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陆娆该谢赏的。

但她厌恶孟氏行为，便只杵着不动。

孟氏并未因此生气，她像是在欣赏什么好戏般，笑看了陆娆片刻后，又转而笑看向秦氏。

但很可惜，秦氏脸上并没有怒容。

相反秦氏跟她一样，面上也带着笑：“阿娆，你还愣着做什么？夫人有赏，还不快谢恩。”

陆娆这才上前一步，给孟氏行了一礼：“奴婢谢夫人赏。”

孟氏却觉得秦氏这是在强撑样子，实际心里怕是已经怄的要吐血了，因此对陆娆笑得越发和善：“你若真想谢我，那就好好伺候世子。把世子伺候好了，便不枉我给你这份体面了。”

呵，体个屁的面！

我要是真给赵应城做了妾，并且还得了他喜欢的话，只怕你就会觉得我带坏了你儿子，分分钟想弄死我了。陆娆心里吐槽着，面上便露了个假到不能再假的笑。

孟氏并不在意，再次笑看了眼秦氏后，心情很好的扶着薛嬷嬷手走了。

不等她走远，秦氏就道：“阿娆，我是不是该恭喜你？”

恭喜？

陆娆小心觑秦氏脸色，见秦氏眼尾挑起，似笑非笑，一时心下便有些打鼓，这是什么意思？

应该不是误会她想去伺候赵应城，那是——觉得她太过招蜂引蝶了吗？

讨厌的孟氏！

陆娆心里在骂孟氏，行动上却已经亲昵的抱了秦氏的手，笑得讨好道：“少夫人，奴婢心里只有您一人，想伺候的也只有您一人。”

“是吗？”秦氏很喜欢陆娆的亲近，拖长着声音问了句。

大庭广众之下，还伸手点了下陆娆的鼻尖。

陆娆微微有些脸红，尤其是看到一侧的蔡嬷嬷瞬间变了脸色后。

但她并未后退。秦氏是她的大靠山，秦氏不喜欢她她还要讨好呢，既然秦氏喜欢，那秦氏想怎样她就由着秦氏怎样。因此她不仅没退，她甚至还冲着秦氏甜甜一笑。

少女生了张娇艳欲滴的芙蓉面，又这么乖巧听话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样，秦氏没忍住反握住陆娆的手，道：“咱们快些回去吧！”

就算长宁侯府少夫人的身份压着不能做得太过分，但亲亲摸摸抱抱，应该不算过份吧？

陆娆自然没意见，当即脚步就跟着快了起来。

蔡嬷嬷是一忍再忍，直忍到进了宜安院上房，打发了等在屋里的丹桂月桂去守门，这才拉下脸沉声道：“少夫人！”

天儿热，一路快步回来，秦氏脸都热得微有些红。

本是想直接脱了外裳的，蔡嬷嬷这一沉声，立刻惊得回了神，放到领口处的手又垂下了。

陆娆已经彻底看明白了，虽然蔡嬷嬷是秦氏跟前最得脸的下人，但却并不表示她能做秦氏的主。秦氏是一位很有主见，且能完全当下人家的主子，对于这样的主子，讨得喜欢是最要紧的。

只要秦氏喜欢，就算在下人里面自己没人缘得不着好也不用害怕，因为秦氏肯定会护着她。

因此她并未被蔡嬷嬷吓到，扶着秦氏坐下后，便快步走到门口吩咐：“去打盆凉水来。”

丹桂月桂不动，但廊下的小丫鬟却不敢不听，当即便有人脆生生应下，跑开了。

陆娆看了眼丹桂月桂，转身进屋。

取了把团扇轻轻给秦氏扇着，见蔡嬷嬷还在说话，她便只安静站着。

蔡嬷嬷在说秦氏方才的态度，虽然她为秦氏出头跟薛嬷嬷对上了，但她仍觉得秦氏身为晚辈，又是进门不久的新媳妇，方才的态度有些过了。

秦氏认真听着，但并不认同：“我态度好些，她们就能喜欢我了？”

不能，蔡嬷嬷很清楚。

因此被这么一问，她顿了下才再次开口：“那多少也收敛着些，不然若是有您不孝敬长辈的名声传出去，日后您再出门，关注您的人就更多了。”

秦氏呵笑一声，道：“长宁侯府世子爷英俊潇洒名满京城，便是没这名声，关注我的也不少。”

主子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蔡嬷嬷急了：“少夫人！”

秦氏摆了摆手，道：“嬷嬷，你吵得我头疼。”

蔡嬷嬷一腔不满因这一句，顿时熄了大半，她看了眼打扇的陆娆，隐晦的道：“少夫人，老奴这也是为您好，您……您总还记得老爷的担心吧？”

似乎蔡嬷嬷说了什么笑话般，秦氏突地笑了：“嬷嬷，你也说了，那是老爷的担心。”

言外之意，自己并不担心。

“可少夫人，老爷也是为您好啊！”蔡嬷嬷道。

秦氏收了笑：“嬷嬷，你伺候我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该知道，我并不需要这好。”

秦氏不高兴了，蔡嬷嬷面上的急色一下子僵住，她张了张嘴，到底不敢再说什么了。

门外传来小丫鬟的声音，陆娆要的水来了。

陆娆便放下团扇，快步过去接了水。

将干净的帕子浸湿，再拿出来拧到半干，陆娆将帕子打开，贴心的问秦氏：“少夫人，刚走了一路热了，您擦把脸吧？”

秦氏面对蔡嬷嬷收了笑，但陆娆开口，脸上却又重现了笑意。

不过并未接陆娆手中的帕子，而是向前凑了些，微微扬起脸。

真会享受啊。

陆娆心里感叹着，左手轻轻托了秦氏的脸，右手便拿着帕子要给秦氏擦。

冷不防的，手里帕子突地被人抢了。

是蔡嬷嬷，她不仅抢了帕子，还把陆娆朝一侧挤开了些，像是争宠般道：“少夫人一直都是我伺候的，我来吧！”

陆娆倒是无所谓。

虽然秦氏长得漂亮皮肤也好，但她内心深处并不喜欢女人，因此擦脸便只是伺候人的活，并不是能跟喜欢的人亲近，所以让给蔡嬷嬷她反倒是乐得轻松。

但眼看着蔡嬷嬷托起自己的脸，人也靠近要小心来擦脸的时候，秦氏猛地朝后一仰脸，夺过湿帕子，胡乱就朝脸上抹了两下。

“行了行了，嬷嬷你下去歇着吧！”把帕子丢给蔡嬷嬷，秦氏出声赶人。

不得不说，蔡嬷嬷有些受伤。

她捏着那帕子的手紧紧捏住，看了眼陆娆后，轻出了口气：“少夫人，阿娆，您当真要留下？”

秦氏点头：“嗯。”

蔡嬷嬷道：“前有世子，后有侯夫人，您……”

秦氏不在意：“无碍。”

蔡嬷嬷突然扭头吩咐陆娆：“阿娆，你先下去，我有话要跟少夫人说。”

陆娆没立刻答应，而是看向了秦氏。

秦氏略一点头。

陆娆这才抬脚出去，并贴心地帮着把门带上了。

陆娆一走，蔡嬷嬷立刻开门见山：“主子，您是不是看上阿娆这丫头了？”

秦氏被问的一愣，想了想才道：“嬷嬷不觉得她很漂亮吗？”

漂亮什么漂亮，一脸狐媚子相！

还有那身段，那前头凸的后头翘的，一看就不是正经人样！

但这些话蔡嬷嬷并不敢说，她只道：“可她是长宁侯府的下人，您现在的身份又是世子夫人，若是您真做了什么，一来不太好遮掩，二来谁能保证她不会说出去呢？更甚至，谁能保证，她真的只是长宁侯府的下人，而不是别有居心的人打发来的卧底，轻则是想抓您和太子殿下的错处，重则甚至是直接要您的命？”

秦氏失笑：“嬷嬷，你想太多了。”

怎么会是想太多，她的担忧都是事实啊！

蔡嬷嬷满脸忧色，苦口婆心的劝：“主子，您若是喜欢漂亮姑娘，以后多的是，环肥燕瘦任您挑选。但眼下这个，您就忍一忍，打发了出去好不好？”

秦氏不打算跟个下人解释太多，因此便故意道：“嬷嬷，你听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

蔡嬷嬷虽然没读过书，但又是死又是鬼又是风流的，猜也猜出来了。

她心里急得要死，但自家主子是什么人她是知道的，打定了主意，别说是她，就是太子殿下都说不动。因此憋气了好半天，她只憋出了句：“那主子，把她交给老奴好好教教规矩，这总行了吧？”

“嗯。”秦氏应了，忽又加了句：“别欺负她。”

蔡嬷嬷委屈的应：“是。”

男人啊，遇见了狐狸精，对贴身伺候多年的人都能这么无情，简直太伤人心了。

不过太子殿下分明是个心里只有先太子妃的痴情人，怎么主子，却是个看见狐狸精就走不动道的了？那么正的上梁，怎么就生了个这么歪的下梁呢？

蔡嬷嬷决定不讨主子嫌了，带着一肚子疑问去开门，换陆娆进来伺候。

门开后陆娆却并不在门口，不过还不等她问，就瞧见陆娆端着个托盘笑盈盈走来了。

“蔡嬷嬷。”陆娆客气的打了声招呼，进了上房。

秦氏正拿着团扇猛摇，瞧见陆娆端了东西进来，鼻尖的她立刻闻到了清凉的甜味，便笑道：“端的什么？”

“西瓜汁和西瓜冰沙。”陆娆将装在白瓷碗里的饮品端到秦氏面前，“本还想给您再做个多肉葡萄奶茶的，但家里没有新鲜的奶了，所以便没做成。”

西瓜汁冰凉鲜甜。

西瓜冰沙里除了有小块的西瓜果肉，还有被敲碎的细细冰沙，入口是持续的清凉味甜。

因天热生出的燥，因蔡嬷嬷的话生出的烦，被这两样夏日饮品彻底带走。

秦氏一口闷掉西瓜汁，舒服的长长叹了口气，阿娆这丫鬟，真是要对了。

又好看又好用，简直是一举两得。

陆娆却突地想到一件事，在秦氏端起西瓜冰沙的时候忙一把夺了去：“少夫人，您不在月事期吧？月事期是不能吃冰的！”

蔡嬷嬷好奇陆娆做的红红的东西是什么，正杵在门口伸着脖子瞧呢，猛一听陆娆这么问，下意识高高提起心，然后看着秦氏从愕然逐渐转变为尴尬微红的脸色，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阿娆，你放心，少夫人不在月事期！”她大声道。

“哦，那就好。”陆娆把冰沙又送给秦氏。

秦氏目光凌厉的瞪了蔡嬷嬷一眼，有心想推开冰沙，但又实在忍不住那凉爽的甜味诱惑，因此接过三两下吃掉，吩咐陆娆道：“去传话，叫人送新鲜的奶来府里，我要喝多肉葡萄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