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卿卿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半拍。

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她没有把话表达清楚？

她直视封千寒道：“你没有听明白吗？我说是我打伤了你的师尊。”

封千寒：“你不会主动出手伤人。”

“……”

这话确实是对的，路卿卿这个人，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也是睚眦必报。

如果别人不先招惹她，她也不会主动挑事。

陆嫣汐闻言红着双眼，梨花带雨地抽泣道：

“师弟，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想说，是我们的师尊先伤了她？”

封千寒没有看她，眼神暗了暗。

敬垣被冰封了经脉，如今只有头可以动，他冷哼了一声道：

“不错，是本尊先动的手。”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弟子，包括主殿前的几人齐齐看向敬垣。

他面色惨白得几乎胜过那一头银发，一双金瞳却依然警惕地盯着路卿卿。

“千寒，这个女人是什么身份，你可知道？”

“弟子知道。”封千寒淡淡答道。

敬垣又问：“她接近你是出于什么目的，你可知道？”

封千寒顿了顿，答道：“弟子，知道。”

虽然是路卿卿意料之中的回答，但她的呼吸还是不受控制地滞了一瞬。

清凉的灵力仍然如淳淳流水般从腰间汇入，路卿卿能感觉到封千寒贴在她腰上的手手指微颤了一下。

敬垣接着问道：“你不后悔？”

“弟子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封千寒声音淡淡，目光却坚毅。

“呵……好，好啊！”

敬垣恨铁不成钢地冷笑了一声，用看红颜祸水的眼神看了一眼路卿卿。

他收回目光，强行运起灵力冲开被冻结的经脉，受到的反噬让他吐出一口鲜血。

“师尊！”陆嫣汐关切道。

敬垣随意地用衣袖擦去嘴角的血迹：

“既然如此，为师也不便再多言，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他撕裂了面前的虚空，黑袍银发的身影转瞬间消失在众人眼前。

本以为敬垣会趁机好好表演一番的路卿卿有点发懵。

他只问了三个问题，却是针针见血，而封千寒的回答也让人毫无争论的余地。

陆嫣汐现在没了倚仗，也就没了嚣张的气焰，她飞快地瞪了一眼路卿卿，又对封千寒道：

“师弟……就算是师尊先动的手，那也都是为了你，你……不要再执迷不悟。”

不等封千寒答话，路卿卿拉开他搭在她腰间的手，重新举起断情剑对准了陆嫣汐。

“方才事发突然，我倒是一时把你给忘了。”

“你刚刚哭哭啼啼吵到我了，所以我现在要捅你一剑，不过分吧？”

漆黑的断情剑锋上寒芒闪过，映射出陆嫣汐花容失色的脸。

她知道路卿卿的真实修为比她高太多，要杀死她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师弟救我！”

她向封千寒惊呼求救。

路卿卿可不想等了。

她本想利用敬垣来挑战封千寒的底线，谁知不告而终。

如果现在一剑杀了封千寒的师姐，也许会有一半的效果。

大乘期修士的身形快得连残影都无法捕捉，路卿卿手中的断情剑眼看就要刺中陆嫣汐的心脏。

但她握剑的手腕却被制住了。

封千寒骨节分明的大手牢牢钳住了她的手腕，路卿卿的剑竟是一时进退不得。

“卿卿，不要。”他对路卿卿微微摇头。

虽然没想到封千寒能追上她的身形，但路卿卿脸上的惊讶转瞬而逝。

她仰头看向封千寒，轻扯嘴角：“怎么，我不能杀她么？”

“别闹，把剑放下。”封千寒神情依旧温和，语气也轻柔。

“你心疼了？”路卿卿鬼使神差地问。

她问完了就反悔了。

她要是动了真格，杀一个陆嫣汐还不是轻而易举，这么一问倒显得她小家子气了……

陆嫣汐惊恐的脸上露出了欣喜，她用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看向封千寒：

“师弟……我就知道——”

封千寒打断道：“不心疼。”

陆嫣汐：？？

路卿卿：……

封千寒俯身，用极小的声音在路卿卿耳边道：

“这么多弟子都在看着，现在杀她怕是不妥。”

远处修为低的围观弟子并未听到这句话，但陆嫣汐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师弟！！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目眦欲裂地看着封千寒喊道。

但陆嫣汐眼前的两人却当她不存在一般，小声对话了起来。

“那我就把那些弟子也杀了。”

“你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给你看！”

封千寒听到这句话，脸上没有半分怒色，反而挑起了一边眉，浅笑看着路卿卿。

路卿卿莫名其妙地觉得有点窘迫。

绝对不是因为被看穿的那种窘迫。

似要证明自己一般，她左手并掌为刀，猛击封千寒握着她的手。

可这男人的手就像铁打的一般硬，非但没能击开，反而路卿卿自己吃痛皱了皱眉。

由于有同心石的桎梏，路卿卿这一击没有使用灵力，因此封千寒的手纹丝不动。

一击不成，她改用言语攻击：“松手！”

“不松。”

“你松不松？！”

“我不松。”

“……你不松我就……我咬你了！”

“……”

路卿卿恶向胆边生，嗷呜一口咬上了封千寒的手。

“呃……”

这声闷哼来自路卿卿。

她觉得自己的牙差点被硌碎了。

这男人的身体是铁打的吗！

怎么可以这么硬！

“卿卿？”

封千寒见路卿卿吃了痛，想都没想就松开了手。

路卿卿感受到手腕上的禁锢消失，她瞅准这个机会，重新对准陆嫣汐迅速出剑。

然而在剑锋就要刺进陆嫣汐身体的时候，她又被封千寒捉住了。

这一回他直接夺了她的剑。

封千寒手中的断情剑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为一道黑色流光，消失了。

由于太过震惊，路卿卿一时竟忘了她自己是个法修，不用剑也可以杀陆嫣汐。

她睁大了眼睛喃喃道：

“不可能……你怎么能收回断情剑……”

那可是认了主的仙器，是天帝亲手给她专门斩封千寒用的。

陆嫣汐在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内已经经历了两次来自大乘大能的死亡威胁，终于反应过来要逃跑。

路卿卿已经顾不得收拾她，只在心里疯狂呼叫天道六号。

而它果然是陷入了沉睡状态，毫无回应她的迹象。

封千寒收了断情剑，缓缓走向路卿卿。

“有些事情，等时机到了，我会一并向你解释。”

“所以现在，先相信我，好吗？”

“……不相信还能怎么样，剑都被你拿走了。”

路卿卿无语道。

封千寒哈哈笑了起来。

笑过了，他对远处还在围观的弟子们道：

“看够了，就各自回去修炼。”

他的声音温和，并不严厉，却让弟子们心中一震。

聚集在一起看戏的众弟子立马作鸟兽散，各自御剑头也不回地回到了所在的峰。

而这其中没有一个是夙越峰的弟子。

夙越峰的弟子们方才即使感受到了灵力波动，看到了惊雷，也只是继续闷头修炼。

散去了弟子，偌大的主殿外一下子只剩下了封千寒与路卿卿二人。

路卿卿看向他：“我是不是不能留在这儿了？”

封千寒疑惑道：“为什么会这么想？”

“……这还用问为什么吗。”

得罪了那么多人，魔教妖女的名声也会被传开，路卿卿觉得说不定明天就会有一帮人要来赶她出去。

就算硬留下来，今后也可能会被排挤，她可不想受这个委屈。

似是猜出了路卿卿心中所想，封千寒笑着宽慰道：

“你别忘了你还有个当宗主的夫君，有我在，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

夫……君？

路卿卿愣了一瞬，说起来从成婚到现在，她还一次都没有这样叫过他。

像是对这个称呼感到新奇，她以极小的声音喃喃重复：“夫……君？”

封千寒呼吸一滞。

“你叫我什么？”

“嗯？没什么……”

路卿卿尴尬道。

“再叫一遍。”

“我没叫啊，是你听错了，哈哈……”

“卿卿。”

封千寒逼近路卿卿，她下意识地后退。

封千寒长臂一伸揽住她的后腰，不让她退。

“我没听错，你刚刚叫我‘夫君’，卿卿，再叫一遍。”

路卿卿眉头一皱，额上沁出了细小的冷汗。

封千寒察觉出不对，立刻看了看自己揽住路卿卿后腰的手。

那粘稠的液体是血，鲜红的血。

鲜血染红了浅紫色衣袍，又迅速褪去颜色。

路卿卿原本施法止住的血被他这么一碰，又决堤般地流了出来。

被大乘剑修的剑刺中，可远远不止皮肉之伤那么简单。

她刚才看起来轻松，但那份痛苦只有她自己清楚。

早已是强弩之末的路卿卿终于是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向前倒去。

意识彻底涣散之前，她感觉到自己跌入了一个滚烫的怀抱里。

扑鼻而来的，是紫苑花甜美的香气。

是封千寒摆满了一整个宗主殿的紫苑花，让他们二人的身上都被浸满这种香气。

似是想到了往事，也好像被什么东西触及了心底柔软的地方。

路卿卿虚弱地抬手扯住了封千寒的衣领，有气无力地扯出一个笑容：

“我叫你……夫君的话，你会把剑……还给我吗……”

没有等到封千寒的回答，她的手臂无力地垂下，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