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母女谈心
我见诸君多憨批,料诸君见我应如是。
黎舒在自家三嫂那儿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个道理,瞬间对生活失去了热情。
黎舒:自闭。
在三嫂那儿备受打击的黎舒回到她和七公主的包间,整个人都是晦暗的。
“多大点事儿啊?你咋还魔怔了。”七公主就很不能理解好友的这种找虐行为,给好友提供了一个可行的精神胜利法:“你就当大家知道的都是假的呗,你之前不是做得挺好的。”
听到这话,黎舒更抑郁了。
“本以为我是举世皆浊我独清,结果……”黎舒叹了一声,颇为神伤,“你们之前看我跟你们强调只是兄弟情的时候,心里都是怎么想的啊?”
七公主回忆了一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整个人都欢快了起来。
她的乐子,阿舒和十一哥给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七公主压了压唇角,好叫自己不要高兴得太过分,宽解好友道:“你在纠结什么呀?大家知道就知道呗,该怎么处就怎么处呗。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旁人如何能影响到你?你觉得十一哥好,那就跟他继续玩,你觉得他不行,那就拒绝,多简单的事情。全看你是怎么想的~”
“主要是……”
七公主:!!!
处于吃瓜最佳位置的七公主,期待地搓手手,上半身下意识地往黎舒的方向前倾,激动地等女主角说对于这段关系的看法。
然后,黎舒愁容满面地说道:“他们会不会觉得我憨啊。”
吃瓜差点闪到腰的七公主:……?
本以为是为了和十一哥的感情而纠结,她连怎么劝慰都想好了,结果好友的反应居然是这样?
还有人身处感情漩涡里,却在为别人觉得她憨而揪心???
这是什么绝世大憨憨!
离谱啊。
七公主被好友的反应给秀得头皮发麻,缓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强笑着说道:“不愧是你。”
黎舒:“?”
她觉得看七公主的语气和表情,这话不太像是好话。
正巧状元楼的小厮往各包间里呈本轮辩赛的诗词和赋,拯救了被好友质问的七公主。
心情复杂的七公主,随手翻了翻宫女呈上来的诗词,假装没看到好友的抗议。
七公主经过柳三公子一事,便对才子这个人设免疫了。文会三天两头就有,而赶考的学子更是三年便是一茬,看多了便也不稀奇了。有一说一,七公主还是觉得吃好姐妹的瓜,比看才子激情辩论有意思。
而且这个机会,比文会才子辩论难得多了。七公主看了看认真在为别人觉得她憨而发愁的好友,艰难地将好友往正常的有关感情问题的方向上扳:“十一哥的开府宴请后,你们又见面了吗?”
“没呢,倒是送了信过来,说忙着入部的事情。”黎舒只简单略提了一句。
萧景行从太仓回来后,荣誉加身封了瑞王。忙着交接太仓的事情,又恰逢赶上英王在秋狝摔断腿诱发的一系列波折,倒将他入朝的事情给耽误了。
按照萧景行的规划,他是想往吏部走一走的,不然兵部和刑部也行。他来信的时候便委婉地跟黎舒提了一下他的想法。
萧景行进一步退三步,在信上全然一副有强烈事业心的奋斗模样,半点不提风月之事,倒叫黎舒自在了不少,甚至觉得他出息了。
颇有种‘崽啊,你终于开始努力了,阿爸果然没有看错你!’的自豪感。
另外就是,萧景行在信上字里行间里透露出来的小心翼翼,成功地让黎舒心里舒坦了不好啊。
黎舒跟好友分享:“信上没说这个事情,估计他也不知道怎么处理。想想他也在为这个事情头秃,我心里可舒服多了。”
就像是迟到的时候,你在操场上碰到了班上的同学,知道有人跟你样没赶上,就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简单点来说就是,啊,原来还有人跟我一样惨,舒服了。
黎舒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态。
“你这样在兵法上讲的话,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七公主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觉得看阿舒的这个反应,好像哪里不太对。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跳出来看,她觉得十一哥这手玩得溜呀。
进可攻,退可守。
她看完这个走向,完全有理由怀疑十一哥是故意的。
心真脏。
七公主觉得作为好友,她有义务提醒一头栽进坑里的郡主,不太委婉地暗示她:“我怎么觉得你被套路了啊?”
“不能吧……”黎舒犹犹豫豫地答,想了想萧景行的憨批行为,瞬间自信了。
虽然她承认了自己是个憨批,但是她知道萧景行是比她还憨批的憨批。
她的智商完全够碾压他的。
虽然有莫名的自信,但为了以防万一,黎舒还是先接纳了好友的建议:“那我还是继续自闭吧,先跟瑞王保持一下距离再说。”
七公主微笑点头。
忽地传来一阵齐齐的叫好声,黎舒起身推开木窗,才发现今日文会的魁首已经定下来了。奇怪的是,给魁首发彩头的倒不是状元楼的掌柜,而是一位有些眼熟的便装中年男子。
文会结束后,七公主回宫,黎舒随着三哥三嫂回家。
回家途中,黎舒不由问起文会上给魁首发彩头的男子,黎三哥说了句是户部的余侍郎大人。
黎三哥一说户部,黎舒就反应过来了。她年幼养在宫中的时候,在重华宫里见过,她还因为弟中弟这个词被萧景行笑过。那时候这位余大人还只是户部一个不起眼的主事,如今几年过去,都混上户部侍郎了。
这个弟中弟,有点厉害的。
不愧是她小弟的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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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大家都知道,结果身为当事人的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这个事实,还有过往再三跟好友们强调他们坦荡兄弟情的憨批行为,黎舒觉得实在无颜面对她的好友们,很是在家猫了一段日子。
自闭的黎舒表示,聚会也不想去,萧景行也不想见,只能靠撸猫才能勉强维持生活这样子。
转眼便临近过年,在外潇洒的黎将军和黎夫人终于在年关前赶了回来。瑞王开府后,今年要走的年礼便又多了一家。
送礼向来是高门大户里内眷们必须掌握的基本功,礼物的轻重寓意最能体会两家的交情。因为送礼不恰当而导致关系疏远或坏了大事的例子,若是能编撰成册的话,估计不会比一本书薄。
每年给各家定礼单的时候,黎夫人都会将媳妇们和女儿待在身边。一来是含蓄地表示黎家和这些人家的关系深浅,另外便是教导黎舒如何去权衡人情轻重。
作为儿媳妇,二嫂和三嫂在黎夫人面前很是规矩,相比于黎舒,话少了许多。
而瑞王府作为首次亮相,这也是第一次向瑞王府送年礼,大家免不了商讨几句。而一向活泼的黎舒,相比于两位嫂嫂,话少得令黎夫人侧目。
黎夫人叫三儿媳将新添的礼记到单子上,温柔地问道:“阿舒哪里不舒服吗?”
黎舒忙摇头。
黎三嫂见婆婆还不知道阿舒因为什么而自闭,和二嫂对视一眼,齐齐笑了出来。
见阿舒并未有开口制止的意思,这种事情也不好由她来禀明,黎三嫂想了想,笑着跟黎夫人说道:“母亲,一家有女百家求,如今盯着咱们家阿舒的人数不胜数。不少身家清白的公子宴请三郎,就为让他美言两句呢。”
二嫂在一旁说道:“秋狝的时候,皇上在围场上金口玉言夸阿舒风采卓然,是贵女典范。这样耀眼的明珠,谁不喜欢呢?”
自家孩子被如此夸耀,再精明能干的母亲,都会身心舒畅。此时的黎夫人便是如此,笑意盈盈,心里满是自豪之情。
然后黎三嫂在婆婆自豪骄傲的神情里,补充道:“所以有人向阿舒表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本就是在商讨瑞王府年礼时候诱发的话题,又提示到这个份上,黎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得了提示的黎夫人夸了两句儿媳妇尽心,便叫她们回去忙自己的事情。
二嫂和三嫂退下后,黎夫人叫人将礼单和笔墨收了,又叫身边的管事娘子开了库房找礼单上要用到的东西。
诸事安排妥当之后,黎夫人拉了女儿到铜花镜前,光可鉴人的雕花铜镜里,是一张千娇百媚的脸,明眸皓齿,眉目如画。
不是她自夸,满京城少有她女儿这般出挑的人物。
黎夫人边给女儿梳头,边感叹:“一晃眼,你都这么大了。我陪你的时日不多,细想来并未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职责。”
黎舒听她阿娘这般自责就心里发虚,无他,条件反射。
她阿娘有千层套路,其中以退为进这招是用得最多的,她少不更事没防备之心的时候,没少掉进坑里。
现在听到阿娘这般感叹,黎舒就心里紧张,不由绷紧了心神,以应对她娘接下来的各种出其不意。
黎舒想了下,觉得除了她以大欺小,跑练武场里欺负大侄子,也没犯别的事了……吧?
黎舒放心下来,看着镜子里给她梳头的手,眉眼弯弯,柔和又真挚地说道:“能做母亲的女儿,是阿舒的幸事。”
这句话发自肺腑,即使黎夫人更多的时候是随黎将军驻扎边关,后来黎家树大招风,黎老爷子安排黎将军退下来后,两人也是在外的时候多,但是黎舒依旧是她母亲的小迷妹。
黎夫人整个人温柔得不像话,眼里像是有被风吹过的秋水,荡出一片片的涟漪,“能有阿舒这样的女儿,也是为娘的幸运。”
黎舒转头埋在黎夫人的怀里,蹭了蹭。
黎夫人抚摸着女儿如缎子般滑溜的秀发,跟女儿谈心:“男欢女爱,少年慕艾,是美好的事情,没什么可难为情的。难道定些出阁前不见外男、不看话本不听风月戏的破规矩,蒙住女孩儿的眼睛,不叫她们看见,这些情思就不存在了吗?”
“堵不如疏,正视才是最好的方法。”黎夫人不由摇头,不赞同之意溢于言表。
黎舒洗耳恭听,能接纳三嫂超前思想的黎夫人,又岂会是什么等闲之辈。
“别人都说成婚是女子的头等大事,嫁人相当于女人的第二次投胎,这话我不爱听。对女子而言,掌握能立足的本事,才是头等大事。难道嫁个好人家,便可高枕无忧,坐享荣华了?等年老之后,对貌美的妾室和变心的丈夫喊打喊杀,来一句这些年的青春年华喂了狗?”
黎舒不由坐直了身体,这个案例她见过。
黎夫人笑出了声,打趣一般地说道:“若我是她丈夫,必得回她一句,这些年是你享福了,几十年养尊处优,远超你应得到的,是你姐妹们奢求不来的好运气。”
这言辞过于犀利了,黎舒仰头看信手拈来的黎夫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可能这就是大佬吧。
见小女儿双眼亮晶晶的,黎夫人忍不住笑。
看着稚嫩的肩膀,黎夫人心里有些不舍她劳心劳力,却更不能容忍女儿低嫁。她的女儿,本就值得最好的。
她们的门第,嫁娶的都是世家大族。而向黎家抛来橄榄枝,求娶女儿的也多是嫡长子,日后是要继承爵位做宗妇的。
既然谈到了婚事,黎夫人也不扭捏,索性直接考道:“女子出嫁后,怎样去和夫家相处呢?或者说,怎样立于不败之地?”
黎舒想了想,总结道:“得掌握资源的调配权。”
当你的能力全面镶嵌进这个世家门阀的体系里,掌握了家族资源的调配权,便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黎夫人满意地点头。
黎舒慢慢地梳理着:“世家大族要的是怎样的当家主母呢?首先是家族子嗣的培养和教育。将家中的孩子教养成才,怎样用家族的资源,确定孩子的未来。入仕为底,上不封顶。”
按照这个标准,她母亲无疑优秀得令人侧目。
在武官的体系里,少有大哥二哥这般年轻便得登高位的将军,还走得相当稳当,一步一个脚印。而三哥更别说,虽然有男主光环加持,但多少文官打小培养都考不上功名,他十六岁便中了进士,说出去也是惊才绝艳的人物。
至于她嘛,一般一般,只混了个贵女圈子里的话事人。
“阿娘你好厉害。”黎舒的彩虹屁张口就来,将人夸得天花乱坠。
黎夫人被贴心小棉袄的话哄得晕头转向,一颗心软成了水。
黎夫人帮女儿补充道:“还有镇得住家业层面的资源流向,对夫君与资源的拿捏和把控等。这些是宗妇必须掌握的能力,若是不能,要么换个人承担宗妇的职责,要么便是家族的资源被截取,逐渐衰败下去。”
黎舒点头,表示受教了,感叹道:“掌握了这些的女子,嫁给谁都能过得很好吧?”
黎夫人被她的稚气话逗得发笑,跟她说:“自然是要嫁心悦之人。”
黎夫人给女儿分享她总结得来的经验,“夫妻风雨同舟,就得做到真正的敢爱敢恨,重点在于一个‘敢’字。你喜欢,就是毫无道理可言,一颗心全豁出去,就是天塌下来,没有人认可和支持他,哪怕你也知道这个男人是个二愣子,也奋不顾身的追随和支持。如果如此他还背叛你,辜负你,那就敢恨,那就敢于直接翻脸,从此恩断义绝,过自己的日子。”
黎舒被她娘的这段话激得热血沸腾,这样的女孩子,谁不爱呢。
黎舒跟她娘发表看法:“我也想拥有这样敢爱敢恨的女孩子。”
教导女儿成为敢爱敢恨的女孩子的黎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2700:00:00~2020-04-2923:55: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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