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初八这日,天气晴好,微风不燥,谢家门前车马如流,人来人往,倒是热闹得很。

不知情的人若是见了,定会以为是这家有什么迎娶婚嫁的大事呢。

高门士族百年之家,钟鸣鼎食,虽然只是一场小小的宴会,却也极尽奢华,就连门外待客的小厮,穿的也是上好的棉麻布衣。

此次宴会,邀请的尽是当朝世家新贵,平日里文采笔墨风流,前途更是如花似锦。

王元晔坐在带有家族族徽的马车上,到了门口的时候,还没下车,便有眼色机灵的小厮上前来。

“王公子,您小心脚下。”谢家的小厮□□得分外聪敏,知道有些贵人不喜人近身,便也只立在一旁,手虚虚扶着,面上的笑容热情灿烂。

王元晔朝着他轻点头,踩着脚踏提步下了马车。他朝后面看了一眼,长长的马车挤在这乌衣巷中,一眼竟看不到尽头。

“你家今日宴请,可是来了不少人啊。”王元晔朝着小厮轻道一句。

小厮擦了擦额间的细汗,笑着回道:“家主此次确实请了不少贵客,除了各位贵人,还有不少文人墨客。”

文人墨客?王元晔微微蹙眉,大齐虽没有前朝那么等级分明,但是像谢家这样的家族宴请,也必定只会请一些世家贵族。只是看今日的情形,仿佛他们还请了不少清流文人,也不知这谢家老头到底要做什么。

既然想不明白,王元晔便也不想了,他立在台阶上,四下环顾,没有见到裴玉轩,心中疑惑。

他一向是准时的,鲜少有迟到的时候啊。

王元晔挥手招过来一名小厮,开口询问:“裴家公子可来了?”

小厮跑过去看了一眼登记册,才道:“已经来了,正在清风堂下赏画呢。”

王元晔听到这话,眉头舒展,一旁的小厮见状,躬着身子上前一步道:“可要小的带您过去?”

王元晔轻一点头,“烦请前面带路。”

小厮急忙错过身子,“您客气了,请随我来。”

王元晔到了清风堂的时候,正巧看见裴玉轩正在和堂正中抚琴的女子说话,他站得远,是而也看得并不清楚,但就算是看不清楚,他也知道,裴玉轩定是瞧人家生得好看,怜花惜玉的心思又起了。

谢家长子谢学林见到王元晔,连忙过来打了招呼,两人寒暄了几句,便又有人过来了,谢学林语带歉意,让王元晔随意,又跑去一边接待客人了。

王元晔这才又重新在人群中找到裴玉轩,朝着前面走了两步,开口喊道:“玉轩!”

裴玉轩听到声音,转头便看见了王元晔,他正和人聊得有趣儿,并不想离开,便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王元晔走得近了才发现,抚琴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妙音阁的章绿姑娘。

听闻妙音阁的章绿姑娘弹得一手好琴,乐声可绕梁三日不缀,不过,由于听说章绿姑娘早年也是官家女子,只因家道中落无奈才入了妙音阁,她性情冷淡高傲,是以鲜少会入府召陪。

王元晔朝着她执礼,章绿姑娘连忙起身避开,还以一礼,她为人虽然冷淡,但是并不傲慢,与贵人交往进退得宜,见了王元晔也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流露出痴迷神色,是以王元晔对她的印象也很是不错。

裴玉轩刚刚和章绿姑娘相谈甚欢,王元晔过来时,他脸上还带着未散去的笑意,“王家二郎,今日你可来迟了,章绿姑娘的琴音刚歇,你可是错过了。”

王元晔于丝竹管弦一事上并不沉迷,犹是如此,心中也觉得有些遗憾。

“章绿姑娘的琴音委婉连绵,如空谷幽泉,方才错过,真是憾事。”

章绿姑娘眼尾微翘,波光流转间如璀璨光华,“王家二郎如此,可是笑话我了,我虽不常出门,但也听闻谢家嫡长女谢婉姑娘的琴音也是一绝,二位若是有幸,指不定还能听上一曲。”

谢家嫡长女何等尊贵的身份,如何会在众人面前抚琴呢?

章绿姑娘也意识到了,连忙补救:“若是王家二郎想听,下次来妙音阁,章绿必亲自献曲。”

听了这话,王元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旁的裴玉轩倒是有些急了,“章绿姑娘,这可不公平,我们方才聊了那么久,怎地不邀请我呢?”

章绿姑娘一笑,不疾不徐地加了一句:“裴公子若是来,自然也是欢迎的。”

裴玉轩这才罢了。

几人正聊着,便听得那边有小厮过来,说是家主请章绿姑娘过去,献曲一首。

见状,章绿姑娘示意一旁的婢女将琴收好,然后朝着二人屈膝行礼,“章绿便先告退了。”

二人还礼,待章绿姑娘走远之后,王元晔和裴玉轩这才提步沿着清风堂的走廊慢慢踱步。

“谢良平今日的宴席设的可大啊。”王元晔看着一旁碧绿的湖中悠闲地游来游去的鸭子,漫不经心地开口。

裴玉轩摇了摇纸扇,“是啊,不仅宴请了众多宾客,就连平日里鲜少出门的章绿姑娘都请了来。”

“不仅是世家贵族,就连清流文人都来了不少,”王元晔压低了声音,“我方才瞧过了,除了漠北武将和禁卫军,就连军中年少有为的将军都来了几个。”

这谢家是文人起家,对于武将,一向是看不起的,如今设宴竟还请了他们,这不得不令人疑惑。

裴玉轩皱着眉,感到有些奇怪:“你说,这谢良平请这么多人,到底要做什么?”

王元晔摇头,“不知道。”

他们埋在谢家的眼线地位皆不高,对于此次宴会,他们只知道是很早便开始准备了,一开始也不知道会来这么多人。

而且,谢家与王家一样,都是百年大家,近身侍候的都是府中签了死契的家生子,之后从府外采买的,也都是做些粗活,打探不了多少有用的消息。

裴玉轩看着这院中,文臣武将,竟都全了。

他忍不住脱口道:“这谢良平,不会是想要谋反吧?”

王元晔看了他一眼,幸好这处四下无人,这话他听了也就罢了,若是传了出去,还不知要引起多大的风波。

裴玉轩也知道自己失言了,扇子也不摇了,话也不说了。

“裴兄,出门在外,还是多注意一些为好。”王元晔像是没有听见他方才的话,语气平淡,“不过,你方才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

“什么?”裴玉轩连忙道。

王元晔从一旁的碟子中抓一把谷穗,扔进湖中,看着水鸭争先恐后地跑过来抢食,方道:“我记得,谢良平的孙女今年应该及笄了吧?”

裴玉轩瞪大了眼,惊讶道:“你,你的意思是说……”

王元晔知他猜到了,“今日宴请之客大多都是青年才俊,女子也都是和谢家女交好的几位,偶有长辈,也都和谢良平坐在一起。况且,你没注意到吗?离我们不远的另一处院子的亭台上,偶有女子的身影闪过。”

裴玉轩回头看了一眼,果真有人坐在那里,结合他的分析,越发觉得有道理,不由有些气愤,“所以我们来到此处,竟是为了让他的孙女相看的?”

他也是出身大家,虽与百年王谢比不了,可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裴玉轩是家中的嫡长子,性格多有随性,但也是受家中教导长大,如今新入朝中,官职虽不高,但顺着家族已经定好的路走下去,日后也绝不会差在哪去。

这样的身份,配谢家的嫡女也足够了。

只是若是正大光明提出来也好,这样行事,难免让人心中不适。

还没见面,裴玉轩对这位谢家嫡女的印象便差了许多。

“你也别急,许是我猜错了呢。”王元晔道。

裴玉轩轻哼一声,“我总是觉得,今日谢良平邀我们来,定是不安好心,不管如何,我们坐上一会儿便离开吧。”

王元晔点头,“嗯。”

二人正说着,这时谢良平派小厮过来了:“二位郎君,家主有请。”

王元晔和裴玉轩对视一眼,跟着小厮进了正堂。

一进正堂,便见到谢良平坐在上首,边上还有几位与他相交甚好的几位老臣。

见他们进来,谢良平笑道:“王家二郎,还有裴家小子,真是怠慢了啊。”

王元晔连忙道:“哪里的事,外面湖色风光别有风味,小侄与裴兄游玩,甚得乐趣。”

裴玉轩也连声附和。

“哈哈哈,”谢良平大笑,“外面清风堂是才翻新不久的,那水湖中也是引得外面沙井湖中的水,不仅清澈,且还带有沙井湖便的樱花淡香,风景的确不错。”

王元晔听闻,和裴玉轩又跟着夸赞了两句。

半晌,谢良平又道:“那你们便去外面玩吧,我们这里都是上了年纪的,就不去了,也免得拘束了你们。”

王元晔和裴玉轩这才退了出来。

一出来,裴玉轩便低哼一声,摇了摇纸扇,“这个老东西,不安好心!”

王元晔轻咳一声,示意他注意一点。

裴玉轩这才收敛了几分,两人寻了一处僻静处坐下。

“要不我们再待一会儿便借口离开吧。”

裴玉轩呆在这里,只要一想到有人在暗中看着他们,便觉得浑身不自在。

王元晔点头,“也好。”

二人正打算起身,找主人家告辞,便听到门口有小厮高声报道。

“昭阳公主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