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这章发出约会邀请了
北庆王府后院,两人正在靠池塘的树荫下悠哉地找乐子。
随着棋子磕到玉石板上,小池塘里养的三两条锦鲤也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
这池塘里并非是死水,而是由一个小瀑布源源不断地汇入又流出,水声哗哗,搅得人影幢幢晃动。
“‘青溪泻玉,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抱池沼,石桥三港,兽面衔吐。’你这景造得有点意思,还是北庆王会享受。”在石板一边靠坐的男子懒懒散散,和对面身体板直的黑袍男人形成鲜明对比。
他着蓝袍,衣襟明明系得紧却无端给人一种放荡不羁之感,让人瞧了忍不住抚手感叹:好一个风流文人。
江廷远不理他,思索过后落下一字杀了他个片甲不留。
见状,蓝袍男子将面前整齐摆好的棋子一推,瘫倒在椅子上。
“怎么回回都是你这个大老粗赢?不玩了不玩了。”
江廷远喝了口茶:“连中六元的天降文曲星输了棋还耍赖,传出去怕是不好听。”
苏瑀温自认算得上江廷远的半个发小,像这般耍赖的事多了去了,便也不在意他的挖苦。
他瞟了瞟四周,眼神落在那被小瀑布冲刷着的鲜红海珊瑚上,露出了个笑。
抬起手中的扇指了指那块,他道:“那就是长公主殿下送你的定情信物?你怎么也不爱惜着点儿,居然放水里冲。”
江廷远挑挑眉,不可置否,自顾自地挑拣着被这不靠谱的发小弄混的黑子白子。
手中动作不停,最后却仍是忍不住瞥了眼那泛着莹莹波光的珊瑚,心想这小姑娘怕是从库里随手捡了一件送了过来,他自己却把身家全给了出去,倒是亏了。
“诶,兄弟,你真要娶长公主?兵权若是拱手让出,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便是我父亲也护不住你。”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翰林院侍读,可他父亲是当朝丞相,说话自是有一定分量。可这分量,在皇帝对江廷远的杀心面前,显然不够看。
江廷远手上动作不停,皮笑肉不笑道:“虽然本王不像苏大人般连中六元,但总算是有脑子的。”
在靠椅上坐得没个正形的男子闻言一怔,随后便拿手中的扇子指着对面那人,恼怒道:“我还不是担心你!你倒好,只会挖苦我!到时候你在菜市场那块儿被砍头,我要带一斤瓜子去边嗑边看!血滋得越高,我嗑得越香!”
江廷远这会倒是露出个真心的笑,点点头:“行,本王让王叔提前给你备好,要什么味儿的记得走时和王叔说,免得不合你苏娇娇的胃口。”
苏瑀温闻言气得直接站起,执着白玉扇骨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说了不准这么叫!”
他是相府的嫡长子,自是被养得娇气,泪腺又浅,小时候便得了江廷远“苏娇娇”之称。
现在他都及冠了,江廷远这孙子还这么叫!士可杀不可辱!
被怒指着的黑袍男人却笑得更开心,一双凤眼都轻轻弯起,等他终于笑够了,方才摆摆手。
“太后那有调令城山两千私兵的兵符,想来日后会传给殷长乐。”
现在也不长公主长公主地叫了,直呼大名,语气哪有面对本尊时的柔情。
若是殷长乐在场,必会狠狠啐一口:呸,戏精终于不演了!
这头的苏瑀温听到“兵符”二字也冷静下来。
城山位于京郊北侧五公里外,是关北南下入京的必经之地。而江廷远的亲兵全都在关北营,若想入京,就得解决城山。然而该山地形复杂,易守难攻,若是能直接掌管该地,事情就会容易不少。
可江廷远要关北军入京干什么?
“谋反”二字立马蹦出在苏瑀温脑海里,他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一旁的江廷远见他面色沉沉,便知他是想歪了。
“皇帝忌惮我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尚驸马逼我交出关北营,下次难保不会直接要了我的命,我不过是给自己加一份保障罢了。”
若是城山也在他掌控之中,京城便是对关北军门户大开,即便他身在皇城,皇帝也不敢再对他做些什么。
苏瑀温却不认同,眉头皱得更紧:“你既是知道皇帝心思狭隘,为何不避锋芒,你若是掌管城山,怕是未等到兵符交接,你便已命丧黄泉。”
“那我便乖乖尚驸马,只留个王爷称号,等着皇帝来杀我?”
苏瑀温自然不是这个意思,思索一阵后刚想开口解释,却又听那人低声道:“瑀温,我乃关北营主将,我带领数万关北军以身阻拦胡人入境,也只有我能带领。皇帝猜忌我要杀我,我都不在意,可我若不再是关北营主将,大殷也不复大殷。”
这话说得狂妄,苏瑀温却未出声反驳。他中解元后进了御书房,同期江廷远也任了主将。这些年他看过关北递回的每一份战报,战战险恶,却总是胜多败少。
无疑,江廷远是最合适的主将。
可他仍不能赞同江廷远为了巩固兵权反而去扩大兵力的做法。
在城山上动手,便是将刀抵在了皇帝脖子上。若真有那一天,皇帝是妥协还是召集兵力鱼死网破,谁也说不准。
政见不同,难以说服,苏瑀温含含糊糊地说了句“今日有事,下次再来”便转身离开。
江廷远也不阻拦,静静端坐在原处,长时间行军早让他养成了坐要端,行要直的习惯。
明明是穿着华贵庄重的黑色锦袍,却透出了镇国大将军的猎猎飒气。
他承了江家的一派忠骨,行事却不像先祖那边端正,他总是喜欢走不常规的路线。
功高震主,必会引起皇帝猜忌。他也怕,可他更怕胡人的弯刀在他眼前割裂大殷的咽喉。
他从来都不是个会避锋芒的人,他只会迎着烈火而上。
思索间,江廷远感受到袖中的竹笛震了震。
他抬抬手,便见先前那蒙着玄甲面的黑衣人单膝跪在他眼前,递上来一个蜡封的细竹筒。
“禀主子,先前属下奉令暗中监察淮南道,今日约莫辰时一刻,隋州州府递出一信鸽,属下暗中截下抄录好内容再放回,随后属下便尾随那鸽子,却只见它飞进了宫里。”
江廷远边听他说话边打开了竹筒,取出了成卷的信纸。
这信纸质感和上回李公公传信用的纸相似,甚至内容也有相同点,都无抬头和落款。
只用端正小楷写着:“事有败露,我已进京,明日花船详谈。”
江廷远刚看完,那头话音也落。
“宫里?”
信鸽自隋州飞来,即便中途被截下,也当在日落前飞入了宫中。
那这收到信的人是宫内人还是朝臣便也不可知。
李公公和魏知良都是深宫中人,按理来说不该和淮南道有牵扯,可现在魏知良却因此在宫内药死李公公。
隋州州府不要命地与宫中之人互递消息,还用上“败露”一词。
这一切都太过蹊跷,值得一探。
江廷远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将已归府的王管家叫来。
“你带人去给长公主送帖子,就说孤邀她明日去游花船。”
王管家听了这话,不由想起了长公主殿下收下库房钥匙时一脸的不情不愿,再想了想自己忠仆的身份,决定开口暗示一下王爷不要自取其辱。
“若是长公主殿下不同意,该当如何。”
江廷远瞟他一眼:“便与她说本王在烟雨江上等她,她不来孤便不走,夜晚江上严寒难耐,本王身子骨弱,禁不起冻,但为了等阿乐,这点苦也算不得...”
王管家听着他家王爷面无表情地胡扯了一通,实在不忍再听,赶紧出声打断:“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办。”
“...他身子骨弱?”
殷长乐才用过饭,便听沁书说北庆王府王管家又来了。
虽然并不是很想见那魔头派来的人,可总不好下了北庆王府的面子。
...于是她就收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邀请和一个诡异的威胁。
王管家此刻也觉得羞耻异常,他虽不是什么上等人,但好歹也是个体面的。
可这两次见长公主他都被王爷逼着传一些异常诡异的话,什么“心死了”,什么“身子弱”。
有点想换个主子,该怎么办?
王管家虽如此想着,但对着殷长乐的质疑,他仍维护自家主子道:“不瞒殿下,王爷幼儿时曾大病一场,虽现在看上去体格健硕,实则还落了些病根,受不得寒。”
...每个小孩估计小时候都病过一场。殷长乐回想了下那人遒劲的..腰身,咳,却没看出他有什么病根的模样。
真能装模作样。
殷长乐咬咬唇,想拒绝,可又怕那个魔头一个不高兴便生出了“这人竟拒绝我,杀了吧”的想法来。
而且,男主这可是光明正大邀请的,暗中的眼睛多着呢,他应该不敢搞什么花样出来。
如此想着,殷长乐放心了不少,便也应下了邀约。
王管家见此也松了口气,他家身弱体娇的王爷总算不用挨冻了。
“游花船是在哪游?”待王管家走后,殷长乐决定先熟悉一下地理环境。
沁书颔首道:“回殿下,花船是醉云楼特色所在,游的是护城河引进来的烟雨江。这江因多日“烟雨蒙蒙”,故名烟雨。江边的醉云楼里尽是颇有才学的女子,每个女子都有自己的花船,客人可选择其中一艘,上船摆宴。数百艘花船鳞次栉比停在江上,船上的丝竹之声传到岸边,配之雨雾,是京城的一道盛观。”
听完,殷长乐也明白了这醉云楼就是个青楼,不过是个清伶居多的青楼。
每个现代人都会对古代的青楼有些好奇,殷长乐也不例外。
“那这醉云楼最有名气的女子是谁?”
沁书常和别的宫的小宫女们一起八卦,这些消息倒也灵通。
“这醉云楼第一自然是扫眉玲珑夏渠容,据说才逾苏小,貌并王嫱,一手琵琶极为妙绝。这第二便是一尺细腰夏秋嫣,据说腰细软如柳枝,盈盈身姿,足以让每个男人...”
沁书先前说起八卦来一时高兴,有些忘乎所以,直至此时才觉失礼,忙住了口。
本以为要被长公主责罚,却没成想殿下只眨眨眼,轻推了下她,“继续说呀。”
沁书噗呲一笑,放下了心思,赶忙给殿下继续科普。
她觉得殿下最近似乎活泼不少,也不再那么任性,对她也比先前好了不少。这种变化总归不坏。
殷长乐听这醉云楼的琐事听得入神,缠着沁书直至子时方才沉沉睡去。
就如开学前一天狂欢过头第二天必定会迟到一样,殷长乐第二天...起晚了。
放了动不动打打杀杀的魔头快半小时的鸽子该怎么办,可不可以干脆咕咕到底?在线等,挺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