了奥丝塔芙的影响。

伊西多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机会来训她的。那么剩下唯一的原因就是，卡斯特公爵没有告状。

经过种种事情后，奥丝塔芙后来知道，那是个很好的人。

他教导了她如何去更好地和这个陌生的异世界相处和融合。这是伊西多无法教给她的，伊西多只是教会她如何和人博弈，如何通过最小的牺牲谋取最多的利益，如何变得——铁石心肠。

可惜命运似乎不愿让这么好的人感受世间的百种痛苦，祂早早割断了卡斯特公爵的命运线，用疾病侵蚀他的神志和灵魂，在头脑混沌中将他带离这个被各种欲望包围的人间。

留下了布伦达面对他满是野心的母亲。

“睡吧。”

想很多年前常常被惊醒的夜晚一样，奥丝塔芙空灵的歌声低低唱着童谣，悲伤的小少年被困意笼罩，通红的眼眸合上，终于安心入眠。

奥丝塔芙摸了摸布伦达的头发，那是和他这个人心肠一样柔软的发丝。

她曾承诺过卡斯特公爵，会好好照顾布伦达。

——这是那个如同父亲的年长者最后留下的遗愿。

她是个信守承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