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奇怪
谢珍回到席间,眼眶泛红,眼角留有泪痕,表情说不出的委屈。
坐在她旁边的谢莹不免注意到她的样子。
“你怎么了?”
谢莹将一杯茶递到谢珍的面前,“为什么要哭?”
“我没有哭,你看错了。”
不认为谢莹是关心,更不愿意提起殿外的丢脸事,谢珍语气格外的冷淡。
谢莹也不意外她这般态度,笑笑:“和长公主有关系?”
见谢珍身子一僵,谢莹心里有数了。
“你别乱说!”
谢珍在气头上,见不得谢莹一脸云淡风轻,“真当我好欺负?”
“没有。”
“关心你一下而已。”
谢珍可不信谢莹这种说辞。
她原本有些恼,想起郑遥诚去找姜婉,恢复几分冷静。
“堂姐。”
谢珍故意把那杯茶递回给谢莹,“有空关心我,却不关心一下……”
“你的那位未婚夫?”
“还是小心为上,别他回头追着美人去了,你是最后知道的。”
谢莹不着痕迹看一眼郑遥诚的位置,发现人不在。
方才外头是发生过什么事?
心思转动,又看一看上首处帝后身边的位置,真是巧,姜婉也不在。
谢莹维持脸上笑意,垂下眼:“多谢堂妹提醒。”
“不客气。”
膈应过谢莹,谢珍心情有所好转,也笑,“谁让我们是一家人呢?”
……
姜婉离开之后,霍忱没有回到殿内。
他准备去找一下今日负责宫里安全的禁卫军首领徐盛。
不想在半路发现异样。
霍忱步步紧逼,追着一个黑衣人去,甫一追上,黑衣人便服毒自尽。
注意到动静的禁卫军稍迟一步赶来。
其中一人视线扫过现场,迅速掌握状况后,冲着霍忱一抱拳:“霍将军!”
“死了。”
霍忱收回试探地上黑衣人气息的手,“你们把尸体处理一下。”
“宫里其他各处今晚加强戒备。”
“剩下的交给你们,莫声张,我立刻去琼华殿向陛下禀明这件事。”
“是!”
禁卫军应声,霍忱马上转身赶往琼华殿。
不是第一次有黑衣人出现在宫里,今天晚上这一个恐怕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以往发生这种事,姜道鸿便说过要低调处理,所以霍忱让禁卫军暂时不要声张。
他回到琼华殿以后,马上把事情禀告姜道鸿。
姜道鸿脸上表情一变不变,喝了一口酒:“朕知道了,晚些细说。”
指的是等宴席散后再详细说明。
霍忱会意,准备告退,又注意到姜婉朝他投来的好奇目光。
侧眸朝姜婉的方向瞥过去一眼,跌入那双眼睛,他迅速收回视线,脸上表情却比之前越凝重两分。霍忱眉眼沉沉回到席间,再也没有半分先前喝酒的兴致。
姜婉的确是在看霍忱。
因为他从外面进来就直接奔向姜道鸿,多半宫里头是发生了什么事。
可惜单单看这张脸无法了解到更多。
姜婉琢磨着,大概只能回头想办法打听打听。
一场宴席直到夜深才散去。
从琼华殿正殿出来,满身疲惫的姜婉坐上轿辇,准备回玉泉宫休息。
隐隐约约似乎听见霍忱的声音,想起宴席上他向姜道鸿禀告过什么事,姜婉伸手掀开帘子看去,然而只瞧见姜道鸿、霍忱还有一人去往另一个方向的背影。
霍忱很得她这位父皇的信任和重用。
姜婉心底闪过这个念头,一时忍不住琢磨起别的。
……
夜已深。
御书房依旧灯火通明。
姜道鸿听罢禁卫军首领对今晚黑衣人的详细说明,手指点一点桌面:“和之前出现的那些人,恐怕都是一路的。但有一点很奇怪,他们好像很乐意送死。”
“这……”
禁卫军首领徐盛迟疑中问,“陛下的意思是说?”
“障眼法。”姜道鸿站起身,背着手道,“他们应该非常清楚自己现在没有能力撼动得了朕,也不会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保存实力远比以卵击石来得合适。”
“所以更有可能,他们暗地里早就在这么做了。”
“这些时不时出现的黑衣人只是单纯为了分散我们的注意力。”
徐盛心惊:“那样岂不是……”
这宫里头很危险?
“这一路都过来了,老徐,不要自己吓唬自己。”姜道鸿扯了扯嘴角,“进邺京之前,是敌在明,我在暗,如今敌在暗,我在明,攻守逆转,有点意思。”
该拿下的人,他们已经拿下了。
还能有所动作的那些,定是藏得极深,不是说揪就能揪出来的。
姜道鸿心里有数,自然不怎么担心。
赵家的人若想卷土重来,光靠小打小闹也没有多大用处。
“霍忱,你要继续留心出现在婉婉和小瑞身边的人。”
“他们不见得只会冲着朕来。”
姜道鸿交待霍忱,他当即应下:“是。”
复商量片刻其他的事,姜道鸿便让他们先回,临了想起什么,又喊住霍忱。
“上一次朕和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霍忱微愣,记起指的什么便道:“多谢陛下的关心,但臣现在无心……”
“还不想成家?”
姜道鸿沉吟半晌问,“有心仪的姑娘?”
霍忱沉默中点了一下头。
姜道鸿诧异,却笑:“既然有,为何又不肯成家,怕姑娘不乐意?”
“是哪家的姑娘?”
“朕下旨为你们赐婚也不无不可。”
“多谢陛下。”
霍忱再次拒绝姜道鸿,“只是如今时机未到,强求不得。”
“罢罢罢,既然你这么说,朕也不勉强你。”
姜道鸿笑着手指虚空点一点霍忱,“那你迟些时候也到书院去吧。”
“届时邺京城里年龄合适的少爷小姐们都会聚集到书院。”
“有你在,朕放心一些。”
“是。”
霍忱垂首抱拳道,“臣领旨。”
从宫里出来,霍忱回到将军府。
沐浴梳洗之后躺到床上,他闭上眼,偏偏全无困意,辗转难眠。
今天宫里发生的种种事情,一直在霍忱的脑海中游荡。从姜婉站在树下仰起头来看他,到琼华殿内姜婉视线在他身上停留,再到陛下让他迟些到书院去……
曾经以为遥不可及的人,如今离得他那么近。
霍忱睁开眼,眼前浮现那个大雪天,蹲在他面前仔仔细细看他的小女孩。
重逢她已是婷婷少女。
人生起落,哪怕穿着粗布衣裳,依旧在田间蹦蹦跳跳。
她不记得他。
毕竟那么多年过去,不记得总是很正常。
好在,他回来了。
至少站到一个更高的位置,一个她能轻松看得见他的位置。
霍忱偏一偏头,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光亮,望向床头倒挂的那一小束野花。
花朵已经逐渐干枯,更无半分香味。
他看着看着,冷硬的面庞浮现一丝笑意。
缓缓吐出一口气,心绪恢复平静,霍忱别过脸,闭眼休息。
……
姜婉先前交待南雁找时间派人去接魏婶子一家进宫,南雁记在心里,很快寻了个机会,找靠谱的人去办这件事。人是去了,却没有能把魏婶子一家接到宫里来。
“你是说,他们搬走了?”
坐在玫瑰椅里的姜婉低头看向跪在她面前回话的小太监。
小太监微微仰头:“是,长公主,当真搬走了。”
“奴才还在村里头打听个遍,可怪得很,谁也不知道他们搬去了哪里。”
“他们说就好像一觉醒来的事。后来,村里谁都没有再见过这家的人,怕有事,里正还带人闯进去过。奴才也进屋里看过,什么都整整齐齐,想是自己走的。”
为什么要搬走?还走得这么匆忙?
姜婉拧眉,有种魏婶子知道她或是有人会找上他们的错觉。
“罢了。”
人既不知去往何处,便无处可找,她对小太监说,“你先下去歇着吧。”
小太监告退。
南雁帮姜婉添了一盏热茶:“这事当真是奇怪。”
“魏婶子他们之前没有提过搬家的事,又是那儿土生土长的,突然走了,连个信儿都没有留下……他们以前帮过小姐,小姐如今是长公主,他们不是应该……”
“也许,是有人希望他们走。”
姜婉喝一口茶,不紧不慢说出一种新的可能。
南雁“啊”的一声,一头雾水:“为什么呐?他们是得罪了人吗?”
“可是魏婶子家好像没有得罪过谁啊。”
姜婉指的其实不是这个,不过没和南雁解释。
说到底她也弄不明白,帮了她,又不想她知道,这算什么?
“要不要再多派些人去找一找?”
南雁见姜婉皱眉,以为她是在苦恼,便说,“兴许其实搬到邺京城里了。”
“太兴师动众不好。”
姜婉笑笑,“没找到便罢了,走,陪我去一趟书房。”
离开谢家后的半年时间,忙着为生计奔波,姜婉没有时间看书,同样不可能会有时间练字。然而,她的父皇说让她去书院上课,她得提前做一些准备才行。
以前读过的书一本一本翻出来温习。
每天再花些时间好好练字。
有那半年的生活经历,姜婉深刻认识到,能这样悠闲自在的看书习字,是怎样的奢侈。在这世上,有太多的人,光是为了活下去,就已经耗尽全部的精力。
比起他们,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有太多的幸运。
她要懂得珍惜,但绝非自骄自满。
……
中秋过后不久,姜道鸿交待下去的皇家书院准备妥当。
姜婉和姜瑞都到书院上课学习。
来书院上课前,她的同窗会有哪些人,姜婉已经先听过一耳朵。其中一些名字也熟悉得不能更熟悉,另外一些不熟悉的名字,基本是新朝臣子家里的孩子。
姜道鸿这一举动目的明确。
无外乎是为了让新臣旧臣们多个互相熟悉的路子,减少些摩擦。
新臣旧臣联姻结为秦晋之好,其实也是一种方式。
不过,他暂时还没有下任何赐婚的旨意。
在孙晓霜的要求之下,不敢不听自个母后话的大皇子姜瑞,被迫和姜婉一起乘马车到书院来。一路上他都别别扭扭,坐在姜婉对面没有个静得下来的时候。
马车抵达书院门口。
姜瑞第一时间从马车上跳下来,正巧瞧见郑遥诚走了进去。
想起这个人和姜婉有过婚约,本想先走一步的他故意等着姜婉。
待姜婉走过来,姜瑞笑着贱兮兮开口:“哎,我刚刚瞧见你前未婚夫了。”
“被人抛弃的滋味是不是不好受?”
“现在还得面对这个人,是不是觉得特别尴尬?”
姜婉:“……”
“我尴尬不尴尬不好说,但你是真的幼稚,像个小屁孩。”
“谁幼稚了?!”
激怒姜婉不成反被激怒的姜瑞,瞬间炸毛,“你才幼稚!你才小屁孩!”
“是吗?”
姜婉笑笑,余光注意到有什么东西朝他们飞过来,立刻喊了声,“小心!”
反应不及的姜瑞怔一怔,只感觉有人闪到他的身后还把他往前一推,接着便有个圆圆的东西结结实实砸了他一脸。那东西落到地上弹一弹,很快滚到远处去了。
下一刻,姜婉从他身后探出头。
她转到他面前,眨眨眼,一脸关心问:“瑞哥儿,你没事吧?”
姜瑞:“………………………………………”
啊啊啊啊他和姜婉势不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