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木桃
劳累了许久,韩栈衣才回到营帐中去了铠甲,卸了戎装。
他靠在软靠上揉了揉眉心?,眼?底染上淡淡疲惫,等着沐浴。
这几日,他一直身处前线,与麟国斡旋。
战场上看着麟国的军旗,看着他们朝自己冲来,他都有种错觉,就好像朝他冲来的人是执骨一样。
他又何尝不知,执骨心?中的执念是什么?。不过是为?了保卫一方天圆,让百姓过的幸福罢了。只是,执骨如此,他韩栈衣又岂非不同。
一人为?将,一人为?皇家?。
皆不是平凡人家?,注定不能平凡一身。
再过一个年头,就是九年了。
韩栈衣闭着眼?睛深深浅浅的呼吸,安静侧卧,帐内未燃烛火,他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就连月色都无法渗透下来。
只是缩了缩身体,轻轻抱住自己。
仿佛在给自己下了狠心?一样,闭合的唇渐渐开?启,能听见细弱蚊蝇的声音:“既然走了,就走的更远些吧。”
你我注定,形同陌路。
*
而那?头,执骨终于紧赶慢赶的跑了一路,等了整整两个晚上,才找到机会溜进大营。毕竟已经到了麟国的地界,执骨被全国通缉,做任何事都要掩藏行踪。
在找栈衣而路过一座显眼?巨大的帐篷时?,执骨突然顿了脚步。
帐篷外?坚守森严,一看就知是谁的地盘。
“呵。”执骨咔嚓咔嚓的捏了捏拳头:“该死的四?皇子!”
他先是盗了件衣服,又跟着一队列后头,打晕最后一位端着金盆的人,执骨三下五除二夺了盆,低头插进队伍里。
一个个走进那?个显眼?的帐篷里,执骨进去的时?候,只觉得里头温暖无比,空气却不闷热,有着奇怪又闻所未闻的香味。
他好奇的多看了眼?,看见帐篷四?周摆满了精致小巧的花盆,里头栽种着奇异的植物,花朵粉嫩可人,可是那?茎叶却是深紫色。
然而还未等他看个清楚,就见前面的人一个个都将东西?摆好出去,倒热水的倒热水,撒花瓣的撒花瓣,起屏风的起屏风,刚巧隔开?执骨与四?皇子。结果人们都干完事儿走了,还留着执骨一个人在里头。
执骨端着盆,不知是走还是留。
若是此刻走,到不会有什么?,但若留下,他便?可趁在四?皇子沐浴时?——杀了他!
如此好机会,岂能失去?
于是,执骨闭了息,就那?样端着盆,一动不动,只是袖中箭无声无息的探出头。
他听见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四?皇子下了水。
又听见因为?疲惫而靠在木桶旁的声音,很好,四?皇子的状态非常容易得手!
之后,是茶碗与盖子碰撞的声音,执骨心?中暗骂:洗个澡还喝茶,真?会享受。
再之后……
就没有声音了。
执骨一直安静等着。一丝声音都不敢发出。
直到里头传来了轻微的呼吸声。
执骨小心?的往前走了几步,听见里面呼吸的声音不变,遂放了心?,绕过屏风。
同时?袖箭一出,准备刺下!
突然——
他又生生停住。
怎么?还有一层屏风?!
这人身体是有多金贵多怕人看啊,一层一层又一层。
执骨气的牙痒,心?道他莫不是真?是个女人,才如此讲究,还不让别人看脸。
但是让执骨更惊讶的,是眼?前的屏风,居然半层透明半层纱。
虽看不彻底里头人的模样,但一个大致的轮廓还是能瞧见的。
心?下好奇,执骨往前挪了几步。凑近些,更能看得清楚。
里头有个人,似乎累的很了,歪着脑袋搭在木桶边缘,睡的正熟。
一只胳膊搭在木桶沿上,松松散散的挂在那?儿。水汽蒸腾,一缕一缕的蒸发。
执骨看不清,只知道他大约很白,手很长,背对着自己。
其他的就都不知道了。
那?人安静乖巧沉睡的模样,让执骨不免想到了韩栈衣。
这毕竟是他哥哥,执骨想,所以总有几分地方相似的。只是若自己杀了他的哥哥,会不会……栈衣会不会记恨我?
突然想到这个问题,执骨的心?口砰砰一跳!
才猛然发觉自己忽视掉这么?重要的事。
随后又咬牙狠了狠心?:四?皇子必须死!
骂了自己几句,执骨小心?往里头去。穿过最后一层屏风,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挪。他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外?面有层层官兵,这是别人的大营,非是他家?的大院,失手不得!
那?人正背对着他,手搭在木桶边缘,那?儿还放着一块木架,漆着朱红色,上头陈列着一座精致盆景。依旧是帐中花,这里的香味更加浓郁,执骨不经意的深吸一大口。
盆栽下头,是一壶清茶,一盏杯。
已到四?皇子身前,执骨手中袖箭悄无声息的出现,他再往前一步,屏住呼吸。
那?睡着的人翻了个身。
执骨猛地蹲了下来!惊出一身冷汗。
然后,就安静了。
执骨伸出了半个脑袋,只看见白花花的后背。
险些被自己口水呛着,他不自觉的脸一红,又骂自己都是大男人羞什么?羞。
多看了一眼?,又翻了一眼?,又偷看一眼?。
一边看着,一边心?底道:有什么?好看的,栈衣的我都看过了还稀罕你?
然后,他偷偷摸摸的站了起来,看着睡着人的背影。
当下再无停顿,一敛神,手心?翻转,袖箭顺势而出。他快准狠的对着那?人颈部就刺了过去,丝毫没有停留。
眼?看着就要刺下!突然间——
两根沾着莹莹水光的手指轻飘飘的捉住袖箭。执骨心?道:糟糕!人醒了!
他欲夺箭而离开?,却没想那?四?皇子手劲如此大,抓了就不松了。执骨霎时?间顺手从旁边桌子上一抽,也不知抽了什么?东西?捂住自己的脸,然后弃了箭,跑了出去。
不能被抓!
他深知,若被抓,怕是就逃不掉了!
执骨撒腿就跑,就在一群人瞠目结舌中,冲出了四?皇子的军帐。
无邪将士训练有素,当场就挡,奈何挡不住执骨,执骨几下出手,就将人打趴下。正待要离开?,忽听哗啦啦一声,腰上有什么?被拴住。他一低头,没看清,只瞧见了明晃晃的什么?东西?。
当下内力一提,就欲挣脱。
可是——
内力呢?!
心?中一凉,执骨惊之又惊。
再看四?周,刚才这番动静早就引来注意。一时?间,他被包围了
“哼。”他冷哼一声,此时?,穿着无邪的衣服,带着不知什么?玩意儿遮着脸,心?想不能硬碰硬,对别人道:“看什么?看,我和四?皇子玩儿呢。”
没有人动。
“真?的。”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执骨一咬牙,势必要拖四?皇子下水,就算今天杀不了他,毁了他的名声也好!
“看什么?看。”他仗着别人看不见他的脸,横道:“我跟四?皇子都玩儿了大半年了,你们不知道吗?扫了四?皇子的性质,拿你们试问?散了散了!”
虽嘴上说着,心?下却是在做最后的打算,你们若不离开?,我当真?要硬闯了!
却没想到,这句话一说完,“刷”的一声人全散了。整齐的列队站在军帐两边,双眼?直视前方,腰杆笔直。
嘿,奇了怪了。
执骨也不晓得他们怎么?了,只知道逃跑的机会只有一次!
他拔腿就跑,没了内力不能用轻功那?就直接用跑的。
顺便?对自己的不小心?中招而懊悔。怎么?就没发现那?花有问题呢!
就在他冲出的那?一刹那?!
腰上猛地一紧,感觉到有什么?细细的绳索一般的东西?捆着自己。执骨低头一看,心?一惊!这银色的链子……怎么?有些眼?熟?
然而不待他多想,突然一阵天旋地转,胃部不知抵住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挭的难受。一阵头晕目眩,发现自己正被人扛着走!天地都转了个圈儿,只能看见人脚。
而那?个人的发尾还在滴着水,沿着路,一滴一滴的。身上也简单的披了层外?衣就出来了,有些黏在皮肤上,能看见里头。
什么?情况?!
执骨想发力,却被人抱住了双腿。只能拿着拳头去捶,偏又没什么?力气,捶都捶不动。
侧着脸去看四?周人,那?些人动都不动。
这时?——扛着他的人突然说话了:“你说,咱俩玩儿了大半年了?我带你进去,好好玩玩儿。”
恩?一听声音,执骨浑身都凉了七八分。
这是?
韩栈衣?!
听着声音,执骨鬼使神差的跟了一句:“有扛着人玩儿的吗,抱我进去不行吗?”
“噗。”有人没忍住笑了出来。栈衣一记眼?刀杀过去,静寂无声……
正当执骨暗自高兴自己掰了一局回来。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他被人从肩上扯了下来,一抬头,就看见了栈衣的下巴。
他的发还在滴着水,脸上身上全是未干的水渍,半透明之下的肌理线条,隐隐约约,这分明是还没擦就从水中冲了出来。
执骨此刻被他抱着,眨了半天眼?睛也没说出话来。
“要你抱你还真?抱啊!”想他大将军风光一生天不怕地不怕,怎么?能被这样抱着?他怒道:“韩栈衣!你放我下来!”
进了屋,执骨挣扎着要下地,真?下地后,中的药上了劲,径直往韩栈衣的怀里倒去。
韩栈衣又抱起了他,放在自己床上。
执骨软绵绵的躺着,脑袋昏昏沉沉:“你是……四?皇子?”
韩栈衣没出声,不知拿了什么?喂在他嘴里。
执骨又道:“这次为?什么?……不戴面具了。”
韩栈衣给他拿了茶,让执骨靠在自己怀里,拿下他脸上的东西?,喂了他一小口,然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冲出去的时?候,怎么?不看清楚自己拿了什么?。我还拿什么?戴?”晃晃手里的金箔面具,执骨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他真?会拿。
脑袋昏沉,想不起事情来。
只是一味的想睡觉,执骨的眼?睛渐渐闭上,而他脑海中只闪过一个事来:
好你个韩栈衣,你居然是四?皇子。
呵呵,你给我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骨头很久后想:早知道那是栈衣,我就不用那么小心翼翼了嘛!就直接跳下去鸳鸯浴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