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

顾秀震惊了。

他怀疑自己穿越到山海世界,到处都是奇怪的生物：长了翅膀的鱼、三条腿的兔子、有猫头鹰脸的山羊、长着三个脑袋还有八条腿的蛇……

而且这些生物大半口出人言，说话内容是清一色的——

“不要！不要吃我们！不要啊！”

一边说，一边往角落里退缩，一层叠着一层,活脱脱一个密恐现场。

顾秀惊呆，看向此刻依旧一脸无辜可爱的龙宝宝和小白：“想不到你们长得这么可爱,在山海经生物们眼里却是超恐怖的庞然大物。”

“人类眼中的可爱动物在大部分普通动物眼中本来就是超恐怖~”

龙宝宝嘚瑟地表示：“因为只有足够强大的生命体才能得到足够的食物并研究如何让自己长得可爱,活在生物链最底层的那些小可怜们最大的梦想是丑到没有猎食者想吃他们。”

小白也说：“强者才有资格挑选进化方向，弱者必须想尽办法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好吃。”

“但是——”

顾秀看着前方越缩越紧越密恐倾向的山海神话动物集团,眉头忍不住结出一个问号。

“没有为什么，”小白说,“它们在我和笨蛋蛋眼里就是一坨美味的肉。”

‘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山海生物活在展厅里面？“

“因为它们已经无处可退。”

小白迈着小短腿走到展厅中央的展柜前,垫脚,手指穿过玻璃罩,取出八千年前的古人类头骨：“这就是他们躲在这里的原因。”

“难道说这个头骨其实是……”

“头骨是山神的一部分。”

小白解释说：“自然神源于人类对自然万物的人格化，为了巩固这种人格化，部落会定期献祭族中的重要人物。这种献祭,通常被认为是把身体交给自然神、与自然神合为一体,献祭的人为自己能够成为自然神的一部分而荣幸,参与献祭的人看到族中领袖成为神灵的一部分也很开心。”

“原始社会生存环境太恶劣，早期人类有这种想法也很正常。”

“但人类对自然神的崇拜本身带着强烈的功利性,如果他们信仰的神灵不能满足他们的心愿，他们就会丑化憎恨神灵甚至更改信仰，原始的宗教战争就是这样产生的。”

“但这些和头骨又有什么关系？”

“头骨是梅田镇原始居民献给自然神的祭品,在人类信仰自然神的时代，它是整个部落和自然神的纽带，”小白说，“但当山神被封印镇压后，这一带的山海经生物们失去了最后的栖息之地，它们便在有最后的自然神气息的头骨吸引下聚集在这里，竭尽全力活下去。”

“原来如此……”

顾秀一声叹息。

小白将头骨放回原处，说：“陈轩应该也知道第三展厅已经成为山海生物的最后栖息地才让粑粑来第三展厅。”

“但是第三展厅的秘密和石头又——”

提到石头，顾秀突然灵机一动，从口袋里取出石头。

顿时，被小白和龙宝宝的气息吓得叠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山海经生物们都激动起来，有些动物甚至流下口水，想吃又不敢过来。

“石头对你们而言很重要，对不对？”

顾秀晃动石头，希望得到详细的回答。

山海经生物们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最终推出一条美人蛇模样的生物，游到离顾秀一米远的地方，战战兢兢地说：“这是我们最喜欢吃的东西。”

“可它看起来只是普通的石头，怎么就成了你们最喜欢吃的东西？”

顾秀不懂。

“它表面有自然的味道，也有人间的烟火味。”

美女蛇含着眼泪：“我们失去了山神，全靠这些石头维持着存在，如果没有石头的话，我们会死掉的。”

“你们……”

“山海经生物大半是幻想和真实的结合，而幻想的半数又源于自然，”龙宝宝说，“它们是因山神之力才存在的。”

“你们既然依附于山神之力，为什么山神被困，你们却没想过去救他？”

“因为……因为……”

一众生物又开始窸窸窣窣的交头接耳，似乎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顾秀于是看向龙宝宝和小白：“崽啊，你们肚子饿不饿？”

“饿饿饿！”

两只儿子争先恐后的大喊。

“那你们去吃自助餐好不好？”

“好啊！”

龙宝宝和小白一起欢呼。

躲在第三展厅的山海经生物们抖得好像筛糠一般：“不要！不要吃掉我们！我们不是自助餐！我们真的不好吃！”

“不想被我们吃掉就老实交代！”

龙宝宝恶声恶气地说着。

小白流着口水走向最肥胖的貘兽：“小白最喜欢吃貘兽，貘兽哥哥，你喜欢被小白吃吗？”

“你不要过来啊啊啊啊！”

貘兽惨叫。

“那就把你们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小白用天真无邪的口气提出不容貘兽拒绝的要求。

貘兽慌了，大肥脸上小眼珠子一通乱转，迅速做出决定：“谛听大爷，应龙大神，你们到底想知道什么？”

“应龙？”

顾秀看向龙宝宝：“你居然是应龙？”

“粑粑意外我的血统吗？”

龙宝宝骄傲地顺了下金毛。

“上古传说中，龙要长到五千岁以上才是应龙……如果你是应龙……”

顾秀怀疑这货长期占自己便宜。

龙宝宝奸猾，意识到顾秀开始怀疑自己的年纪，赶紧转移话题：“粑粑~虽然我是应龙血统，可我在这个世界真的还只是个宝宝~宝宝~宝宝~宝宝~”

“我难道没有一直都把你当宝宝？”

顾秀无语，揉动眉心。

“额……”

龙宝宝眼看搪塞不过，决定拉谛听下水，阴阳怪气地表示：“龙可以和其他种族结合生下后代，但是谛听从来都是唯一的，小白是唯一的谛听，它拥有谛听这个种族从诞生到现在的所有记忆，虽然转世投胎后就是全新的谛听，只是拥有几万年的记忆罢了。”

“龙蛋蛋！”

装嫩被揭穿的小白顿时恼羞成怒，狰狞着小脸蛋就要发飙。

貘兽见两位祖宗都不开心，意识到自己小命不保，赶紧居中调和：“两位祖宗，你们别生气，我马上就把我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们！”

“那你还不赶紧说！”

“是！是！”

貘兽颤抖着全身肥肉走到顾秀身边，绕着顾秀转了一圈。

顾秀顿觉眼皮沉重，意识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一个沉重的声音在耳边不断的讲述，配合如走马灯般变化的图像。

“最初的时候，山神为了满足人类无尽的欲求主动被封印，但人类实在太贪婪，榨取的过程太残酷，又不断将黑暗的视线注入山神的意识中，山神的善良因此逐渐损耗殆尽，黑暗面逐渐占据上风，他开始讨厌这个世界……”

“山神的善良面发现黑暗面正逐渐占据上风后，他害怕黑暗面会毁灭他想要保护的人类，他于是假装已经被黑暗面赶出，把善念意识附着在石头上面，作为自然最后的一点力量交给我们。山神与我们有约，他承诺他的尸体会化为空间，一个能够让山海经生物生活的空间，让我们在黑暗面冲破封印的时候保护梅田镇居民。”

“然而，人类也偷听到了这个约定，他们带走这类石头，用约定把我们圈禁起来，为他们服务……”

因为这段话，顾秀眼前出现山海经生物们在工厂里忙碌工作的画面。

“……仙女牌产品都是我们生产的……从辣椒酱开始……我们就被无止境的压榨，强迫工作，只有饿得快死的时候才能吃一点点的石头。”

“你们从来都没想过反抗？”

顾秀很不能理解山海经生物们的顺从和忍耐。

“不能反抗，反抗会让山神更加痛苦。”

“为什么？”

“因为没有这些产品带来的利润，他们会变本加厉的折磨山神，加速山神的黑暗面……”

“可就算你们配合他们，为他们生产这些东西，你们也不能把——”

“我们没有选择。”

“我明白了。”

顾秀叹了口气。

走马灯的讲述就此结束。

他睁开眼，打开老板娘给他的日记本。

在日记本中，老板娘承认她在丈夫常爱民死后不久就因为陈家的要求开始在博物馆对面开小餐厅，这些石头都是陈家人交给她的，并要求她的小餐馆夜晚不能关门，会有神秘客人来餐馆进餐，餐点是石头。

“这么说，整个梅田镇都是同谋。”

顾秀苦笑着，继续看下去。

老板娘按照陈家的要求在博物馆对面开餐厅，每天都摆着石头供深夜来访的神秘客人们进餐，天长日久，她逐渐发现梅田镇的秘密，并得出一个恐怖的结论：

梅田镇的辉煌是神秘力量的辉煌，现有的辉煌迟早要付出代价！

“粑粑——”

小白扯顾秀的袖子：“整个梅田镇都是陈家和段家的巢穴，而且全镇的人都是帮凶，我们要怎么办？”

“我不知道，但是很显然这件事的规模和危害都严重超出我们的预期，解开山神封印、净化黑化的山神是当务之急。”

“怕就怕，山神已经不想被净化。”

龙宝宝怨念的说：“话说回来，梅田镇的人都这么卑鄙不要脸，哪怕我们帮他们净化了山神，他们也不会念我们的好，以后也会因为别的事情把他们自己坑死！”

“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净化山神。”

顾秀说：“山神是无辜的，山神不该被这群利欲熏心的人类这样对待。”

“好吧。”

龙宝宝踮脚勾住顾秀的脖子：“既然粑粑有了决定，蛋蛋就和粑粑一起走下去！”

小白也说：“粑粑放心，如果山神不能成功净化，小白就帮粑粑把他超度！”

“超度……”

顾秀莫名觉得小白的用词很危险。

当然，小白是谛听，谛听掌管地府轮回，张口就是“超度”也很正常。

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

嗡……

手机突然轰鸣。

顾秀低头，发现是拘留所打来的电话。

“你好，我是顾秀，请问你们找我是……”

（“陈轩自杀了。”）

“什么！”

顾秀惊呆。

（“根据探监记录，你是他自杀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

“需要我配合你们做笔录吗？”

顾秀向来是个守法公民。

（“暂时不必，但请你短期内不要离开梅田镇，我们随时可能联系你。”）

“好的，我明白。”

顾秀挂掉电话，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龙宝宝和小白说：“陈轩死了，刚刚。”

“这么巧？”

小白兴致勃勃。

龙宝宝也说：“粑粑，他死得这么快，肯定是有预谋的！”

“拘留所那边暂时没打算让我过去做笔录，不过我总觉得陈轩的死有点不对劲。”

话虽这么说，顾秀还是决定先把山神封印的事情搞定。

因为封印是梅田镇所有故事的起点，也是所有问题的关键点。

……

……

李璟行在封印地受了惊吓，回到陈家后，冲着段长风发了好大一通火气，终于恢复冷静。

段长风趁机劝诫：“皇上，顾秀他如今不仅不记得当年也完全不打算想起当年，你就放下过去，让一切都重新开始吧！”

“这事绝对不可能！”

李璟行一拳打在桌面上：“他必须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可是皇上，我压根不是如今的顾太傅的对手，没办法让他为他不记得的当年付出代价。”

段长风有些不耐烦了。

李璟行冷笑，说：“朕是皇帝，皇帝有龙气护身，只要朕愿意修炼，朕就可以事半功倍！”

“这……”

段长风很意外。

段家秘籍确实记录了用龙气加速修炼进程的手段，但这种手段是让和有龙气之人修炼的段家人获益，身负龙气之人本身不能提升！

何况——

这种加速是揠苗助长！

短期内的大幅提升会导致惨烈后果。

想着想着，段长风露出——

“你这是什么表情？”

李璟行不悦地看着段长风：“你对朕有不满吗？”

“没有！完全没有！”

“真的没有？”

“我怎么可能会对皇上有所不满？”

段长风无奈地看着李璟行。

为了这个男人，他放弃了他能放弃的一切东西，为什么这个男人却还是不相信他？

“如果你对我是全心全意的信任，为什么不按照我的要求把顾秀抓过来！他身边的两只神兽杂种就那么让你顾忌？”

“皇上——”

“他们是神兽！朕可还是真命天子！是龙！”

李璟行狂妄的说着。

这时，一个男人走进房间。

段长风顿时呆滞：“你……你……”

“你什么你！”

李璟行以为段长风和他顶嘴，正要张口训斥，就见一个全身笼在黑雾中的男子经过身旁，坐在段长风面前：“弟弟，你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大哥……”

段长风诚惶诚恐。

李璟行还要摆皇帝的臭架子，说：“他是谁？为什么不行礼就坐下！”

“皇上，他是……”

“没关系，我不在乎。”

全身笼着黑雾的男人笑眯眯地说：“弟夫，好久不见。”

“弟夫？段长明？”

“段长明就是个废物。”

男人冷笑。

闻言，李璟行莫名浑身一机灵：“你是段长义！天啊，半年不见，你怎么变成——”

“我闭关修炼半年，能力得到大幅提升，外形也因此发生了一定的改变。”

“段长义”漫不经心地说着，周身散发莫名的阴寒。

李璟行这回终于不继续摆架子，主动问“段长义”：“大哥，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怎么办？”

“皇上的意思是，要怎么做才能解决梅田镇的危机。”

段长风给李璟行说好话。

“段长义”一声轻笑，说：“梅田镇的危机已经没有解决的必要，当务之急是立刻找到新的宿主。”

“没有解决的必要？新的宿主？”

段长风困惑：“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听不懂就对了。”

黑雾散开，露出保留了段长义五官轮廓的非人面容，无机质的目光没有感情地落在段长风和李璟行的身上。

段长风大惊：“你是谁！你不是我哥！”

“我是谁，我是一切的主使者。”

黑暗的力量甜美地咏颂着，温柔又陶醉。

段长风不愿向黑暗低头，咬着牙，说：“把我大哥还给我！”

“傻弟弟，你说什么糊涂话？我就是你的哥哥啊！”

“不！我哥哥不是这样的怪物！你不是我哥哥！”

“我是你哥哥！”

“段长义”说，“他自愿和我融合，他渴望得到我的力量。”

“但是——”

“没有但是！”

“段长义”一声暴喝，不许段长风继续抗议。

李璟行也在短暂的思考后走到“段长义”面前，说：“朕不是段长风这种迂腐人，朕不管你是不是段长义，只要你能让朕重新成为大燕皇帝，你就是朕最好的朋友！”

“那我们一定会合作得很开心。”

“段长义”扭曲的说着，手指伸出，指尖在段长风的眉心烙下一个滚烫的记号。

“——啊！”

……

……

因为暂时不打算调查陈轩的死亡原因，出了博物馆后，顾秀直奔青山酒店，并在酒店大厅遇到来这里考察项目的封宇以及惯例一副哈士奇模样的封扬。

看到顾秀，封扬赶紧摇尾巴：“阿秀！阿秀！我在这里！”

顾秀嫌他丢人，径直——

“不要啊！”

封扬见顾秀不理他，直接一个膝部滑行三十米滑到顾秀面前，抱着他的腿：“阿秀！不要不理我！我对你是日思夜想夜不能寐白天黑夜看不到你就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

“你能更假一点吗？”

顾秀一甩腿，准备把这货踢出去。

封宇上前挽尊，说：“顾先生，给我个面子。”

“二哥……”

封扬抬头，眼巴巴地看着兄长。

封宇：“一边去！别打扰我和顾先生说正经事！”

“哦……”

封扬乖乖闪边，然后贱兮兮地看着顾秀的两只神兽儿子，热情洋溢：“蛋蛋~小白~你们要不要吃好吃的~蜀黍给你们买了一车零食~”

“全部是牛肉干吗？”

“我要neinei！”

“有neinei！有牛肉干！还有很多很多超级好吃的小东西~”

说话间，封扬就要带着孩子们去停车场。

龙宝宝这时突然撒娇：“粑粑，蛋蛋的脚扭伤了，粑粑要抱我~”

小白见状，果断一个摔跤坐在地上：“呜呜呜！小白摔倒了~要粑粑亲亲才能起来~”

“……”

顾秀无语，上前，捡起两只神兽儿子，对封扬说：“你不用管它们，它们就是这样，成天想着搞事！”

“可是——”

“你先去停车场拿零食。”

封宇发话，让封扬立刻滚蛋。

封扬委屈巴巴的离开大厅。

封宇严肃地告诉顾秀：“南山公司被举报了。”

“谁干的？”

“不太清楚，不过举报方提交的证据非常硬核，”封宇说，“检查组应该很快就会来梅田镇调查南山公司的具体问题，到时候，整个梅田镇都可能被撸一遍。”

“整个梅田镇都将无人幸免吗？”

“应该不至于那么严重。”

封宇说：“不过南山公司肯定保不住，它现在涉及偷税漏税、超营业范围销售、产品与宣传不符、产品存在严重的质量问题等等等！”

“如果南山公司扛不住这波打击宣告破产，会造成多少负债？”

“不清楚，但肯定不少于十亿。”

封宇说：“我看过南山公司的内部财务表，除了明面上的产品问题，高层还和民间借贷公司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原来……”

顾秀想了一下，说：“陈家和南山公司的牵扯有多深？”

“南山公司的资金构成是陈家出资百分之五十，张铭出资百分之三十，剩下百分之二十由梅田镇的多个机构个人组成，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说到这里，封宇也叹了口气，说：“知道他们贪心，但我没想到他们可以这么贪心。”

“贪是人类的本性，何况他们的富贵来得那么突然又不正当。”

顾秀非常讨厌梅田镇的居民。

作者有话要说：梅田镇居民的未来只有两种：1、净化失败，山神黑化大污染，全员染病而死；2、净化成功，梅田镇破产，人均负债X百万，还债到死。

至于渣皇帝，与虎谋皮的后果，你们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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