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第 118 章
葛青裴这颇有些趁火打劫的行为并未激起?谢晏行的恼意,他将屋子里的人?都看了一圈,见李沁阳第一个明白了他的意思,带着谢灵蕴出去了,他才道:“我与青裴有话说?,不?用伺候了。”
这话是对?忆盈说?的。
忆盈某种思绪复杂,显然是不?愿意离开的,可谢晏行这沉沉冷冷的语调总不?是她?一个奴婢能拒绝的,便只能不?情不?愿地退了出去。
房外头,谢灵蕴拉着李沁阳问道:“长公主?,族兄怎么?突然跟王叔要人?了?他府上缺人??”
李沁阳还未开口?,就见忆盈愁眉深锁着出来,侍女?心事重?重?的经?过她?们身边,连礼数都顾不?上。
有些事原本就跟李沁阳无关,她?也无意插手?,所以?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谢灵蕴。
之后?待葛青裴和谢灵蕴都走?了,李沁阳又回到谢晏行身边,见他不?似先前为难,她?猜想着或许事情已经?解决了,便没有多问。
夜里原本已经?就寝,忽然听见叩门声,她?下意识以?为是谢晏行出了事,随手?抓了衣服披上就去开门。
来的事谢晏行身边的侍从,神色惶急道:“长公主?快随奴婢去看看王叔吧。”
李沁阳立即赶去谢晏行住处,见他疼得龇牙咧嘴的不?说?,腿上的伤口?好像裂开了,浸得半条裤腿都是血。
她?忙问道:“大夫呢?”
“已经?去传了。”
感觉到衣袖被拽了两下,李沁阳往谢晏行身边凑了一些,忽地被他抓住了手?,那满手?心的汗贴在她?手?背上,腻得她?不?舒服,可她?还是忍了,道:“等会儿大夫就过来了。”
听她?这一句安慰,谢晏行已觉得好了大半,冲她?点点头,不?知自己这会儿脸色有多难看。
等大夫过来,房中又是一通忙碌,忆盈也早就闻声过来帮忙,而李沁阳安静等着。
待全部收拾完毕,忆盈问道:“王叔是不?是又做梦了?”
这一问,问得李沁阳心头一紧,不?知怎的就失落起?来,不?禁退开了一些。
谢晏行以?为她?要走?,立即伸手?去拉她?,道:“有话跟你说?。”
谢晏行这旁若无人?的样子已经?说?明了一切,忆盈并非不?懂,只是心底最后?那一丝不?甘让她?不?肯就这样离开。
见这侍女?如此不?识趣,谢晏行终于开了口?,道:“忆盈,你先下去吧。”
忆盈欲言,可谢晏行所有的目光都只落在李沁阳身上,凭她?无论?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便只能黯然退下。
听得忆盈关上门的声响,谢晏行绷着的脸才松垮了下来,一改刚才强硬的口?吻,道:“月奴,我的腿还疼呢。”
李沁阳侧身对?着谢晏行,心里是想走?的,可听着他这哀求的话,双腿就不?听自己的使唤,这就坐在了床边。
见李沁阳留下,谢晏行笑道:“你还是关心我的。”
“没有。”
她?散着发,衣裳都未曾穿戴整齐,一看就匆忙间赶过来的,再不?愿意承认也都只是成了她?口?是心非的证据。
静默稍许,李沁阳问道:“你怎么?会从床上摔下来?”
“做噩梦了。”
李沁阳想起?忆盈曾经?说?过谢晏行夜里会做噩梦的事,再想到方才那侍女?的话,心中到底是有些好奇的,不?禁问道:“做的什么?梦,要你这样挣扎?”
“梦见你回越国去了,我怎么?都追不?上你。”谢晏行看着李沁阳道。
烛光中,她?低垂的眼睫掩去了她?此刻的神情,但谢晏行仍是郑重?地睇着她?,缓缓说?道:“以?前夜里做梦,都是梦见三年前越国王宫里的事,梦见你说?我是骗子,梦见你怎么?都不?肯听我解释,还因此要杀我。如今做梦,不?见你对?我喊打喊杀,却是将我当做陌生人?,理都不?理,绝尘而去。”
“你人?在我这儿,心应该早就飞回越国去了。”谢晏行道,“那日葛青裴跟我说?,想将忆盈接去他身边。我以?为这是个不?错的提议,但我看忆盈不?乐意,若是强迫她?,怕又要生事端。”
“你要我帮你?”李沁阳一针见血。
“是我求你帮我。”
“谢晏行,你是不?是在给我下套?”
“是。”
他就这样承认了,顿时激得李沁阳怒目去瞪他。
可他不?躲不?避,坦诚得很,回应着李沁阳满是怒气的目光。
两人?这样僵持了多时,终究还是李沁阳先收回视线,道:“我看忆盈不?是轻易就放弃的性子。”
“那得看葛青裴努力到什么?程度。”
“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一样会移情别恋。”
“我却不?想连累好生生一个姑娘在我身上浪费那么?多时间。”
“说?得倒还动听。”
“你帮不?帮我这个忙?”
李沁阳不?愿承认忆盈的存在已经?或多或少成了她?的心结,即便她?一次次地告诉自己,将来是要离开梁国的,可只要在这府里多留一日,她?看着那侍女?进进出出就总是有些说?不?清的烦愁。
不?见李沁阳回答,谢晏行伸手?去拉她?的袖子,道:“我只图个清静,你就当是发个善心,帮我一回。”
李沁阳将衣袖从谢晏行手?里抽回来,站起?身道:“时候不?早了,该睡就睡吧。”
翌日一早,忆盈来给谢晏行送药,却见房门早早地开了,她?心生疑惑,正迟疑着要进去,却见李沁阳从屏风后?绕了出来,失声道:“长公主??”
李沁阳轻应了一声,看了眼忆盈手?中的药,转头对?谢晏行道:“忆盈送药来了。”
忆盈听见屏风后?头传来一阵声响,该是谢晏行起?身。
她?眸色一黯,虽是有些不?高?兴,却还是进去了,见谢晏行只穿着中衣,并不?设防的样子,她?已经?料到方才这两人?就是这般随性地坐在一处聊天。
忆盈看着谢晏行照常喝药,李沁阳坐在一边还跟以?前一样并不?怎么?关心的样子,可就在昨天之前,这越国长公主?也不?至于大清早就来谢晏行房里。她?思来想去,必定是昨夜他们说?了什么?。
李沁阳拿着案上的书看了起?来,谢晏行则披了外衫坐在床上,跟原先一样看着李沁阳。
一切看来没有什么?变化,可流转在这二人?之间的气氛却分明变了。
忆盈说?不?上来,也不?愿意多想,硬着头皮守在床边,久久不?愿离开。
李沁阳看了一会儿书才恍然对?忆盈道:“你还在?”
忆盈听来只觉有些挑衅的意味,她?低着头,没做声。
稍后?大夫过来替谢晏行换药,李沁阳依旧不?插手?。
忆盈一面帮忙,一面暗中观察李沁阳,总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却说?不?出来。
再晚些时候,谢元谨来了府上,还带了好些奏折,说?是实在拿不?定主?意,来找谢晏行一块儿参详的。
谢晏行就此将忆盈打发了出去,李沁阳见状也要走?,却听谢晏行道:“你多坐会儿吧。”
李沁阳看了看谢元谨,那小梁王显然不?甚乐意的样子,却因谢晏行发了话,没多说?什么?。
李沁阳瞧着忆盈不?情不?愿地出去,她?也没要窥探梁国国政,便坐得远了一些继续看书。
如此过了半晌,李沁阳看书时不?时能听见屏风后?头传来的交谈声,声音沉稳,不?急不?缓,若不?是知道后?头那是谢晏行,她?或许真?不?能猜出来这般沉敛贵重?的声音出自谁人?之口?。
听着听着,李沁阳的心思便被这声音从书上吸引开了,她?悄然望着那扇屏风,目光仿佛能穿透过去,看见谢晏行给谢元谨提出政务建议,眉眼肃正,凛然稳重?。
这样一想,谢晏行的形象变了,不?再是她?口?中说?的那个“小孩子”,不?再被她?讨厌,甚至想起?他时心里浮上另一种感受,说?不?清道不?明,就是越想越收不?住。
低头时,瞧见腰间的匕首,李沁阳贴手?摸了上去。
鞘上熟悉的纹路摩挲在掌中,如是握住了过去某人?的手?,在这一瞬间探进了心底,扫开落了三年的尘埃,重?新将某些被刻意压制的心绪翻了出来。
想得出了神,李沁阳未曾察觉谢元谨是什么?时候走?的,直到她?手?中的书落去地上,屏风后?的谢晏行听见声响,问道:“怎么?了?”
李沁阳拾起?书,道:“没事。”
“月奴。”
“怎么?了?”
“方才元谨走?的时候,说?你看着匕首在发呆,在想什么??”
李沁阳起?身走?去屏风边,抱臂看着谢晏行,道:“谢晏行,我后?悔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着实让谢晏行困惑,尤其看着李沁阳认真?的神色,他不?由紧张起?来,道:“后?悔什么??”
“后?悔跳进你挖的这个坑里。”李沁阳依旧摸着腰间的匕首,叹了一声。
谢晏行心中大喜,却不?敢表露,忍耐着心底翻涌的情绪,道:“那就别想着从我这坑里出去了。”
李沁阳默然打量着他,不?见喜怒。
又是这种让他捉摸不?透的眼神,他是知道李沁阳脾气的,当下更不?敢招惹她?,只好同样保持沉默去看她?,等着她?的回应。
房门忽然被推开,谢灵蕴冲了进来,一张笑脸气鼓鼓的,道:“讨厌的元谨,过来看王叔居然不?叫我。”
“他说?了,去找你的时候,你还没醒。”谢晏行道,“昨夜折腾什么?去了?”
“就是睡不?着嘛。”谢灵蕴抱着李沁阳,可怜兮兮道,再抬头去看李沁阳,满眼都写着“舍不?得长公主?走?”。
谢晏行倒是瞧见谢灵蕴手?里的书信,问道:“拿着什么??”
“哦,我从府丞那里拿的,说?是越国送来给长公主?的。”谢灵蕴将书信递给李沁阳,道,“我原本以?为越王送来的呢,可信封上的署名只有一个陆字,这个陆是谁呀?”
这话一问,谢灵蕴顿时感到身侧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