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昱是带着郑鸿远来的。

“顺水人情，不是来找你的。”宋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嘴里没含着糖，还是因为身上一身人模人样的打扮，整个人看起来倒是正经了不少。他摊了摊手：“人给你们送来了，你们自己问。”

此时沈秋月刚好端着一杯咖啡出来晃悠，就看见了唐昭身旁的宋昱——穿的非常精神的帅气小伙，总让人忍不住的多看几眼。

“小宋，好久不见了。”沈秋月以前加班的时候见到过宋昱，打过招呼。听唐昭说是暂时住在家里的孩子，也是有一段时间没有看见他了，“来看唐副队？”

“月姐好，月姐最近又漂亮了——这是我朋友家的孩子，好像跟你们最近调查的案子有些联系，正好我认路，就把他送过来了。”宋昱披着一张狐狸皮，看谁都是笑眯眯的眯着眼睛，“月姐，这孩子胆小，就拜托你们不要吓他了，他跟我保证过了，一定配合工作。”

沈秋月这才打量了一遍宋昱身边的这个一直躲在宋昱身后的、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孩。保持着微笑，声音也温柔了一些：“行，那你跟我走一趟吧。”

高明和沈秋月打配合。

高明负责□□脸，演坏人；沈秋月负责唱白脸，扮好人。这两人虽然不是一期进来的，但是属于私下关系比较好的姐弟组合，搭配的还不错。

“郑鸿远，男，二十二周岁，就读于南川大学大四，同杨少臣是好友关系，但有人说你们关系其实并不好，你在私下里也说过杨少臣的坏话，是吗？”

郑鸿远听到“说过杨少臣坏话”的时候就被吓得不行，似乎这人根本就没有叫做胆子的东西。

沈秋月见他颤抖的厉害，也不说话，柔声细语道：“别紧张，你实话实说告诉姐姐就行，不用害怕。”

“我……”郑鸿远摇了摇头，“我没敢说他坏话，只是…有时候抱怨过他两句……

沈秋月像个大姐姐安慰小朋友一样，继续问道：“那你跟他有什么不愉快的吗？没关系，有什么就跟我们说什么。”

“我……”

这些声音尽收于唐副队的监听耳机之中。

隔壁坐在椅子上混口水喝的郑鸿远“亲友”似乎还是不太满意椅子的舒适度，连连抱怨：“这椅子还没你办公室里的舒服。”

随后遭到了站着的唐副队的一记白眼。

“有的坐就不错了。现在忙，没空招呼你。”

“我不需要人招呼。”宋昱盯着他，笑道，“我自助就行了。

“唐警官，劝你们还是不要沿着郑鸿远这条线找下去的好。他私下告诉我，杨少臣和他有一个助力某些特殊人群学医的计划，而且交代郑鸿远千万保密。我倒是觉得，这条线索的收获可能会大一些。”

“保密的计划？”

询问到黄莺莺的时候，那女孩儿好像也有隐瞒。她和杨少臣经常私下交流，问到交流讨论什么的时候，也支支吾吾的只说是学习上的事情。

冯佳浩那小混混虽然说行事比较鲁莽，但有些疑虑也是有价值的——比如如果这俩人真的是讨论学习上的问题，为什么不在学校里，偏偏大半夜要去老城区那边？

这个计划，是什么呢？

“是关于——帮助因病致贫家庭的小孩学医的计划。我刚刚联系人调查了一下杨少臣的家庭，发现他们家里并没有因为生大病而花了大钱的亲人。老城区的房子，是在杨少臣父亲，杨斌，在没有大富大贵起来之前住的地方，杨少臣也是在那个地方长大的。”

“所以，他想帮助的人，有可能是他身边的朋友。但是目前看来，他身边都是些富家子弟，不存在没钱看病的。所以我个人以为，可能是为了以前的朋友，或是同学之类的。”

宋昱似乎是在夸赞难能可贵的品质：“苟富贵，勿相忘。这样的人还真是少见，如果他还活着，我也挺想认识一下这个人的——”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安排……”

“我已经查过了。”宋昱摇了摇手上的手机，正好此时“叮咚”一声，传来了新的信息，他对唐昭挑了挑眉，认真看着唐昭的黑色的眼瞳里似乎有万千星辰，笑道，“来了——”

……

“唐副队，现场又发现了新的东西。”下午再次去勘察现场的许敬在电话里这么说道，“不太好说，你还是亲自过来一趟吧。”

“知道了，我们现在在路上，五分钟之后就到。”

唐昭坐在SUV的副驾驶座上，旁边开车的特别司机是看不上市局公车、坚持要开自己车去现场的宋小少爷。

十五分钟前，这人收到的信息显示，杨少臣的童年里还真有这么一号人物——他是跟杨少臣从小一起长大的同班同学，两人关系很不错，直到杨少臣搬家之后，因为家里有遗传的精神问题，发病的父亲砍伤了母亲，花完了家里的积蓄也没把人救回来，最后父亲也上吊自杀了。

今天的电话铃声特别忙，响了好多次，这会儿又开始响了起来，是还在市局忙活的沈秋月打来的：“老大，郑鸿远被高明一吓，眼泪跟好多话止不住地往外蹦，他说杨少臣、黄莺莺和他之间有一个公益计划，为了给杨少臣一个朋友准备一个惊喜，他们还远远地见过杨少臣那个朋友，他的名字是……”

这一刻，电话两边的两个不同的声音似乎重叠在一起，不约而同地喊出了同一个名字：“何小小。”

老城区的南边，此时已经淅淅沥沥地开始下起雨来了。宋昱伸出手，冰凉的雨点儿瞬间就落在了他的手背上。本来还以为会是一场大雨，没想到只是吓唬人的。他“啧”了一声，似乎不太满意这场小雨。

他从容不迫地撑着伞，有意无意地将手中的伞偏向唐昭那边，雨丝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爬到他的肩膀上了，但他好像并不在意。只是看着唐昭沉思的模样，有些小感触——唐昭走路不专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似乎走路只是唐昭的一个自动小程序，根本没有注入灵魂，可能下一秒撞上了树，这人也浑然不觉。

果然，这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脚下的一个小土坑，眼看就要踩上去，或许会被绊一下，或许会摔倒。

宋昱及时地拉了他一把，轻声提醒道：“小心。”

唐昭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感觉宋昱的提醒里面还憋着一丝笑意。

“谢谢。”

“没想到唐副队这么客气——”宋昱示意他继续走，一面条调侃着他，“才几个月不见就这么生分了……”

唐昭却还在他自己的思维空间里漫游，好像没听见一般，又想到某位不想干人员在现场瞎晃悠好像不大合适：“郑鸿远那边也差不多了，你要是还有事情处理的话可以回去了。”

“唐副队这是在赶我走？”随即立马装出十分委屈的样子，露出马上要哭了的表情，“没人疼没人爱，不需要我了就把我一脚踢开。唐昭，警察叔叔都这么过分吗？”

唐昭一直觉得这货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

到哪儿都是戏精影帝级别的人物。

唐昭无奈地叹了口气：“行了，那你就撑伞吧。少说话，不要到处乱跑。”

影帝笑着摆了个OK的手势。

俩人刚越过警戒线，还没来得及伸腿迈进现场，就十分默契地觉得下不去脚了。放眼望去，树木间被挖出来了一只又一只小动物的尸体，似乎已经被埋藏了许久，早已经面目全非。

有的被剖开了肚皮，露出被搅得稀巴烂的内脏；有的被卸下四肢，不完全地堆在一起；还有的或许是被勒死的，一动不动，又仿佛下一秒又要活过来报复，甚是吓人。整个空气中又添加了一层看起来十分残酷的血腥。

唐昭和宋昱同时皱着眉头，俩人此时都说不出话来。

“都是这一片儿的流浪猫，没想到……”许敬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上午的时候，有个小警察在这儿被一个小土包绊了一下，觉得踩的有点奇怪，就把那个小土包挖开了，没想到里面埋着的都是早就被残忍杀害而死透了的流浪猫尸体。”

“这里的土包不少，都挖开了看过了吗？有没有最近才被害的？”

“只挖了这几平米的，其他距离警戒线比较远的地方还没挖，怕周边的居民看到了影响不好——有好几只看起来都是刚死不久，已经送去市局化验了。”

“好，那你继续在现场勘察。晚点儿把有价值的细节总结一下给我，辛苦了。”唐昭望着地面上惨不忍睹地景象，叹了口气。

随后同宋昱一起转身离开前往杨少臣好友何小小登记的住处。

“你怎么看？”路上，宋昱一面走一面问他，“那些流浪猫和这件案子的关系？”

“很有可能出自同一人——如果凶手经常来到这个地方，对这个地方很熟悉，曾经在那个小树林里用一些残忍的手段杀害了许多小生灵，只要处理得当，这些可怜的流浪猫根本就不会被人发现。所以，当凶手看到杨少臣被痛打之后，很有可能来了个黄雀在后，不费吹灰之力将杨少臣杀死，然后扔在了自己的‘安全地盘’上。”

唐昭继续道：“可是，冯佳浩打人的地点应该不在小树林，这一路上没有任何新鲜的血迹，说明死者是被拖到小树林再行凶的可能性很大。他很有自信，因为他对环境很熟悉，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根本就不会有人看见他。既然他有把人拖走的时间，就肯定不缺把人埋起来的时间。”

“你不明白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宋昱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朝他挑了挑眉，可惜唐昭这货压根儿就没看他，于是乎某人挫败了：“或者说不明白为什么凶手行凶之后要用被害者的手机把郑鸿远叫来——实话实说，这是一种，看起来更像是让郑鸿远尽快去报警的做法。可惜郑鸿远这小孩胆小，连报警都没敢。”

唐昭是真的没有想通，最多也就只能知道凶手对这一片的环境很熟悉，甚至住在附近的可能更大。

可是，一般凶手会在杀了人之后都会想办法掩盖自己的罪行，好让警察根本查不到自己头上，会得意洋洋一般的特意联系其他人去报警吗？这看起来更像是……

“你们不会被人挑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