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卿卿睁眼的时候，首先看见的是悬在天花板上的帐幔顶端。

红色的轻纱帐幔流水般垂下，被从窗外溜进来的微风吹拂得轻轻摇曳。

她这是躺在她和封千寒的床上。

枕边是化作小猫大小的小满，它把自己蜷成一个团儿，睡得正香。

前几日路卿卿为了专心练剑看书，一直让司空羽带着它。

看来它没少从司空羽那里讨肉吃，几日未见，整只狰胖了一圈。

路卿卿醒了一会儿神，掀开被子准备起床。

掀到一半，觉得身上凉飕飕的，她低头一看，吃惊地发现自己的上半身只穿着一个薄薄的肚兜。

她的腰上是一圈厚厚的绷带。

“醒了？”

封千寒的声音从正厅处传来，随后是拉开椅子的摩擦声和渐近的脚步声。

路卿卿眼疾手快地重新盖上被子躺平。

她看向封千寒的方向。

虽然两个人早已把对方的身体都看遍了，她也早已练就了厚脸皮。

但为了以后仙界见面时少尴尬一些，路卿卿还是想尽量和他以礼相——

修长的手指撩开大红纱幔，唰的一下掀开了她重新盖好的被子。

“嗯，看来血是完全止住了。”

封千寒垂眸看着她被缠得粗了一圈的腰道。

“……”

“倒也不用缠这么厚的绷带吧……”路卿卿无语道。

果然人间不比仙界，这种程度的伤在仙界，那就是一瓶膏药的事。

“你知不知道，倘若剑再偏一寸，被刺穿的就是你的丹田。”

“知道啊。”所以她当时不是躲开了么。

封千寒眉峰紧蹙，语气强硬：

“为什么不解释？”

“……”

躺在床上的路卿卿此时看着居高临下，蹙眉看着她的封千寒，心里竟有那么一点点发怂。

他薄唇抿成一条危险的直线，唇峰与下颌连成的线条凌厉。

时常如四月春风般温柔的一张脸，此时却如腊月飞雪一般让人想要发颤。

路卿卿强装镇定道：“解释什么？”

“师尊他不是不讲情理的人，你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搪塞过去，为什么不跟他解释？”

“……”你好像对你的师尊有什么误解。

路卿卿表示你这话我没法接，只能默默地伸手欲拉起被子盖上。

一只修长的大手突然伸过来将她的手捉住，绣着龙凤纹的婚被就这样被她拉到一半，刚好卡在胸下方。

隐约露出的双峰肉眼可见地轻颤了一下。

“回答我。”封千寒的声音强硬，表情严肃。

路卿卿不明就里：“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吗？”

眼前的男人用这张脸摆出这种神情，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时，才和记忆中那个人重合了一些。

但路卿卿不明白有什么值得他突然对她发这么大的火。

路卿卿不知道自己现在眨巴着眼睛，微微撅起了嘴看他的时候显得多可怜。

封千寒一下子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过强硬，吓到了路卿卿。

想要扯出一个笑，却又实在笑不出来。

他用稍微缓和些的语气说道：“下次不许这样了，知道吗？”

路卿卿有点呆：“不许哪样？”

不许正当防卫？不许打他师尊？

封千寒被气到了：“不许受伤！”

“……我也不想受伤啊。”

路卿卿想了想，又道：“不过能伤到我，也算他有点本事，只可惜我的剑意还未完全领悟，等领悟了剑意，我还想再和他堂堂正正用剑决一次胜负。”

封千寒：……

“你们就不能试着好好相处吗？”

“我给过他机会了，是他自己不要，我又有什么办法？”

封千寒哽住了。

他于是换了个话题：“你昏睡不醒的时候，赫潇来找过你。”

“嗯？他来找我做什么？”

路卿卿想到什么，自答起来：“啊，他是来找我练剑的吧。”

毕竟那几日她每天缠着他练剑，一天都没断过，突然不去了反而显得奇怪。

封千寒微微俯身逼近了她，眉峰蹙得更深：

“我说过的，想学剑的话我可以教你，你不跟我学，大半夜跑去跟别人学，嗯？”

路卿卿：“……因为除了学剑，还有别的要做啊。”

比如进你的秘密藏书阁偷书看什么的。

封千寒显然误会了什么。

“别的？你和他，还有什么别的可做？”

“你知不知道他有多少年没出过百黎峰了？”

“你和他交情很深？深到这种程度了么？”

他每说一句话，就欺身压得更低一分，语气中的怒火也溢出一分。

说到最后一句时，封千寒整个人几乎要趴在路卿卿身上。

封千寒的话信息量太大，路卿卿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之前只知道赫潇在那个破山头种草躲情人，并不知道他多年没有出山。

这么心急找她，难道是怕她不付灵石？

然而路卿卿的沉默被封千寒完全解读成了另一种意思。

就算之前她和赫潇之间只是一个付钱一个办事的合作关系，此时也在她这段沉默的烘托下显得不清不楚。

封千寒钳着她手腕的手渐渐用力，他急了：

“为什么不回答！”

陡然提高的声线让路卿卿和枕边的小满都吓到了。

小满睁眼，甩甩脑袋缓了缓起床气，定睛一看。

路卿卿身上被扒得只剩一条肚兜，柔柔弱弱地躺在床上。

封千寒紧紧握着她的手腕，强硬地压在她身上。

小满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她炸了毛，冲封千寒弓起了脊背，一条尾巴啪啪抽打着床铺：

“吼呜！你想对姐姐做什么！快放开她！”

然后他就被封千寒揪着后脖颈子扔回了灵兽袋。

“……”路卿卿没搞懂事情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弱弱道：“你怎么了……”

封千寒无言看着她，气息渐渐变粗。

黑色的眸子像深不见底的黑洞，要把人吸进去。

路卿卿叹了口气道：

“我曾经承诺过赫潇，如果他能助我成为十二峰峰主，我就给他五千上品灵石。”

“他来找我，应该是怕我不结账。”

男人微挑的桃花眼眨了一下，努力敛去了怒色。

从路卿卿的角度很容易看到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是么。”封千寒哑声道。

二人沉默地对视了片刻，他又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路卿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还知道不该对我发脾气呢？”

“……下次不会了。”

路卿卿示意了一下封千寒还抓着她手腕的手：

“既然知道错了，还不把我放开，从我身上起来？我快要被你压得喘不过气了。”

明明来兴师问罪的人是封千寒，被路卿卿这么一说，反倒成了他的不是。

偏偏封千寒还并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他悻悻松开手，直起身子坐在了床边。

路卿卿：“还有事吗？”

“……暂时没了。”

“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坐着？”不用去处理宗务的吗？

“……”

封千寒沉默着背对路卿卿坐着，她敏锐地发现他的耳根红了。

路卿卿觉得好奇，微微起身探出了一点脑袋，想要看看他在干什么。

不看不要紧，由于路卿卿只直起了小半个身子，低矮的视线一下子就扫到了封千寒的下身。

一个高耸的山峰强势闯入她的眼帘。

“！”

路卿卿受到了一点惊吓，直接小手一推，把封千寒推下了床。

封千寒摔坐在地上，红晕从耳根一点点爬上脸颊。

在封千寒开口之前，路卿卿直接抢说了他的台词：

“我就胡闹！我不怕你生气！我是伤者需要休息，所以你快出去冷静冷静！！”

“……”

虽然不知道她休息和他冷静有什么必要联系，封千寒还是说了句“好”，向卧房外走去。

走到门口，路卿卿突然想起什么，她叫住了他：

“我……昏睡了多久？”

封千寒声音依旧有点哑：“三天。”

“什么？！”

路卿卿大惊：“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刚刚不说！”说的全是没用的！

封千寒：？

“宗门纳新是不是结束了？”

“对啊。”

路卿卿满脸问号：“‘对啊’？我还要竞选十二峰峰主呢，你为什么没有叫醒我！”

“你不——”

路卿卿陷入了自我脑补：“你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想让我当峰主，对不对？”

“我——”

路卿卿越说越激动：“还说有你在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是他们反对我当峰主，而你拦不住他们，对不对？”

“没——”

“都怪你都怪你！就算所有人都反对，我也有把握赢的！不战而败是什么道理？不行，才晚了一天而已，我还有机会！”

眼看路卿卿就要下床穿衣服，封千寒赶紧上前拦住了她：

“卿卿，你先冷静一下。”

“……”到底是谁该冷静？

封千寒：“你已经是十二峰的峰主了。”

“什么？”

这下路卿卿懵了：“为什么？”

封千寒道：“代理峰主陆佩茹说，你的修为高出她太多，峰主理应由你来做，等养好了伤，你就可以去十二峰了。”

“就这样？”

“就这样。”

“那没事了，你……”

路卿卿飞快地瞄了一眼封千寒的大腿处。

艹！

居然还没冷静下来！

她把封千寒往外推：

“你快去……去忙吧，我要休息了。”

封千寒无奈：“卿卿，你身上还有伤，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嗯。”

“所以，”他勾起唇角：“你要快点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