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木桃
垂文君看了他好一会儿。
因过度劳累,二人脸色都不太佳,执骨浅眠了会儿,到还好。
“诅咒?”垂文君往前走两步,小声问:“你是说,流传在各国王室中的那个秘密?”
“恩。”
有些事情,寻常百姓不知,这些消息只被封锁在握有权力的人手中。执骨是从老将军那儿得知,垂文君略有耳闻,但仍旧知道的不清楚。
之所以有那么多国家势必要打下无邪国,就是因为此国邪性难料,在这个国家里,有时会出现不能以人力抗衡的因素。
多年之前,无邪本安分守己,偏安一隅。但自从上一位皇上开始,就蠢蠢欲动,不断骚扰周边国家,甚至将自己势力蔓延到更远的地方。这一代无邪的皇上,就要收拾上任皇上的烂摊子。
只是此时再现友好,也为时已晚。
周边各国,早就将无邪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韩栈衣就是这届皇上送来麟国的质子,以此来宣誓自身友好。
眼前扰人心神的事实在是多,真不如在战场杀敌来的痛快。执骨其实对这些并没有太多在意,因为他相信,他手中的剑一定可以保住自己的国家。
这时,忽听嘶嘶声。
声音细小而隐秘,却逃不过执骨的耳朵。
执骨总是出手快于反应,以至于当他手中剑已出,而身方回之时,才看见身后容耶奴无奈的神情。
他的宝贝蛇第四次被执骨削成了两半。
垂文君:“你怎么总是见一次削一次?”
“手滑。”执骨道。
容耶奴耸了耸肩,摇头笑道:“抱歉,或许我吓到你们了。”
“不至于。”说完,就回去歇息了。
*
一夜过去,第二日清晨就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不是水患,是老将军的消息。
据说老将军沿路碰到了无邪国的一小队军队,立刻大显神勇,将敌军歼灭!
老将军风采不减当年啊,杀敌勇猛,老当益壮。
听到这个消息,执骨冷面多日的脸上终于轻松了一刻。
“死老头子。”他暗骂一句。
“小骨头。”有人敲了敲房门。
打开房门,执骨还在穿戴衣裳,一眼都没瞧来人,随意说道:“早。”
门口的人停了半天,不可思议一样看着他。
回过头,执骨问:“怎么了?”
容耶奴还没说话,执骨提醒道:“收起你的那些蛇,否则我见一个削一个。”
忽听嘶嘶声嗖的一声退去,容耶奴无奈道:“你吓到它们了。”
“这么早找我有事?”
“并没有,只是我本来此欲玩耍几天,却没想到来此数天不但没玩成,反倒随着你们日夜奔波,哎,这么一想就亏了呀。”
“我强求你的?”执骨喝着茶望着他。
撞上执骨的眼神,容耶奴顿了顿,自然接话道:“恩,也并非。”
“所以呢?你说这话想干什么。”
“今日见你心情不错,我心情也不错,要不然,你就陪我一天,咱们出去耍耍?”
“垂文君呢?”执骨问。
“不知。”容耶奴道:“一早就不见了。所以,我这不就来找你了吗。”
“走吧。”执骨道。
“……你……这就去了?”容耶奴哑然,执骨的速度比他还快。
只好跟着后面出去,慢慢悠悠。
执骨朝马厩走去,问道:“去哪儿?”随手指了一匹马:“这匹给你。”
那匹马通体纯黑,鬃毛黑亮柔滑,肌肉隆起格外漂亮。
容耶奴夸了一句:“漂亮。”
执骨牵出马,容耶奴眼前一亮,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这是……古袁国的雪原鬃?”说起自己爱马,执骨眉间隐含傲气,爱惜的摸了摸它,也有些意外的说:“你是第一个认出它的人。”
“没想到啊……小时候祖父曾跟我说过雪原鬃,并且告诉我这种马已经灭绝很久,再也见不到了。没想到居然在你这见到。不知小骨头是否介意告知我,从何处得来?”
执骨却突然沉默。
“怎么?不方便说吗。”容耶奴道:“抱歉。”
“不是,是我……想不起来了。”执骨闭上眼睛,沉默几分,心中思索,小石头是何时出现在他身边的?
好像在他很小的时候就陪着他了,那时它还是匹小马,因为一直舍不得它走南闯北征战沙场,才一直放在家中。
但它到底是如何得来的呢。
“算了,想不起来也罢,如此只能说明我与它无缘。它叫什么名字?”
“……”有些不好意思:“小石头。”
“小石头?”容耶奴差点笑出了声:“挺好。”
没想到呀,那么英俊威猛的宝马,居然有着这么可爱的名字。
二人翻身上马,执骨主动:“比比?”
“那你恐怕只能永远跟在我的身后了。”容耶奴兴致也上来了,顿甩手中马鞭,冲向前去。
“为何。”执骨紧随而上。
“因为你并不知,我要带你去何处啊。”大笑三声,容耶奴快马加鞭。
一黑一白,两匹骏马不分上下,速度极快。
眨眼间,如若玉叶穿林,风一般的穿梭。
风吹起二人发,带起肆意的潇洒。
已经许久不曾如此放肆过了,执骨难得的放松了身体,笑着放肆奔跑,将容耶奴甩在身后。
他眉目傲然,回首对容耶奴道:“你现在知道谁被谁远远甩着了?”
容耶奴紧追其上,一点儿也不客气:“可得当心了啊,小骨头。”
二人你追我赶,到了一处高峰。
这是一处断臂悬崖,不算特别高,但削面整齐笔直,能从上到下望个彻底。
下方一潭蓝绿色的湖水,面积不大,却清透无比。水潭随着越向中间聚拢而不断加深颜色,直到中央已是漆黑一片。
从上往下望去,惧高之人倒是真会吓得抖起来。
潭水两旁长着郁郁葱葱的植物,高高低低,繁密茂盛。
而这峭壁之上,是浓密至膝的青草。
执骨将小石头放开,随它自己去蹦跶,小石头径直跑去找容耶奴的马,二匹马低头吃着草,高兴的扫着尾巴。
高处之地,风大无比。
执骨束起的马尾被吹的不断往前,衣衫也猎猎翻飞,脊背有微薄的汗,遭风这么一吹,瞬间来了个透心凉。
这么剧烈运动过后,当真感觉全身心都舒爽。之前积压在胸前的郁结也一扫而空,满心都是铿锵热血。
执骨双手相握,朝天一声呐喊,声音回荡在山谷中,一层一层如音浪,不断回响,不断延伸。
他笑着回头,容耶奴此时所见的执骨,是一位坚韧骄傲的少年。
在他的眼中,他看见了信念,抱负,和坚持。
“我会守护我的国家,我会守护所有的子民,只要有我在,所有人的阴谋统统都不会得逞。”
“我是麟国的将军。”
那一身黑衣,脊背挺直的少年,神采飞扬在眼角,得意猖狂。
踏着软靴,配着长剑。
仿佛迎着自己的光明。
心往矣,何曾惧?
细碎的短发不断扫过眼前,温暖的眼眸带着赞美和认真,容耶奴走到执骨身边:“这是你的目标?”
“是。”执骨坚定:“我一直都在为这个目标而努力,杀再多人我也不足惜。”
“危险又可恶的人。”容耶奴直言:“很好,我与你一样。希望有一天,你不会威胁到我,那样,我们还可以是朋友。”
“我们是朋友吗?”执骨奇怪。
“不然呢。”真是没办法,容耶奴似乎很是伤心:“我以为我们很早就是了。”
“可我从来就没有朋友。”执骨转过头去,骄傲的像只小狮子:“但我有兄弟,一群出生入死的兄弟。”
“原来如此。那不如,让我做你的第一个朋友?”望着执骨的眼睛,容耶奴很诚恳。
“这样会很危险。”执骨摇摇头:“你是五毒国的人,有你这样的朋友,就像你身上的蛇一样,时刻都不在安全距离中。”
“你可以这样想,我这样的朋友,会伤害别人,但却能保护你。如果你愿意,可以闭上眼睛吗?没听到我的声音,不要睁开。”容耶奴双手合十,有些祈求的语调,只是眼中都是期盼。鬼使神差的,执骨道:“可以。”
“太棒了。”容耶奴拉他走到悬崖边缘,告诉他闭上眼睛,又说:“相信我,闭上眼睛去感受。”
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执骨内心蠢蠢欲动。
他今天真的很好说话,也有可能是这一路与容耶奴聊马聊的开心的原因。都是爱马之人,无形之间就拉近了彼此距离。
闭上眼睛,他张开双手。
感受到身前站来了一人,在他面前抱住了自己。
本能想睁开眼睛,但是想到答应了容耶奴,只好强忍住冲动。
就在这一刹那,身体猛然向前!
有人抱着他,带他飞向空中,跳出了悬崖。
飞速的下落,心脏都快跳出胸口。
明显坠落的感觉让人兴奋的发疯。
执骨嘴角扬起笑容,开心的像个孩子。这样陌生又刺激的感觉刺激着他浑身每一个细胞,他在风里飞速下落,听着耳边不断呼啸的风声。
“闭嘴!”听到有人出声,他不再笑。
紧接着!
噗通——
水流从四面八方流入,强烈的冲击感和什么都看不见的未知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他感觉身体在不断下沉,而水流的冲击使他与容耶奴散开。
这时,他有些不知所措,因为他水性不是特别好,只会简单的几下。
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一片漆黑!
执骨想到悬崖下最中心的深水潭,他大约刚巧落到这里去了。凭着自己那点三脚猫的狗刨功夫,他想往水面去。
突然,脚下似乎被什么扯住,执骨心一拎,对危险本能的感知让他心知不妙。
只是水下的世界是如此陌生,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他想去握腰中剑,忽然有什么缠住了他的手,随后脚也被缚。他一时惊慌!
却是越缠越紧,无法挣脱。
该死!
他怎么没有想到这深水潭下会有埋伏。彼此更让他愤怒的,是枉费了他对容耶奴的信任。
方才那一刻,他真是将他当做了自己的朋友。
所以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吗。
什么朋友,呸!
那缠住自己手脚的不知名物体,滑腻蠕动,又裹着他的腰一路向上。
口中氧气越来越少,他开始感觉昏沉。
是他大意了……
无论如何挣脱都不行,尽管他用尽了力气。
尽管没有挣脱开,但是似乎往上浮了些许,能隐约瞧见一丝光亮。
他低头,想看清腰上的东西。就在这时——脊背一寒,汗毛竖起,他看见了刀光!
有埋伏!
执骨凭借着最后一丝清醒,想要挣脱。
只见水潭深处约有三把刀,朝他而来。
他深吸一口气,奋力上游。
只是胸口疼的不行,眼见没有了氧气。
眼前逐渐发黑,而刀光却是越来越近。
迷糊间,仿佛是什么破开水流的声音,又在隐约间,萦绕着捉摸不透的淡淡箫音。
很多,很密。
在水中快如闪电,又多如牛毛。
他不知道刀光是如何退下的,也不知道腰间物何时被斩成了碎块。
只是当唇瓣与另一物贴合时,他用尽了全力去索取那清新甘甜的氧气。
他渴望更多,渴望更深|入的汲取。
腰被对方握住,带着他不断上游,双手无力攀上,抱住那温暖的身体。
下意识的咬了一小口,回弹的口感不错,在齿间柔软,他轻轻碾来碾去。执骨听见了对方闷哼的声音。
呵呵。
朦胧间,他在心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