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木桃

麟国京城这些时日热闹着呢,都知道戏鬼将军前些日子打了胜仗,大败敌国。自回京后,就成平民百姓的老祖宗了,整日里有人去将军府前想着法儿的塞东西。

时不时能瞧见将军府前会出现一筐鸡蛋,或是新鲜的蔬菜瓜果,偶尔也有几只鸭子扑腾……总之,能吃的,能喝的,能用的,但凡百姓想的起来的,都会从将军府前溜达一遭。

只是,开心是开心,但感激的心只能悄悄奉上,因为谁人不知,戏鬼将军的脾气不太好?

虽年纪轻轻,却战功赫赫,又得如今皇上宠爱,执骨是真可在这京城中横着走了。

这些日子,将军府的前头,真可是车马盈门。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人们好奇的睁大眼睛想看看里头的情况,因为执骨将军不久前,干了件牛逼哄哄的大事!他拆了京城中矗立多年的高阁,更从高阁中抢了那个传说中被关了十年的邻国质子回来。

那百姓可放过这等消息吗?当然不能。

莫说早就对那锁了十年的质子好奇不已,更有坊间传言,那位质子幼时便已生的玲珑俊秀,般般入画。如此尚好谈资,实在挠的百姓们心痒。

更何况,隐有流言而道,将军将人领回去,根本不是作为贵客而待,反到是圈养家中,锁链相锢,如同家犬。这言语一时掀翻了京城的天儿,邻里街坊大街小巷无不是在谈说此事。

又有行人路过,问道:“早就见你们经常探个头朝里望,可这门掩的严严实实,你们能瞧见什么?”

“嗨,能瞧见什么是什么,今儿将军出去狩猎,能探得些口风。我可下了赌哩,就赌这将军抢了人回来是做男人养还是女人养。”

“这质子可不就是男人,怎的还能当做女儿家?”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告诉你啊。”阿甲探头过去悄声道:“这皇宫六院中,可兴盛着男风呢。咱们小将军年轻气盛,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做什么还不是全凭他喜好。”

阿炳仿若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嘴巴张的能塞个鹅蛋,“快与我说说!”

……

二人对话间,京城长风街上一时人声乍起,马蹄阵阵。阿甲连忙将阿炳扯了回来跪下,道:“快,将军回来了!”

只见兵马开道,一人长身傲立马上,打马向前奔驰而来。今日皇家狩猎,执骨穿着金铠银靴,簪缨在脑后飞扬,煞是威风凛凛。少年人眉清目秀,又隐含贵气,腰间一柄长剑缀着鲜红的穗子,于风中猎猎而作,带出一道刺眼的弧线。

人们大气不敢喘,那可是戏鬼将军啊,惹不得,惹不得。

乖巧的跪在路两旁,原本安安静静,突然间——

“啊!”的一声隐忍叫嚷,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紧接着,人群开始耸动。虽你我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一处不对劲,人们自然就跟着一起惊骇了起来。一时间,马匹都受到了惊吓,开始不受控制。

“闪开!”

只听一声轻喝,一道黑色冷光窜入人群,卷出一道人影落在半途。

收回马鞭,执骨望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不发一言。

“饶命!饶命啊将军!草民不是故意让将军的马受惊,草民非是有意啊!”那人面相生的颧高额窄,一双眼睛本就小,脸皮一皱更是看不清五官。缩在一旁不停磕着头。

路旁的百姓逐渐安静下来,呼出的气都怕惹罪上身。

马上高坐的少年不急不慢的整了整袖口,对跪地那人道:“过来。”

那人哆哆嗦嗦不敢起身,只埋头埋的更深了,隐有哭腔:“将军饶命啊,饶了小的吧,小的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要养啊。”

执骨眉间隐现不耐,声调高了些:“过来。”

这可不得了,将军要怒了。那人连滚带爬的爬了起来,低着头站在执骨腿边,脸上眼泪滴滴哒哒。

执骨侧过头去,道:“胆子挺大啊。”他望了那人双手一眼,歪了歪头,脑后红缨有一缕垂到了唇边,藏起他冷意的笑容,眼中尽是厌恶,轻声朝他说:“只可惜,今儿叫我瞧着了。”

等不及人们回神,只见黑色光卷起地上人影,猛地掷向高空,那人一声惨叫,百姓惊恐的抬起了头,伴随着剧烈的声响,鲜血顿时四溅,两只不明物体掉落在人群中。

妇女孩童木讷的静看了半晌,突然一声鬼叫:“啊!!!——”

人群轰然四散,两只血淋淋的手掉在脏污的地上,凝结着仍在流淌的血液,惊恐万分。

“哼。”懒得多看一眼,执骨黑色马鞭一扬,甩下上头的鲜血,准备离开。

这时,忽的又想起了什么。

转身打马回来,朝队伍中的轿子走去。

一声惊叫过后,百姓强忍着心中惊骇继续跪在原地,不敢再吱一声。方才那人的后果大家都看见了,若是将军再一个不高兴,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此时,头低的更狠了,无人敢抬。

执骨掀起轿帘,将拴在轿门旁的银链解了锁,扯在手里。他问:“你想说什么?”

并无人答他,人们听到一声轻之又轻的笑,似嘲弄,似不屑。

“哗啦啦”的声响近在耳边,没人敢偷瞧一眼,但是心中已是明白,这轿中人是谁。

“看着我!”一声令下,是急促不稳的脚步声。有人被拉近了距离,执骨望着眼前人,笑道:“收起你慈悲的眼神,让人恶心。”

“你怕是忘了,从那日起,你就是活在我执骨身下的男人了。韩栈衣。”

当着全城百姓的面,于所有人面前宣誓主权,告诉所有人,昔日无邪国人比天尊的皇子,锁在麟国十年的质子,连昔日仅有的那一丝自尊也无。

今时今日早不是往日,自此,不过是戏鬼将军玩弄的奴仆罢了。

阿炳跪在地上,悄悄推了推阿甲的手,小心颤抖着画了个“?”他心中万分疑问,自己不过出城了几个月,回来后怎觉着翻了天?戏鬼将军方才这一遭弄的人心惶惶。

阿甲狠狠捏了捏他的手,瞪了他一眼:“闭嘴。”做出嘴型,不敢出声,阿炳乖乖闭嘴。

“廉城。”

“将军。”有人慢慢悠悠从轿后走来,着一身华贵繁复的紫色华裳,上头绣着艳敛的牡丹。摇了摇手中鹅毛扇,先望了眼人群中的鲜血淋漓,“啧啧啧”了好几下,又转眼望着执骨,更“啧啧啧”个没完。

执骨皱着眉头问:“你有完没完?”

“粗鲁,啧啧啧。”廉城用扇子遮着面,只露出一双桃花眼:“离我远些,喊我作甚。”

执骨将手中的银链扔向他,转身离开:“收拾好。将他带来我房中。”

“呸,没人性!”见执骨走远了,廉城骂了一句。

阿炳深吸一口气,实在忍不住,又戳了戳阿甲的手,又画了个“?”

阿甲深呼一口气,狠狠的戳了他的手,瞪了他一眼,道:“笨啊!”

阿炳很委屈……他也是第一次见到真的要带男人进房嘛,有点好奇。

也不知过了多久,跪在地上的百姓才三三两两的起了身。这京城里啊,除了皇上,谁也不敢惹戏鬼将军,就是皇上本人,都要给个七分薄面。

因执骨生来就是个武学奇才,更在兵家有得天独厚之能。领兵打仗从未有败绩,前不久,更是在与最具威胁的无邪国一战中大败对方,将对方太子削肉刮骨致死,一时间名声大噪。

传言道,麟国有如今辉煌,镇国将军缺一不可。一文一武,文为垂文君,武为戏鬼将。

但奇怪的是,执骨一回来就对无邪国的质子感上了兴趣,没多久,就把那高阁给拆了,人给锁了。

唉,就是那脾性,实在阴晴捉摸不透啊。

阿甲深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阿炳可怜兮兮的问:“你现在总能跟我说说怎么回事了吧。”

阿甲哼了一声:“下次你若再敢随便做些小动作,就离我远点,可别害我掉脑袋。看见那人的手没,那就是让将军恼怒的下场!”

“唉,走啦走啦,找间茶楼,你与我说说?”

二人正准备离开,这时,人群中又是一声惊叫。

人们都围了上去,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这是方才离那血手最近的妇人,指着清扫现场之人从血手下拾起的东西,眼睛瞪得颇圆,就连说出的话都尖细的刺耳,道:“这……这不是我的钱袋吗!”此刻,那钱袋已经鲜血斑驳,早看不出原先模样。

几番对比,发现真是她物。

妇人这才惊醒:“难道,方才那人是双手不干净的贼?”

阿炳又一次张大了嘴,对阿甲道:“将军都是这样耍威风的?做好事也不讲清楚,白挨了多少口舌。”

“将军想什么,会叫你知道?”阿甲揽过他道:“走,我跟你说说先前都发生了何事。”

“那一日啊,锣鼓喧天,红锦百里相迎,麟国到处是喜气翻腾,将军最爱的百砂酒是一壶挨着一壶迎到了城门口。这位自小就跟着老将军外出历练的少年将军,三年才归。回来的模样,早就跟当初不同喽!”

就在那日,队伍整齐而行,他一身戎装,干练又精神,那是神采飞扬,骄傲无比。本好好的行在长风街上,路过那座高阁,忽的就从高阁上掉落了样东西,不偏不倚,刚巧砸在将军的马上。那马当场就死了,脖子上一个大窟窿,鲜血喷溅了一地。纵使将军身法极快,也被这遭遇弄的有些狼狈。

当晚,他就不顾阻拦,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