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沙滩没有因为已经入夜而变得安静，反而像是更加热闹了，在水泥地面与沙滩的交接处，很多年轻人支起了一个又一个帐篷，帐篷前，有人点着篝火，有人在一旁支着照明灯，三三两两的，有的在聊天喝酒，有的一群朋友围着自己架起的烧烤炉在烤着食物，不远处的岸边，一个又一个小食摊前站满了排队的旅客，食物的香气随着风势飘散到沙滩的各个角落。

程燃站在阶梯上，回头看着身后落后了好几米，正在东张西望的小姑娘，嘴边泛起一丝笑意。

他说：“看什么呢！快点儿跟上。”

“没看什么啊！”宋滋小碎步跑了过来，拉住他的衣摆，低头看看他的腿，“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有一双大长腿，能走得那么快啊！”

闻言，程燃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腿，又看看宋滋的，抿唇笑了笑。

“嗯！小短腿。”

什么？

宋滋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她不客气地瞪了瞪程燃，然后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

下一秒，腿往前一伸，手指指着。

“小短腿？你见过我这身高的人有我这腿吗？”

她的人虽然不高，但是胜在比例好啊！在这方面宋滋还是很有自信的。

程燃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眼，眼神突然沉了些，他抿着唇，有些无所适从地移开了视线，半天，才浅声道：“嗯！挺长的，不过……既然不是小短腿，那就是小矮子。”

还是忍不住想调侃她。

宋滋：“……”

她不想跟他说话了。

宋滋气鼓鼓的，好好的一张脸鼓成了一个包子似的，一双眼睛又大又圆，亮亮的，带着几分委屈，那样子乍一看，像是漫画里的人物，可爱极了。

程燃回头，看得有那么一刻失神，短短几秒，快速调节过来。

他弯下腰，脑袋往前伸去，手抬起来轻轻落在宋滋的脑袋上，指腹轻柔地按摩着，他顺了顺炸了毛的小姑娘，微笑着低声哄着，说话的声音温润如水。

“好了，别生气了。我错了，我们小九一点也不矮，我们小九最可爱，最漂亮了，”程燃看了眼身后，回头，“你看看，周围的人哪有你这么漂亮的啊！我们小九这么善良，肯定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说着，脸逐渐靠近，近到似乎只要再往前一点点，就能交换彼此的气息。

“会原谅我的，对吗？小九。”

温柔低哑的嗓音像是美妙的乐章，在她的耳畔缠绕。

刹那间，周围的一切仿佛静止了，清爽的海风不断吹来，可宋滋却感觉无比燥热。

心跳，前所未有的快。

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她不是小孩了，她明白这代表着什么，面前的这个人，是自己喜欢的人。

以前小的时候觉得因为他是一个可靠的哥哥，所才会喜欢他，渐渐长大才察觉到对他的喜欢根本就不是妹妹对哥哥，而是女人对男人的。

尤其是高一这一年，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看到别的女人给他送水，送礼物什么的，她总会吃醋，恨不得冲上去把那些东西都给扔了。

如果这都不是喜欢，那还能是什么呢？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什么，程燃察觉到了，决定不再逗她，他站直腰杆，放在小姑娘脑袋上的手轻轻拍了拍，安抚：“好了，别气了，我们去玩儿吧！”

话落，他收回手，故意不等宋滋，转身走下阶梯。

身后，蓦地传来阻力。

程燃停下来，嘴边忍不住泛起一丝笑意，他没有回头，手却往后伸去，准确无误地抓住了拉着自己衣摆的手，软软的，温暖的。

他牵起她的手，带着她一步一步走下了阶梯，走到下面，却不想松开了。

宋滋似的还没有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她揣着那颗忐忑的心，垂眸看着被他手掌包裹着的手。

她动了动指尖，刚想抽出自己的手，却不想程燃比她快了一步，温热的感觉消失的瞬间，她心里的失落冉冉而起。

程燃：“等我一下。”

话落，她眼睁睁地看着刚刚还牵着她的手的人跑在了她的前头，而且越跑越远，宋滋愣愣地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心里又多了些疑惑。

她站在原地，等待了几分钟后才看见程燃跑了回来，手里多了个黄色的小鸭子图案的游泳圈。

宋滋松了口气，心里的失落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高兴。

程燃在她面前停下，把手里的游泳圈往她脑袋上一套，“给你。”

程燃：“你不会游泳，等会儿玩水的时候一定要带好这个。”

宋滋扬了扬嘴角，白皙漂亮的小脸上带着甜蜜的笑意，“嗯！我知道了。”

虽然已经是晚上，但是下水的人依旧不少，他们换上带过来的泳衣后，拿着游泳圈下水。

晚上的海水有点儿凉，他们玩了一会儿便上岸了，两人并肩坐在岸边，脚尖刚好在海水的边沿，海水涌上来，不时浸过他们的脚背。

宋滋抱着双腿，下巴抵在膝盖上，静静地看着海面上灯光的倒影，若有所思。

程燃双手撑在身后，身子往后，他眺望着远方，看着远处平静的大海融入到温馨的夜色之中。

侧首，目光落在小姑娘精致的侧脸上，小姑娘眨了眨眼，睫毛又长又密，像把小扇子。

程燃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额角，浅声问：“想什么呢？”

宋滋转头，侧着脑袋枕在膝盖上，看着身旁同样在看着自己的大男孩。

他们交换着彼此的目光，半天，两双明目同时染上点点笑意。

程燃：“笑什么？”

宋滋：“笑你啊！”

只要一想到从小就在你的身边，跟你一起走过那么多路，一直做过那么多事情，从牙牙学语到现在的青葱少年，她就觉得高兴，高兴得想笑。

……

暑假过后，程燃高三，宋滋高二。

开学不久，就是程燃和宋滋两个人的生日，因为在同一天生日，所以每年都会一起庆祝，两家人也是轮着来，今年在程家，明年就在宋家。不过今年是程燃十八岁生日，意义不一样，所以今年原本应该在宋家举行的生日宴，改为在程家举办，其实也不隆重，就是两个寿星邀请最好的几个朋友过来，跟两家人一起吃饭，吃蛋糕什么的。

九号那天刚好是周六，宋滋中午在家吃过午饭后跑到程家，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宋父宋母也跟着过去了。

程燃在给气球打气，程父和宋父负责打结，然后绑成一串，挂在墙壁上，柜子上，还有门上，原本静雅的客厅突然间多了这些粉粉嫩嫩的颜色，增添了不少活力。

气球的颜色是宋滋选的，她选的时候还询问了程燃的意见，就怕他觉得太粉嫩了，毕竟今年他是大大的主角。

不过程燃一向都是让着她的，只要她说喜欢，他便同意了，这会儿看着那些气球和各种可爱的装饰，程燃眼神也变得温柔了起来。

“大九……”宋滋在厨房给程母和宋母打下手，帮忙收拾，见外面布置得差不多了，她从厨房里跑出来，手里拿着一块吃了一半的蛋糕，饭厅与客厅相隔的地方有一个台阶，宋滋跑得很快，程燃怕她摔着，连忙跑过去，在她到达台阶的时候，把人给挡住了。

小姑娘来不及刹车，撞在他的胸口上，他轻轻皱眉，眼里染上几分不悦，“别在屋里跑来跑去的，危险。”

说着，推开小姑娘软绵绵的身子，低头看了眼台阶。

不知道他会突然跑过来，宋滋被他吓了一跳，此刻抚着胸口的位置，她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眼脚下，穿着粉色拖鞋的脚已经超出台阶的一半，如果刚才不是程燃，她肯定就摔了。

她轻拍了几下胸口，喃喃道：“幸好，幸好。”

“幸好？”程燃没好气地敲敲她脑袋，不过力气不大，“如果下次我不在，你不是得摔个狗吃屎？”

宋滋：“哪有这么容易。”

“嗯？”

“好了，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宋滋拿起手里的蛋糕放到程燃嘴边，“你尝尝这个，你妈妈刚做好的，很好吃。”

程燃垂眸看了眼宋滋手上的蛋糕，上头有被明显咬过的痕迹，他迟疑了下，低头咬了一大口。

香浓的味道充满了整个口腔，很甜，特别的甜。

宋滋脑袋凑近，笑问：“还吃吗？”

程燃点头，就着她的手把剩下的蛋糕一口咬进嘴里，牙齿轻轻咬在了小姑娘的指尖上。

刹那间，一股酥麻的电流仿佛从指尖通过血液流进她的心底，小姑娘被惹得面红心跳，她一把收回自己的手藏在身后，神色有些慌张，身后的手紧紧握起，骨节泛白。

她暗暗深呼吸着，努力压抑着心底躁动。

而她面前的程燃就像没事人似的，咬着嘴里的蛋糕，微笑着温柔地看着她，蛋糕咽下去，他揉着小姑娘的脑袋，“你这什么表情？”

宋滋：“……”

还不是你突然间撩人。

不过这话她没说出口，如果说了，这人肯定又不知道说什么让她不知所措的话来了。

宋滋发现，这人的脸皮随着年纪增大，也越来越厚了。

宋滋垂眸，绕过他走到客厅，看到那一片气球和墙壁上可爱的英文的生日快乐字样的气球后，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她走过去，拍了拍气球，又动了动生日快乐的字样，样子高兴。

程燃站在原地，深邃的目光一致追随着她，最后落在她可爱的酒窝上，出了神。

宋滋开心回头，视线在对上程燃灼灼的目光后连忙错开，蓦地，耳根发红。

她看着地面，脚尖踮起在地上轻点着。

半天，她突然抬头，大胆地对上程燃让她心慌意乱的目光，毫不迟疑地朝他迈开了脚步，她走得很慢，慢到已经回过神来的程燃以为她根本就没有在走路。

下一秒，他仿佛等不及了，几个大步便来到了她的面前。

两个人同时停下来，一个抬头，一个仰头，四目相对。

突然，宋滋踮起脚尖，粉色的唇朝两边高高挂起，那对让程燃痴迷的酒窝又重新出现。

“大九……”

声音软绵绵，一缕和煦的春风，拂过他的心田。

程燃心尖一颤，突然喉咙一紧，他想说什么，却又因为紧张说不出话来，只发出一个轻轻的音调。

“嗯？”

“大九，生日快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