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现代番外
“你们听说过中文系古文献学研究生沈浮桥吗?成绩好长得帅,但怎么来的你们知道吗?他从小就是吸身边人气运长大的!”
沈浮桥手一顿,薄唇有些发白。
古文献档案馆外是一个露天的咖啡自习厅,爬山虎锁死了青红的砖瓦和不?甚明亮的窗户,只有黯淡得可怜的阳光漏进?来,浮尘飘在空气中,与这些沉睡的纸张寂寥地相伴。
“啊?为什?么这么说?”
“嗐,我?是他邻居,我?们那一片儿住户谁不?知道他克死他妈又克死他爸啊?两家亲戚除了他爷爷没人理?他,连他爷爷——我?操!你有病吗?!”
来者一头深红的长卷发,用一根发绳简单地扎在一起,蓝眸沉得令人发冷。
大半杯陨石拿铁直接泼了那只苍蝇一身,他随意地把瓷杯扔在铺着软布的桌面上?:“自习室是你家吗?你他妈吵什?么吵,嘴碎脑残滚出自习室,否则我?不?介意帮你爸妈管教一下。”
“傻逼外国佬你找打?是吧?!老子满足你——”
宁逾不?知道为什?么恶心得直想吐,正想着反正这处没监控一个横踢把这人废了得了,身旁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他正骂晦气,却见那人几?招便制服了那只苍蝇。
“扫……扫把星?!”
沈浮桥没搭理?他,朝宁逾道了谢便走了,留下宁逾一个人在原地眨了眨眼?睛。宁逾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最后上?去狠狠补了几?脚:“叫谁扫把星呢?那可是你爷爷我?的小甜心。”
上?帝保佑,他好像找到了自己的缪斯。
于是某天,沈浮桥在操场跑完步,又看见了那个烫头染发的蓝眼?睛漂亮男生。
他抱着吉他在草坪中心的艺术架上?稳稳地坐着,指尖轻弹倾泻出动?人的旋律,沈浮桥站得很远,依然能听见那冷玉般的嗓音,在盛夏的熏风中让人觉得安适。
那一刻他终于和周围的人一样,全然忘了动?作。
但也只是那么一刻。
那么美好而骄傲的月亮,看一眼?就足够了。
宁逾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些头疼似的,没唱几?首便也走了。不?少人上?来要他的联系方式,他冷着脸一个也没搭理?。
“这也太高傲了点?吧?”
“声乐系的大才子,有点?傲气实属正常吧?反正我?挺喜欢他的,来艺术架洗洗我?的耳朵摩多摩多!”
直到有一天沈浮桥偶然发现?这月亮落了泥。
他回家会路过一个红灯区,昏暗的水泥小道尽头是一片酒绿灯红,人声如沸。这一天他因为忙一个读书报告在图书馆待晚了些,照例骑着自行?车回家,自行?车道上?月光如盐,冷清得可怕,巷道口出现?了一个影子,长发披散着,抬头望向?他。
鬼使神?差地,沈浮桥放缓了车速,偏头朝那个影子看了一眼?。他背着吉他,身上?穿着近乎暴露的演出服,那把锋利的窄腰比月光还白,红色长卷发在背后的喧哗与骚动?中展示着张扬的轮廓。
是那个在夏日晚风中抱着吉他唱《玫瑰少年》的漂亮男生。
沈浮桥胸口忽然有些闷,他知道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遗憾,看见美玉破碎,月亮落灰。他看见那男生在静静地注视着他,但是他没有停车,甚至没有朝他打?个招呼。
因为他曾经在噩梦里那样痛苦地挣扎过,并不?喜欢自甘堕落的人。
可是他站在月光里那样寂寞地朝他笑着,眼?神?却悲伤得像是被封死的坚冰。
一周后,沈浮桥停在了那个巷道口,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件事那么耿耿于怀。巷口处没有那个男生,沈浮桥在巷口伫立了很久。依旧是那样圆而亮的明月,他第一次穿过那条水泥小道进?了酒吧,还是进?那种酒吧,居然是为了这么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太不?可思议了,他站在门口看着站在唱台中央,穿着齐腰背心和热裤的宁逾默默想道。
宁逾抱着吉他唱着客人点?的歌,再低俗的曲子和歌词在他的指尖和嗓音下都变得那么美那么动?听。那些五颜六色的,近乎艳情的灯光打?在宁逾的身上?,居然让他看起来那么圣洁。
沈浮桥想,他应该有一双翅膀才对。
直到有人开始往歌台上?扔钱,扔名片,扔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包括一些不?堪入目的情趣用品,甚至还有人伸手想要去抓宁逾的脚踝,宁逾躲了好几?次终究没躲过,被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抓住了帆布鞋。
清冷悦耳的声音戛然而止,灯光下的人像是涨红了脸,单手撑着椅子的边缘不?断往后缩腿,但无奈被抓得太紧,怎么用力都无济于事。
“小美人,今晚陪我?,保证让你……”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这个人是我?弟弟,年纪小不?懂事,晚上?还有作业要写,恐怕不?能陪您,见谅。”
沈浮桥穿过拥挤熏臭的人群来到歌台的下方,撑着双臂在一片哄闹中翻了上?去,单膝跪地不?由?分说地将那个油腻男的手指从宁逾的帆布鞋上?一根根掰开,那男人本来还在嚷嚷,抬头一看,竟像是撞见了恶狼。
明明只是一个穿着旧白T的毛头小子,乳臭未干,看起来连社会都没进?入,根本没什?么好忌惮的。
宁逾像是被吓傻了,一动?不?动?地望着沈浮桥,微微泛红的眼?里还噙着薄薄的泪意,本来就白的皮肤显得有些惨然。
沈浮桥拉他没有拉动?,这里又不?是什?么正经地方,谁都说不?准多待一秒钟会不?会发生意外。于是他没作过多犹豫,弯腰抄膝将他抱了起来,宁逾低低地惊呼了一声,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搂上?沈浮桥的颈项,另一只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吉他。
“管他是你的谁?!这里面的小鸭子们还能有雏儿?老子钱都给了,这么宝贝这个贱货,你让他上?个屁的台!”
宁逾一听急了,红着眼?解释:“我?不?是小鸭子,不?是贱货,我?只是听经理?说这里可以驻唱赚钱,不?是做那种交易的。你给的钱我?没拿,都在地上?……”
他一会儿看看下面乌压压的人群,一会儿抬头望向?沈浮桥,越说眼?睛越红,声音里都带了哽咽。
可怜极了,沈浮桥心想,这是一个受骗者。
还曾经无意中帮过他。
在这种小店还能遇到这种极品,歌台下面不?止一个人按捺不?住了。这时候经理?人影儿都没见一个,分明是暗许了这种情况的发生,沈浮桥一一扫视过人群中晦暗不?明的饱含着贪婪和欲望的神?情,收紧了双臂将怀里人抱得更稳了些,低声问:“后台有出酒吧的暗道吗?”
“有。”宁逾双手抱紧他的脖颈,“但是台下好像有人拦着……他们看起来好恐怖,浮桥哥哥,我?好害怕。”
沈浮桥怔了怔,但现?在不?是纠正他称呼的时候。他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下,锁定?了一个防备最松懈的地方,在那些魔鬼爬上?来之前用背部力量狠狠地撞翻了拿着棍子的所谓保卫人员,在一片混乱中朝着宁逾所指的方向?不?管不?顾地狂奔。
他从小到大没这么疯过,今晚上?进?酒吧,抢人,逃命……居然一下子集齐了。
爷爷要是还在世,不?知道会骂他学坏了,还是夸他长大了。
毕竟他是在救人,这里是龙潭虎穴。
这个小学弟手无缚鸡之力,还好他今天心血来潮跟了过来,否则还不?知道要酿成怎样的悲剧。
最后的门居然落了锁,宁逾神?色也很崩溃,沈浮桥听着后面的脚步声,先将宁逾放了下去,这里没法用巧劲,他便只能完全用肌肉的力量拼尽全力撞击着铁门。那一声声血肉受痛的响动?像是砸在了宁逾心上?,铁门外的月光照进?来,像是细盐洒在沈浮桥血淋淋的伤口,宁逾却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心脏。
两人的目光就那样猝然地交汇了,宁逾抿紧了唇,跟着沈浮桥一起撞那扇铁门,他身板看起来瘦弱,撞门的力度却一点?也不?小,身上?的淤伤也落得瓷实。不?过那铁门已经被沈浮桥撞得摇摇欲坠,没几?下便轰然倒了。
后面的保卫人员拿着棍子追了上?来,沈浮桥感觉到自己淌着血的手被人轻轻拉住了,他知道那是宁逾的手,骨节分明,带着握在手心又凉又软。
他们跑进?狭窄的巷道,一前一后在昏暗的夜色中没命地狂奔,沈浮桥看见宁逾张扬的长发在眼?前起伏舞动?,无端生出了一股想要伸手触碰的渴望。
那是他除了少不?更事的时候,第一次尝到渴望的滋味。
背后是恶毒而嘈杂的咒骂,前方是清亮皎洁的月光,沈浮桥这才发现?这条巷道是那么短,像是几?步路就到了头。
“咳咳咳!!咳咳……”
一跑出巷道,宁逾就双腿失力地想要跪下去,被沈浮桥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腰,勉强架了起来。他在沈浮桥怀里剧烈地咳嗽,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长发垂下去遮住了脸,沈浮桥没办法看到他过于平静的神?情,只以为他是惊吓过度后又精疲力尽,单薄的身体承受不?了。
“同学,你还好吗?”手下触感冰凉,不?似活人的温热,沈浮桥却被烫伤一般,不?知道手该往哪放,“如果没有其它事就先回家吧。”
宁逾僵了一下,明明咳得那么厉害,抬起头时脸上?还是一片惨白:“……我?没有家。浮桥哥哥,可以收留我?一晚上?吗,我?好害怕,万一他们跟着我?怎么办?”
沈浮桥从来没有带外人回过家,他不?喜欢与外人接触过多,更何况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他连他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不?用担心,我?可以送你到街道派出所睡一宿,很安全。今天过了你就在学校宿舍好好住着,以后兼职也找点?正经的地方,多打?听打?听,不?要轻信旁人的话。”
“……”
宁逾抿紧了唇,神?色有些黯然。
“可是我?受伤了,身上?好痛……让我?借住一晚吧,求你,睡地板也行?,我?保证不?会打?扰到你的。”
沈浮桥沉默了,理?智告诉他此刻应该带人去医院,但他耳畔又无端响起眼?前人清朗悦耳的歌声,他在灯光下,在艺术架上?,在草坪间弹奏出的舒缓悠扬的旋律,以及他狂奔时晦暗而鲜明的背影……他居然难以对这个人再说出拒绝的话。
也许只是因为他失血过多,脑袋不?再清醒。
家里除了他便再无活物,很冷清,像是一个停尸间,让这个破碎的月亮栖息一晚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浮桥哥哥,你家里好大啊。”
“人少,房间就显得大了。”沈浮桥说,“还有,叫我?沈浮桥就好了。”
“好的浮桥哥哥,我?叫宁逾。”
沈浮桥看了他一样,想起前两天在某本古籍原典上?看到的一行?诗——“宁舍海天阔,逾白秋山辉”。他莫名很想夸赞一句好名字,但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前的阴翳便将他瞬间吞没。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他整个背部和手臂都缠上?了厚厚的白色绷带,粘腻腥苦的鲜血似乎被清洗掉了,沈浮桥怔怔地看着身上?的旧睡裤,眼?前还有些发黑。
“呜……浮桥哥哥,你可算醒了,你再不?醒我?就要背你去医院了。我?好害怕……”
宁逾还穿着那身衣服,身上?似乎还沾染着臭烘烘的酒气,沈浮桥非常不?喜欢这种味道,但却鬼使神?差地抬手摸了摸他潮湿的脸颊:“害怕什?么,我?死了你说不?清楚?”
“呸呸呸,你乱说什?么!”宁逾急了,哭声道,“你是这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我?很担心你。”
沈浮桥说不?上?那一刻是什?么心情,默默收回了那只放在宁逾脸颊上?的手,却忍不?住将泪意在指尖缓缓摩挲。
我?哪里对他好过,沈浮桥心想,这个人太傻,像一只可怜的流浪猫,这么轻易就将肚皮露给别人看了。
但他不?是适合养猫的人,任何生命在他身边都会遭受厄运。
可是他居然允许宁逾在他家里住了下来。
因为宁逾没有钱,之前因为打?架斗殴被剥除了住宿资格,福利院很远,他不?可能每天回去。宁逾说过去他都是随便找个巷道睡觉的,正因如此那个经理?才能在巷道发现?他把他骗了过去,沈浮桥不?太相信,但也动?了恻隐之心。
他们都是在泥潭里拼命挣扎的人,哪怕没法抱团取暖,至少不?能见死不?救。
但这救着救着……一切又好像在慢慢变味。宁逾对他的称呼不?仅没改过来,还直接省略浮桥二字变为了哥哥,宁逾本人也从沙发睡上?了大床,起因只是因为某一天他照例抱着吉他坐在大床上?给沈浮桥唱催眠曲,没想到唱着唱着自己也跟着睡着了。
第二天沈浮桥起床发现?怀里躺了一个人,脸颊红扑扑的,似乎梦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笑着呓语出来的却是一声哥哥。
两人之间还夹着那把吉他,沈浮桥却觉得两颗心在那一瞬间紧紧地贴在了一起。他莫名感到鼻酸,模仿宁逾的指法轻轻拨了一下吉他的A弦,在明亮而柔软的音色中,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陷落。
可这是宁逾,艺术系的大才子,前途无量,连专业课的老师,全国知名的音乐制作人都对他的天赋赞叹不?已。
那一天沈浮桥整个白天没和宁逾说过话,在学校碰见了也不?再打?招呼,居然比一开始还要冷漠。
晚上?宁逾照例坐在沈浮桥自行?车后座,沈浮桥却不?让他再抱他的腰:“你找到兼职了吗?”
“……”
宁逾眸色冷了冷,声音却还是在沈浮桥面前一贯的绵软,甚至还带上?了一点?委屈的哭腔:“没有,他们都不?要我?。”
“怎么可能?”沈浮桥莫名有些气愤,“你这种条件简历投出去那些机构不?是抢着要?”
“我?不?会教小孩子,当不?了老师。”路面有些不?平,颠簸了几?下后宁逾试探着抱上?沈浮桥的腰,没有再遭到拒绝,“酒吧驻唱我?太不?敢去。”
“哥哥,你是觉得我?烦了吗?”宁逾小声嗫嚅道,“我?可以多做一些家务的……只要哥哥别赶我?走。”
沈浮桥听他这么小心翼翼地说话,心里不?是滋味:“没有的事。只是问问你,没有别的意思。”
也许是那天晚上?夜风太大,吹得人脑袋不?太清醒,沈浮桥末了又加上?一句:“你想住多久都可以。”
他骑着车,看不?见背后宁逾脸上?胜券在握的微笑。宁逾雀跃地晃了晃腿,将脸贴在沈浮桥的背上?,意味不?明道:“哥哥真好。”
哪里好,沈浮桥心里发苦,他这是在把月亮拉入深渊。
没过多久便迎来了暑假,但对于沈浮桥来说这假相当于没放。他每天忙着各种论文和课题,还要抽空去兼职家教,宁逾虽然黏他,但也知道沈浮桥确实辛苦得厉害,那段时间也没太打?扰他。
等到又快要开学的时候,沈浮桥的家教任务告一段落,论文也基本定?了稿,终于能够忙中偷闲,每天在家的时间也渐渐多了起来。那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宁逾把长发剪了,人也瘦了一大圈,以前穿着他的睡衣只是大了一圈,如今居然显出些空落落的意思来。茶几?上?堆着好几?沓钞票,下面压着宁逾写给他的字条。
“哥哥要好好休息,阿宁也可以养家。”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对宁逾发了脾气。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冲宁逾发脾气。
大把大把的钞票散落在地板上?,宁逾光着脚站在对面不?知所措。他眼?圈红了,一声不?吭地掉着眼?泪,沈浮桥从来没觉得自己那么窝囊过。
直到宁逾开始一张张地捡地上?的钱,沈浮桥脑海中开始浮现?出一幕幕场景——宁逾穿着客人要求的衣服在歌台卖唱,那些恶心的怪物往台上?扔着钞票和名片,甚至往宁逾的衣服里塞各种东西,而宁逾来者不?拒。
因为他想要养家。
那是宁逾啊……全校公认的声乐天才,冉冉升起的歌坛新星,他不?敢泄露一声的心上?人……他们怎么敢……怎么敢那样对他?
沈浮桥再也忍不?住,他就那样疯魔般地扑上?去咬住了宁逾的嘴唇,喉间发出痛苦而艰涩的低吼,竟像是一只被割去了心肝的野兽。宁逾倒在地板上?,后脑勺被他死死护着,被迫承受着他腥咸的泪水和腥甜的鲜血,那不?合身的旧睡衣被狠狠地撕开,之后便是不?可控的肾上?腺激素与多巴胺的主?场。
连沈浮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可以那么残忍。
第二天宁逾和沈浮桥都请了一天的假,宁逾作为伤患安享着整张柔软的大床,心安理?得地接受着沈浮桥体贴入微的照顾。
而沈浮桥一整天都浑浑噩噩,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和宁逾发生关系,没有一点?安全措施,还是在那样一种糟糕的情况下,他们甚至还没有开始真正意义上?的交往,他简直是禽兽不?如……
“哥哥,腰还疼,再揉揉。”
沈浮桥深吸一口气,简直想把昨晚的自己掐死:“对不?起……是我?错怪了你。”
“这句话哥哥今天都说了多少遍啦?”宁逾抿了抿唇,故作害羞道,“阿宁昨晚是第一次……哥哥知道的吧?”
“对不?起。”
“没关系,我?愿意。”宁逾脸颊红扑扑的,抓住沈浮桥的手不?放,“哥哥再揉揉,疼……”
沈浮桥真是这几?天忙昏了,脑子有病才会一看到钱就想到那方面去了。宁逾其实只是卖了头发,原因也只是夏天太热,他创作的时候太难受,思路总是被打?断而已。瘦了那么多是因为他和导师最近在合编一支曲子,质量要求很高,再加上?没人管着他他三餐便不?规律,累瘦饿瘦的。
根本不?是沈浮桥想的那样。
“我?还不?至于为了那么点?钱当小鸭子吧,哥哥把我?想得太便宜了。再说了,不?是哥哥阿宁才不?给操。”宁逾陷在沈浮桥怀里闷闷地翻旧账,“在哥哥眼?里我?就没有正当职业可做了?怎么这么看不?起人啊?”
沈浮桥被他过分直白的话激起了莫名的火,一时不?知道该头疼还是心疼,他又不?善言辞,只能选择先闭嘴当个哑巴。
“可是哥哥真的好凶啊,怎么可以对阿宁发那么大的脾气呢?不?安慰阿宁就算了,还不?听阿宁解释,我?行?我?素,自以为是,最后还不?给阿宁痛快,我?讨厌哥哥,不?喜欢哥哥了。”
“……对不?起。”
“哼,大男子主?义。”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沈浮桥摸了摸他咬痕遍布的耳垂,简直愧疚不?已,“以后家里阿宁做主?,阿宁说什?么哥哥都答应,行?不?行??”
“哼。”
昨天的旧睡衣已经破了,沈浮桥要下楼买,顺道购置些新的日用品和食材。原本是想要宁逾躺在家里好好休息,宁逾却不?干,说什?么也要黏上?来,最后沈浮桥只能扶着宁逾一瘸一拐地出了门。
出门前宁逾还在感叹沈浮桥把地拖得真干净,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只是沙发上?的抓痕没法弄平,只能找个时间换一个新的沙发套。
当然,其实不?换也行?,因为这里基本上?不?会有其他人来。
宁逾身上?穿着沈浮桥的衣服,看起来又小又瘦,沈浮桥真的不?明白自己昨晚怎么舍得下手。
他买了一大堆各种肉类和蛋类,将推车占了大半。宁逾走快了难受,他们便慢慢地走,某一个瞬间沈浮桥觉得他们和周围选择傍晚出来采购的寻常夫妻一样,幸福而安稳……如果这样的日子能再长久一些就再好不?过了。
“哥哥,阿宁想吃西瓜。”
沈浮桥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同性doi后能不?能吃西瓜?
“可以,但少吃一点?,我?们买不?冰的吧。”
宁逾沉默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不?会吧,不?会吧,这年头还真的有人在百度问医啊?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哪有那么娇贵啊?
哦,是他心爱的傻瓜哥哥啊,那没事了。
沈浮桥知道他有小脾气,趁着人少轻轻吻了他一下,做贼心虚道:“过几?天再吃冰的,好不?好?”
宁逾舔了舔唇,意犹未尽:“哼,再一个……”
沈浮桥也脸热:“回去亲。”
…
两人就这样误打?误撞地进?入了热恋期,沈浮桥看书不?再坐在晦暗档案室里的小朽木凳上?,而是在外面的咖啡自习厅里,一边握着宁逾凉而软的手,一边带着手套小心翻动?着枯黄的纸张。
宁逾低头研究着乐谱,眉头一会儿舒缓一会儿紧蹙,他的头发又长了些,快到了齐肩的位置,摸起来很柔顺,常常让沈浮桥爱不?释手。
那个曾经被他们俩收拾过的苍蝇看见这一幕简直下巴都要惊掉了,掏出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被五感极其敏锐的宁逾察觉到了。
他微微抬头扫了那人一眼?,那眼?神?甚至称得上?阴狠又毒辣,那人大惊失色,叫了一声便跑了。自习室的人纷纷抱怨,而沈浮桥自始至终没抬过头,宁逾饶有兴致地弯了弯唇,并没有追上?去。
于是第二天,A大校园论坛爆了。
【俩男的居然在自习室牵手,还是十指相扣!真实地吐了!】
【图】【图】
A大校花的小迷妹:我?趣,楼主?哪来的图,偷拍不?好吧?
暴躁沙雕网友:吐尼玛呢,没见过男的牵手啊?这是咖啡自习厅吧,而且还坐的墙角,人家在桌子底下牵个手都能被你放大十倍催吐也是牛,傻X。
小天使有点?甜:等等!姐妹们!真的假的?这不?是大四声乐系天才宁逾和研三古文献学大佬沈浮桥吗?!双厨狂喜啊(不?是)kdlkdl!
瓜里大猹:卧槽!好像真的是!
无敌美少女?:听说宁逾以前还是某个不?可说组织的金牌打?手呢,学声乐的钱都是那时候赚的,后来金盆洗手了而已。我?靠靠靠,家人们这还不?嗑,我?都磕拉了啊!”
……
吃瓜路人:这爱情竟该死地甜美!温柔直男研究型学术大佬攻X声乐天才白切黑小妖精受,拿笔来,看我?做饭!!
皮卡开皮卡:太太,饿饿,饭饭!
桥鱼szd:太太,饿饿,饭饭!
“看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宁逾头发扎了起来,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后颈。他穿着沈浮桥的白T恤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抱着半边西瓜,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刷着论坛,脸上?的笑意怎么也降不?下去。
“没什?么,哥哥,快来吃西瓜。”
宁逾熄了屏放下手机,用勺子把西瓜最中心的那一块挖下来喂给沈浮桥,沈浮桥收下这一勺西瓜,咬住一半与宁逾接了一个甜蜜绵长的吻。
“哥哥,来参加我?的毕业晚会吧。”
宁逾窝在沈浮桥怀里,抬头吻他的下巴。
沈浮桥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但宁逾的毕业晚会……即便宁逾不?说他也会去的。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那一天便到来了。沈浮桥第一次去那样正式的晚会,喧嚣,吵闹,拥挤,热火朝天。
他捧着玫瑰来得很早,为了去抢个好点?的位置看宁逾更清楚一点?。他知道宁逾有节目,但节目单上?没有标上?具体的名字。
然后他发现?……周围人看他的眼?神?不?太正常。
不?是以前那种不?正常,而是带着隐隐的激动?和狂喜,一会儿低头打?字,一会儿抬头朝他这个方向?看几?眼?。
奇怪。
整个毕业晚会舞台上?各种节目又唱又跳,小品笑梗层出不?穷,沈浮桥坐在观众席没什?么表情,显得格外冷漠又格格不?入。
但他没有走,虽然很不?适应,但他还是满怀期待地正襟危坐着,翘首盼望着他心上?的月亮。
终于,在一片如雷的掌声中,舞台的灯光暗了又亮,那束圣洁的白光打?在宁逾身上?。他抱着吉他,穿着沈浮桥的旧白T,颈间带着沈浮桥求婚时送给他的平安扣,像一只被温柔捕获的精灵。
“接下来这首原创歌曲,献给我?的哥哥,我?的缪斯,我?的灵魂,我?的爱人。”
两人的目光在虚空中缠绵着交汇,周围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宁逾抬指做噤声动?作,缓缓闭了眼?,会场也随之慢慢安静下来。
众人渐渐沉醉在宁逾指尖倾泻的音河之下,唯独沈浮桥定?定?地看着坐在高椅上?闭眼?唱歌的宁逾。明明那么柔和的月光落在他眼?里却那么耀眼?,那么灿烂,像是永远不?会衰老的星体,骄傲而辉煌。
那是他的心脏所在地,他活下去赖以生存的倚仗……他的宝贝阿宁。
开端只是一场戏剧性的相遇,悄无声息,当时还以为没有在他生命里激起一点?涟漪,其实他的生命在早在那一天跟着宁逾踏入了悖德叛道的红灯区。在草坪艺术架上?唱着《玫瑰少年》的漂亮男孩,如今在毕业晚会上?大大方方地唱着送给自己的歌曲。
“你赐我?永不?零落的骨骼
柔软心脏和醺然梨涡
你赐我?无顾忌的泪雨滂沱
无意义的吻和腾涌爱河
美景独好光阴寂寞
良辰双渡岁月如梭
你赐我?
梦里梦外暮雨暮风
寒来暑往地久天长”
…
宁逾毕业后没有选择进?入娱乐公司,而是自己成立了一个小型的音乐工作室。那时候沈浮桥就觉得不?对,威逼利诱各种手段上?尽才慢慢套出他以前是干什?么的,但他的心早就已经被宁逾套牢了,得知这些事后只顾着心疼他那么小就被逼着干那样血腥见不?得光的工作,全然顾不?上?在追究他装柔弱骗自己的那点?小事。
更何况……他也乐意被宁逾骗,宁逾不?骗他,他要上?哪里去找这么好的老婆呢?
但无论如何,沈浮桥的原则是说谎就应该受到惩罚,这原则原本只用来约束他自己,如今加了一个宁逾。于是第二日宁逾无奈旷工一天,沈浮桥也乐得将年假休了,在家好好陪他。
“最近时间本来就紧迫,工作室里各种事情又杂又多,哥哥偏偏要在这时候折腾我?。现?在我?嗓子也哑了,唱不?了歌,之后的计划全被打?乱了,你高兴了。”
沈浮桥把人从浴缸里捞起来,用浴巾将他身上?的水仔细擦干净,动?作很小心,生怕碰着那一片片青紫的痕迹把人弄疼。
“你昨天怎么不?和我?说,我?要是早知道你最近忙,便换个时间惩罚你了。”沈浮桥将人抱出来,“可我?看你昨晚上?也高兴得很啊,一点?没提工作的事。”
“你意思难道还是我?错了吗?”
沈浮桥想跟他理?论一下,低头却见他眼?眶又红了,简直拿他没辙:“我?的错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给你赔礼道歉,今天可以吃两根雪糕。”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还是牛奶味的,你一定?喜欢。”沈浮桥早已经练就了脸不?红心不?跳的本事,“走喽,先给我?的宝贝阿宁吹吹头发~”
当天晚上?宁逾才知道是怎样的雪糕,但发脾气已经来不?及了……
后来家里养了鱼,宁逾一回家就抱着吉他对着鱼缸唱歌,美其名曰音教,据说这样养出来的鱼好吃一些。
沈浮桥看着那一缸五彩斑斓的观赏性热带鱼,心里为它们默默点?了几?支蜡烛。
他们工作都很忙,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但无论是谁先下班,另一个人总是要开车去接的,就算等到大半夜也毫无怨言。两人黏得不?行?,一起做饭,一起看电视,一起洗漱,一起睡觉,做什?么都要黏在一起。明明都是老夫老妻了,却还像热恋期的学生一样亲亲热热个没完。
某个平常的工作日中午,沈浮桥刚走出古籍研究所资料修复室的门,一个同事便一脸八卦地指了指他办公室的桌子:“沈主?任,刚刚嫂子来过哦~”
沈浮桥道了谢,仔细想了想,今天确实不?是什?么特?殊的纪念日。
宁逾给他送玫瑰花做什?么?
他走过去抱起花,先发现?的是花下压着的入场券——是宁逾首场个人演唱会的门票,上?面的设计非常简约,一轮圆月,一片蓝海,一座浮在海面的长桥而已。
沈浮桥抽出花束中的卡片,看见上?面凌厉的笔墨落着一句话。
“我?心爱的哥哥,让我?做你的月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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