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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影窝在素颐宫喝茶,快到中午的时候,外面又开始吵吵嚷嚷起来了。书柔出门呵斥几声,那些个宫女太监才闭了嘴。
林安影撑着头,懒洋洋道:“怎么了?”
书柔道:“那些人无聊得很,又开始嘴碎了。”
林安影睁开眼,不用想也知道,宫里在传和他有关的事儿。今时不同往日,林安影得了绝学后耳目聪明,一丁点小动静都逃不出他的掌心。
屏气凝神,四周突然安静下来,那些个藏在角落的低语声格外清晰。
书里的太监宫女们果然喜欢八卦,这事儿一传十十传百,传的越来越邪乎了。林安影差不多听明白了,李将军带着那些文官,在皇帝面前怒斥自己这个妖妃。
想当然,李将军又碰了一鼻子灰,早上气势汹汹入宫,没过多久便拉长着一张老脸,边走边甩袖子。
虽然皇帝不给老将军面子,但林安影知道,李将军的计谋成功了一半。这不,几张嘴一张一合,林安影早已成了众人口中惑乱朝纲的妖妃。
李将军这是想要众口铄金啊,林安影摇摇头,若是原来的皇帝,怕是顶不住这些压力,选择放弃美人保全自己的江山,可现在坐在顶端的那个男人,早就换了一个壳子。
林安影道:“好茶好茶。”
外殿的宫女探头,瞧见自家娘娘的样儿,忍不住捂住嘴,一脸忧愁。
边上人问:“姐姐你怎么了?”
宫女便道:“我怕娘娘受不住。”
这几日,素颐宫冷清了些,往日里总爱凑过来吹捧的妃子们全没了影,许是都在观望。
林安影也乐得自在,品茶吃果子,逍遥得很。到了晚上,林安影刚准备往房里走,却听见屋顶有一阵动静。
他身怀绝学,当下便皱起眉头,双全握紧。
屋顶上的人轻笑一声,林安影眨眨眼,抬起头,略微放松了些。
他压低声音道:“佳人为何要做贼?”
上面的人笑了,“原来我是你的佳人?”
林安影调/戏不成反被揶揄,也不生气,而是自顾自坐到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
茶气氤氲,片刻后,那俊朗青年便从窗户翻了进来。
林安影道:“好好的大门你不走,偏要走这些歪门邪道。”
来人正是宋以铎,只不过现在的他穿了一身灰衣,少了些许贵气,却多了几分少年气息。
林安影余光瞧见那人身形,心中早已怦怦乱跳,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宋以铎坐下来,毫不客气地拿起桌上的茶果,送到嘴里。
林安影瞪他一眼,宋以铎却道:“你这样瞧我,我有点……”
林安影赶紧开口,“大晚上的跟做贼似的偷偷摸摸过来做什么?”
宋以铎这才正经气来,“我来偷我的小美人。”
林安影一头雾水,还没来得及问个仔细,腰间一暖,宋以铎大手覆上林安影的腰肢,稍一用力,便把人携了起来。
宋以铎做事雷厉风行,林安影来不及反应,便已被他带出去百米之远。
轻车熟路避开所有守卫,皇帝带着妃子出了宫。
天子脚下,皇城夜晚,灯火通明。
林安影脚终于落了地,他晕乎乎地看向宋以铎,那人在火光下,眉目俊朗,笑意盈盈,夺目至极。
“瞧你整日窝在宫里,我带你出来透透气。”
林安影嘴角忍不住上扬,转过头去,将这繁华夜景尽收眼底。大越繁荣昌盛,民风开放,此时还未到深夜,路上人头攒动,吆喝声此起彼伏,竟有丝丝不夜城的味道。
林安影等待宋美人递上一串糖葫芦,或者是一个好看的纸人。他幻想出无数美好的约会场景,眼前早已是粉红一片。
……
几分钟后,林安影呆愣楞地坐在屋子里,抬眼瞧见的是一个淡青色衣服的美貌女子。
那女子眼睛黏在宋以铎身上,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却又点头。
林安影看向宋以铎,宋以铎道:“你见过她。”
林安影当然见过这女人,这不就是那传说中假死的仪妃孙沉蕊吗?
孙沉蕊看向林安影,叹道:“难怪那日我见他面熟,原来是故友的孩子。”
林安影只得笑笑,然后便安静地坐在一旁。
孙沉蕊道:“我自知我不该来此,可我心中依旧有些执念未消,我实在是坐不住,只得重游故地。”
林安影看向这女人,女子岁数虽大了些,五官却依旧美丽,她衣着朴素,眉眼里却沉淀着往日的贵气。女子面貌柔和,清秀恬淡,无半丝妖冶之感,林安影暗道,原来妖妃并不都是电视里那般浓妆艳抹,画着黑眼线的。
若不知她真实身份,林安影应当会觉得她是个好人,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宋以铎道:“你所谓的执念,到底是什么?”
孙沉蕊又瞧向林安影,看了许久才道:“见到这孩子,我便想起了故友,从前我一直很羡慕她,不受凡尘拘束,自由自在。而我从小到大便要学习女德,一年里有大半时光都是躲在闺中。”
“我知道我没什么本事,父亲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地方官,我除了这张脸,简直一无是处。”
孙沉蕊眼睛突然亮起来,他看向宋以铎,“我进了宫,当了娘娘,每日坐在院子里,过着重复无趣的日子,直到……直到我遇见了你!”
林安影原本安静听着故事,却在听到这话之后一个激灵。剧情怎么越来越奇怪了!
孙沉蕊道:“我一直觉得故友和我们不一样,她就像一只不受拘束的鹰,她总能给我带来许多新奇的故事,有时候我觉得,我心底好像有什么在蠢蠢欲动,我也想让自己变得和她一样,和所有人都不同。”
“宫里的日子很无趣,我本想着就这么过完一生,可我却见到了奇怪的事。”
孙沉蕊记起那段奇妙的时光,彼时的她不过是个小小的美人,整日懒散地坐在院子里,看着花开花落。
那个小男孩凭空出现的时候,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过了几日,空荡荡的院子里又多了一个人,孙沉蕊瞧向那个漂亮的小男孩儿,目光呆滞。
直到那人第三次出现,孙沉蕊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明明突然冒出来一个人,为何自己却仿佛什么都没见到一般,为何自己一点都不惊讶,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牵引着自己一样,让她无视这极端奇异的事件。
终于,她张开嘴,用尽浑身力气,问那个孩子——你是谁。
那个孩子却消失了。
孙沉蕊垂眼,“明明多了一个人,却只有我能看见。也就是从那天开始,我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原本我只想在宫里平平淡淡度过一生,可从那天起,我就在想,我为什么想要按部就班的过日子。”
林安影眉头越皱越厉害。
孙沉蕊道:“我这次来京城,一是放不下心中执念,二是想把故友的消息告知那个孩子。”
她知道自己从来就不是个好人,纵使见到了和故友一模一样的人,她心中想的依旧是皇帝,依旧是那个凭空冒出来的孩子。
孙沉蕊叹道:“先帝喜我,我却不把先帝放在眼里。我心比天高,却终究没有那个命,我总觉得,只有我坐上那至高位子,才没人能将我拖下去。说来,也是我高看了自己。我这半生沉迷权势,做了许多伤天害理之事,源自执念,也源自不甘。我不能生育,便瞧那些皇子公主不顺眼,一时畅快后,便再也停不住手。”
宋以铎突然道:“既然你知道我是从前那个孩子,想必在你眼中,我与皇帝应当有所不同。”
孙沉蕊点头道:“我一生执念,便是你了,所以我才在想,我到底是什么,我真的在为自己而活吗?或许,在这个世界外,有另一个真实的世界?”
天空一轮圆月,照亮夜晚。宋以铎牵着林安影走出屋子,林安影道:“孙沉蕊为何能见到真实的你?”
宋以铎道:“小时候的我来过这边几次,但却很快就被赶了出去,大概那时候这空间还不够稳定,规则有漏洞,孙沉蕊恐怕就是那个抓住漏洞的人。”
“从小就被教育三从四德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有当皇帝的心,她的所作所为已经不在控制内了,空间本就不稳定,可经不起长期的折腾,平白无故多出来的人只能被硬塞过去,成为这个世界的原住民。”
林安影挠挠头,不管孙沉蕊看上去有多么美丽和蔼,她曾经都是那个残忍无情的妃子。
宋以铎道:“这个女人确实只为自己而活,先帝的情她不放在眼里,百姓的苦她也不关心,那些无辜的人,在她眼里也不过是蝼蚁。若她继续留在京城,总有一天会被太后抓住,若她走了,天高地远,也没人能捉得住她。走与不走,全看她的选择。”
宋以铎怎么突然灌鸡汤了?林安影懵了,刚想开口,却见宋以铎神色一变,笑嘻嘻道:“所以啊,这个空间不稳定,虽然现在大家看不出我和宋以言的真实样貌,但指不定哪日又出了和仪妃以一样的人,到时候整个空间怕是要乱套,小安影,你得赶快和我去大符。”
小安影……
林安影被雷得头皮发麻,却还得硬生生憋回去。
宋以铎又道:“既然要去大符,那就得把这边的事处理好,你有什么要去见的人吗?”
林安影扯扯嘴角,这些日子他天天蹲在宫里,除了宋以铎,根本没什么关系好的人,突然说要见……
林安影一惊,不对,没有喜欢的人,但有讨厌的人啊!
虽然宋以铎表示这是一个独立的空间,可在林安影心中,这就是一本小说!小说主角自带光环,跌倒谷底都能满血复活,林安影想起主角小受,真怕他又出来作妖!
林安影咳嗽一声,“我们去秦府瞧瞧?”
宋以铎也不问原因,当下就道:“好!”
秦府,下人们打着瞌睡,老爷夫人们却早已会周公去了。
林安影没想到宋以铎居然上瘾了,堂堂皇帝偏要和做贼一般,轻功在屋顶踏来踏去。
踏了几分钟后,宋以铎才道:“这秦见欢在哪?”
林安影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