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王元晔和裴玉轩对视一眼,昭阳公主此刻来此作甚?

看着王元晔也是不解的模样,裴玉轩忍不住开口打趣:“听闻近来陛下在为公主择婿,难不成公主是知道今日此处王公贵族公子良多,来此处相看来了?”

王元晔瞥他一眼,并不理会他的打趣,然后理了理身上衣袍,随着众人一起去前厅接驾。

裴玉轩没有得到回复,也觉得自己方才行径有些幼稚,不由用扇子蹭了蹭鼻尖,紧步跟了上去。

昭阳是昨天听阿若偶然提起谢家设宴,日子就在她的赏花宴的前两天,她一时好奇便多问了几句。

听到京城中的大半公子都收到了请帖的时候,昭阳忍不住想,这谢良平不会是要给自己嫡孙女招婿吧?

她记得谢良平的嫡长孙女今年可是刚过及笄之年,听说生得是花容月貌,自幼长在祖母身边,颇得谢良平的宠爱。

她就有些想不明白了,如此妙人,谢良平便舍得这么快将她嫁出去?

见着这满地行礼的世家贵胄,昭阳心中有些明白了,这哪里是为自家孙女相看孙婿啊,分明就是假借此名给自己结党所用。

立在昭阳一旁的阿若抬头看一眼人群中,见不远处章绿姑娘跪在琴案旁,眉头微皱。

昭阳抬手示意他们免礼,随即谢良平便拢着袖子迎了上来。

不等他开口,昭阳爽朗的笑声便响了起来,“谢大人家中好生热闹,若不是昭阳路过,好奇进来看看,莫不是要错过了?”

路过?好奇进来看看?

谢良平嘴角微抽,面色僵硬了一瞬,“公主说笑了,还是请到正堂说话罢。”

昭阳扶着阿若的手,跟在谢良平身旁,不少的公子少爷们都暗地里看向这边,平日里只是从自己父辈口中得知这位昭阳公主的事迹,却从未亲眼见过。

今日初见,她笑靥如花,如墨双鬓簪上殷红海棠,头上戴着精美绝伦的赤金步摇,只略施粉黛,一双秋水便烟波四起,轻移莲步,行动间袅娜生姿,令人心驰摇曳。

昭阳对这些目光恍若不见,跟着谢良平进了正堂,而且目光又落在了跟在他身后的几位年稍长的人身上。

“看来,谢大人确实有不少人要招待呀。”

她语调宛转悠扬,眉毛微挑,一副天真不谙世事的模样。

谢良平却不敢松懈,前不久李茂祎的下场还历历在目,虽然陛下说让他告老还乡,可大家都是在官场浸淫几十年的人了,哪里还会看不出,李茂祎此次恐怕凶过吉少了。

果不其然,他后来查到,李茂祎根本就没有回乡,而是莫名失踪了。

除了拱卫司,谁还敢将堂堂一品大员暗自拘押?

如今这位昭阳公主,虽然没有明确的命令下来,但谁人不知,她掌管着拱卫司,心中弯绕岂是她面上天真便可蒙蔽的?

“不过是几位老朋友,闲来坐坐,让公主见笑了。”

说罢,谢良平请了昭阳上座。

昭阳视线从他们身上一一略过,随后笑道:“还是不了,谢大人几位闲聊,本宫怕是也插不上什么话,不如本宫还是去女眷那边吧。”

立在下面的人感受着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连气都不敢大声喘,只有谢良平面色镇定,听到这话还笑了一下。

“公主说得有理,和我们这些老头子在一起,怕是不自在,正好下官的孙女与公主年龄相近,想必更能相处得宜。”

昭阳抿唇一笑,微点头。

谢良平见状,又将人亲自送到了后院,让自己夫人代为招待。

站在外面和裴玉轩有一搭每一搭说着话的王元晔见状,脚步微动,看着她进了后院这才收回目光。

一旁的裴玉轩不明白,直直地朝着他喊:“王家二郎,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一会儿走一会儿不走的,到底要做什么?”

王元晔执起茶杯抿了一口,“裴兄,你最近火气有些大,还是坐下来喝口茶吧。”

裴玉轩拿着扇子指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后院之中,谢老夫人与昭阳母族出自同枝,只不过昭阳的母亲乃是吴郡顾氏本家嫡出长女,谢老夫人虽也出自嫡支,但到底还是远了一些。

到了后院,昭阳和谢老夫人同坐上首,两人聊了不过半晌,昭阳便觉得有些没意思起来。

这些深宅妇人,说个话都要七拐八拐,忒没意思。

“本宫听闻,此次府中请了名满京城的章绿姑娘,”说到此处,她看了一眼谢老夫人,“本宫还从未听过这位章绿姑娘的琴音呢。”

坐在下首的谢婉极有眼色,听到此话,连忙吩咐人将章绿姑娘请来。

随后又笑着朝昭阳道:“章绿姑娘的琴音乃是一绝,她平日为人出尘高傲,鲜少会入府召陪,听说之前文王也曾请过章绿姑娘,只是被拒了,我们此次能请她过来,着实不易呢。”

此话听着像是介绍章绿,但落在昭阳耳朵里,便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章绿姑娘鲜少入府召陪,却应了你们谢家的邀约,文王乃是皇家贵胄,他请不来的人你们却请来了,这不是炫耀是什么?

更何况,连皇家都请不动的人,你谢家却不费吹灰之力请来了,可见谢府实力不一般啊。

坐在谢婉旁边的谢家二女儿谢婵听完此话,面色一变,随即睨笑着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长姐说什么呢,公主身份尊贵,这些靡靡之音公主怕是都听得倦了呢?”

谢婉瞪了她一眼,本想像往日里一样回嘴,但想到昭阳公主在坐在上首,只好咽下了话语。

昭阳见状,和身旁的阿若对视一眼,眸中异光闪过,她懒懒地靠在身后的靠枕上,扶了扶鬓边的步摇,细声道:“是吗?那本宫可要认真听了。”

谢老夫人瞪了谢婉一眼,扬声道:“公主见笑了,公主金枝玉叶,想听什么听不到,这章绿姑娘的琴音再难得,也不过是民间乐曲而已,怎能和宫中乐姬相比呢?”

下首的谢婉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话中错处,神色有些慌乱,连忙补救:“祖母说的是,公主是何等身份,能听章绿姑娘一曲,也是她的福分……”

不等她说完,昭阳就忍不住抬手打断了她,“好了,本宫不是那等斤斤计较之人,你们不必如此紧张,章绿姑娘的琴音,本宫就算是未曾听过,也有过耳闻,确实堪称国手。”

话语间,章绿抱着琴已经走了进来,一旁的谢婉和谢婵碍于之前昭阳的话,此刻也不敢再乱说些什么。

章绿进来之后,看见坐在上首的人,连忙行礼。

昭阳抚弄着发梢,淡淡扫了一眼下方,“本宫听闻姑娘一曲可绕梁三日,不知是否有幸,能得闻一曲?”

章绿姑娘垂眸道:“公主盛情,章绿岂敢推辞。”

说罢,便摆好琴桌,抚手一弹,纯澈空灵之声缓缓响起,昭阳原本有些嬉笑的表情也慢慢收了起来。

本以为她会弹一曲宛转悠扬的曲子,没想到章绿姑娘竟然选了一首十面埋伏。

琴曲悠扬中隐隐流露出金戈铁马之势,让人浑然一激,昭阳坐在上首,神色痴醉,仿佛又回到了黄沙如土的漠北,仗义执剑,意气风发。

沙场战事,历历在目,驾马俯冲,神采飞扬。

就在离后院最近的前院的竹林之中,王元晔和裴玉轩坐在一处,静静听着这首曲子。

裴玉轩笑看王元晔,得意道:“怎么样,王家二郎,我没说错吧,章绿姑娘的琴音真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呐。”

王元晔扭头看他,开口道:“此曲唤做十面埋伏。”

裴玉轩一愣,“十面埋伏?”

王元晔点头:“这原是一首琵琶曲,章绿姑娘以古琴弹之,竟意境不减,可见其技艺之高超。”

裴玉轩呆呆点头,末了反应过来,“不对啊,你的意思是……章绿姑娘是故意选择此曲的?”

“众人皆知,昭阳公主曾在漠北军营中待过数年,也曾身披执锐,征战沙场,”王元晔目光幽幽,落在后院的墙篱上,“看来章绿姑娘不仅琴弹得好听,人也妙极啊。”

裴玉轩不知他话中之意,眼中也有迷茫之意。

王元晔见状,低叹一声,抿了口茶。

一曲毕,昭阳率先鼓起了掌,“章绿姑娘果然不负盛名,本宫想来只知道这十面埋伏用琵琶演奏十分出彩,竟不知用古琴也能奏出如此跌宕之曲。”

章绿起身行礼,“公主谬赞,不过是些靡靡之音,哪里比得上公主军中风采!”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原来章绿竟是以此曲,夸赞昭阳公主。

大齐民风开放,并不向前朝一般,对女子诸多苛求,但像昭阳这般,入军中为将的女子还是少数。

昭阳巾帼风采,还是迷住了不少贵族女子的。

谢婉听完此言,心中不屑,堂堂一朝公主,竟然入军营,与那些下贱男子起居一起,黄沙飞土中抛头露面,真是不雅。

心中如此想着,面容却依旧,口中甚至还讨好道:“公主巾帼不让须眉,实乃英雄人物。”

昭阳听了这话,只淡淡一笑,她起身,朝着谢家老夫人道:“本宫也出来不少时候了,也该回宫了,谢老夫人,今日能在贵府听章绿姑娘一曲,真是托了贵府之福啊。”

“公主此话严重了,”谢老夫人也忙跟着起身,将昭阳送至门外。

“老夫人留步,不必送了。”昭阳抬手拦住了谢老夫人的步子。

忽地扭头朝着谢家二小姐谢婵道:“今日本宫一见二姑娘便心生亲切,后日本宫在宫中设宴,二姑娘也来吧。”

谢婵没想到昭阳会忽然提到自己,愣了一瞬,还是一旁的谢老夫人轻咳一声才唤回思绪,连忙行礼道谢:“多谢公主厚爱,臣女一定到场。”

得到肯定的回答,昭阳满意的笑了,也不管谢家众人面色如何,施施然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