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男孩犹豫了一下,转头看见窗外夜幕初上,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坐在床榻边上把自己缩成一团,看着吴彻明收拾东西。
吴彻明把一切都收拾妥当,准备坐下来和这孩子聊聊天的时候,男孩却掉起了眼泪。
还越哭越猛烈。
看着一双明眸被泪水浸湿,吴彻明的脑子一下子就当机了。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蒲公英炖鱼就难喝到让人落泪吗?
他最怕别人在自己面前哭,况且这还是个小孩子,自己该怎么哄?
吴彻明双手抓头,在心里盘算着该怎样做能不让他哭。相比较于吴彻明的抓狂,男孩则是很安静的坐在角落里,默默擦着眼泪。这个小动作让吴彻明心中忽然泛起了一阵酸意。这孩子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吴彻明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沿,拿起外衣裹住男孩的后背,轻轻拍着他的脊背,温声道:“你若是信得过我,有什么委屈,尽管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上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他温柔动作和低语稍稍治愈了这孩子,男孩真的渐渐收起了哭声,但依旧沉默不语。
好歹不哭了。吴彻明松了一口气,有什么事情等明天再说吧,他也不想一直追问别人的伤心事。又低声安慰了男孩几句之后,掀开被褥让他躺下休息。
许是男孩高烧还未完全褪去,精神体力没有恢复多少,躺下之后不消一会儿便睡着了。
吴彻明又打来了一些水,轻轻地给他擦拭身体,擦至脖颈处,吴彻明的目光落到了那枚长命金锁上,仔细看来,金锁上面刻着三个篆文——赵疏桐。
“这是他的名字吧。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名字还挺有诗意,吴彻明暗暗赞叹了一番。又想起自己在书中的名字叫“彻明”,应是取自“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莫名觉得这两个名字还挺搭配。
安顿好男孩后,吴彻明捏着鼻子把剩下的鱼汤灌进了肚里,又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随便擦了擦脸,躺在男孩身边睡下了。
可是这一夜,吴彻明睡得并不安稳。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在梦里,他梦到了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低着头跪在地上放声大哭。撕心裂肺的哭声让吴彻明直想流泪。不知为何,吴彻明隐隐觉得这少年的身影很是熟悉,就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但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
而且,不论他怎么努力,都看不清那个少年的脸。
正当他想前去询问那少年到底为何事如此伤心时,突然感到胸口一闷,猛地惊醒了过来。
吴彻明睁开眼睛一看,一人一猫都压在他胸口睡的正香。此时窗外已天光大亮,柴火早已烧光,山间清晨的空气带着些许凉意。
吴彻明轻轻地把男孩和猫从身上抱下来放在榻上,又伸手探了探男孩的额头,烧已经退了,此刻正睡得香甜。穿衣起身出门,看见白梦站在河边,这让他有点儿纳闷,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白梦一摇纸扇,依旧微笑着道:“吴先生,昨夜您是不是做了一个梦?”
吴彻明点点头:“是啊。怎么?做梦不好吗?”
“是这样的吴先生,昨日忘了告诉您,在这个世界,您的梦可能会是未来剧情的某些片段,所以,梦境是有提示作用的。但是有一点,越到后来,您会对梦境中发生的场景的记忆越模糊。当然,如果您不喜欢被剧透,可以忽略。”
听到这句话,吴彻明闭着眼睛想了想昨晚的那个梦,刚想问问白梦那个梦到底是什么意思,睁开眼时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能不能靠点儿谱!”
吴彻明吐槽完了白梦,想起来那个叫做赵疏桐的孩子病还未痊愈,就算是带他下山,这早饭问题得先解决了,便琢磨着再去河里捉点什么。他沿着河边走了很长一段路,都没有看见一条鱼的影子,在水边倒是发现了不少荸荠。
这让他很是欣喜,卷起裤腿下河摘了一堆,用衣摆包着往回走。等回到屋子时,猫已经醒了,正在认真舔着自己的毛,疏桐还在睡着。
吴彻明坐在门槛上把荸荠洗干净,削掉皮,费劲地用钻木取火法点燃柴火,把荸荠放进去煮熟。等做完这一切之后才转身进去叫醒疏桐。
“起床了,疏桐,我给你找点儿吃的,快起来趁热吃。”
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男孩悠悠转醒,轻微眨动了一下眼睛,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吴彻明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有点发热。吴彻明拿来衣服给他穿上,用布巾给他擦了擦脸。
当吴彻明的手指在擦过疏桐右眼下的那颗泪痣时,他的心脏猛然闪过一瞬疼痛。就像是细针刺在心尖一样。
吴彻明捂着胸口缓了一会儿,也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昨夜没有休息好的缘故。看着疏桐白净的脸,吴彻明心中莫名升起了老父亲对儿子的自豪感,随后又快速摇了摇头,把这个奇怪的想法抛之脑后。
“过来吃吧,这是给你煮的荸荠。”
面对吴彻明递来的荸荠,疏桐盯着看了一会儿,接了下来:“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吴彻明指了指他脖子里的长命锁:“金锁上刻着的,可不就是你的名字?”
得到回答之后,疏桐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对吴彻明道了声谢谢,从碗里拿起一个荸荠慢慢嚼了起来。可能小孩子都偏爱甜食,不过一会儿,满满一小碗荸荠已经只剩下几个。
疏桐擦了擦嘴,看着吴彻明道:“这位哥哥,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是什么。”
吴彻明看他吃东西正看得出神,思绪被这一句询问拉了回来:“哦,忘了告诉你了,我叫吴子......吴彻明,你就叫我吴哥哥,或者明哥哥,都行,随你喜欢。”
疏桐点点头,把碗递到吴彻明手边,对他微微一笑:“那明哥哥也吃。”
这个笑容让吴彻明心中荡漾,如暖流充盈,一时竟无法平静。以至于很久很久之后,待他再次回想起,心中的暖意也不曾消减半分。
两人吃完了简单的早餐,吴彻明觉得留在山上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现在又多了一张嘴,若是只靠抓鱼摘荸荠维持生计,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被饿死。
自己好歹也是出生在中医药世家的二十一世纪新青年,在这书里的世界找个工作份工作应该不难,便决定带着疏桐和猫下山谋生。
吴彻明调动一切脑中为数不多的历史的知识,他依稀记得古人交易貌似可以以物易物,贝壳儿什么的也能当钱花。
可是这里没有贝壳,他也不知道这里是历史真实存在的朝代还是虚构的架空朝代,身边也没有什么可以用来交易的东西,只有一只猫,不知道有没有人肯要......
正当吴彻明苦恼时,他突然想起河岸边长着的蒲公英可是一味中药,八成能换钱,便叫上疏桐一起到外面去挖蒲公英。
一大一小忙活到将近中午,挖好的蒲公英在屋门口堆了一大堆,吴彻明扒拉出来一团破布和几根麻绳仔细地包好这些“原始资金”,把早上没吃完的荸荠往怀里一揣,背着蒲公英,牵着疏桐的小手,拎着橘猫下山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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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穿透山间林叶,落在泥土地上,明暗斑驳。远处的山路上传来了阵阵脚步声。
“明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
吴彻明道:“这山上的东西太少了,咱们下山到镇子上去,把这些蒲公英卖了,换成钱,然后带你去吃顿好的。怎么样?”
“嗯。”疏桐紧了紧牵住吴彻明的那只手。
吴彻明感觉到了疏桐的这个小动作,捏了捏他的手指。两人走了一会儿之后,吴彻明灵光一闪:既然这里是一本书中的世界,想必作者应该会写到各个角色的家庭背景之类的,说不定了解了这里的人物的背景之后,就能知道些许剧情,便问道:
“疏桐,你知道你家在哪儿吗?等你病好了之后,哥哥把你送回家好不好?你爸妈......不是,你爹娘这么长时间没见到你,可该着急了。”
吴彻明话音刚落,疏桐的神色瞬间落寞了下去。可吴彻明并没有注意到,以为疏桐没有回答他,只是不知道自家在哪儿。
也不奇怪,毕竟他自己就是个路痴,在十五岁之前连自家小区在哪条路上都说不出来,也不知道作者有没有给赵疏桐这个人物加上路痴的属性。
吴彻明打算旁敲侧击接着问的时候,低头一看,这可不得了,只见疏桐抿着嘴唇,眼眶湿润,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
吴彻明有点儿慌。
他在现世前很少接触小孩子,更别说哄孩子,怕这孩子一会儿哭起来自己不好收拾,赶忙放下背着的蒲公英,蹲下来按着他的肩膀,轻声道:“那个,疏桐,不要担心,哥哥肯定会帮你找到家的,你别哭......”
“我没有家。”疏桐眼角噙着泪,语气却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