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没钱寸步难行
乐远行从包袱里摸出几枚铜豆子,放在手里摩挲半响,才痛心疾首道:“咱们吃过饭再回家,徒儿们想吃什么?”顿顿,又严肃补充道:“太贵的咱们吃不起。”
杜南秋不爱说话,傅如松还想着秘籍,也不开口,徐新恨左右看看,只好道:“师父,去吃碗面罢。”
乐远行看着瘦削的徒儿们,心里颇不是滋味,他静了半响,咬牙道:“走!上酒楼去,为师带你们去吃最豪华肉最多的面。”
乐远行壮士扼腕般一马当先,徐新恨双眼放光的跟在旁侧,杜南秋和傅如松也面无表情的迈开了腿。
无梦城的酒楼多在新凉河两岸,此时嫩叶才吐新绿,一冬枯枝犹在,景色瞧着有些萧瑟。且时辰尚早,食客不多,两岸气派的酒楼便看着亲民不少。
这让不食人间烟火的乐远行产生了一些误解,以为口袋里的铜豆子足够让他们一行人大快朵颐,饕餮一顿,于是他长腿一迈,随便进了家酒楼,豪气干云的看了菜单,登时被吓得倒退出来。
杜南秋嫌他丢人,一出门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乐远行无奈,兜兜转转,还是回归了穷人的选择,路边拉面小摊。
傅如松没得到秘籍,闷闷不乐,只要了碗肉汤喝,乐远行关照老板,给她的肉汤里放了不少肉,还烙了两饼搭配。
徐新恨说他吃碗阳春面就好,乐远行却给他点了大份鳝丝面,加了两荷包蛋,端上来满满当当一大碗。
傅如松吃着饼喝着汤,心中郁闷散去不少,徐新恨却迟迟没有动筷。
乐远行奇道:“新恨,你怎么不吃?一会儿面该坨了。”
徐新恨问道:“师父,你的饭菜呢?”
乐远行笑着摇头:“为师不饿。”
徐新恨一听,忖道这怎么能行,你要是饿瘦了,饿病了,可是要影响金丹功效。
他不动声色的将面碗推到乐远行面前,轻缓道:“师父,这碗面太多了,我吃不完。”
乐远行哪能不懂小徒弟这是怕自己饿着,他望着眼前鳝丝面升起的袅袅白雾,感动的泪水险些从嘴角流出。
不过,再饿再馋,师父的尊严不能丢,为徒弟打算的心不能变,他咽了口水,又将碗推了回去,“你还在长身体,要多吃点,为师真的不饿。”
徐新恨还是没有抬起筷子,他端详着乐远行,似乎想分辨对方是真情还是假意。
乐远行从腰间取下个酒葫芦,这是他昨晚在客栈打的劣酒,两个颗铜豆子就能买一壶,酒味极淡,不知勾了多少水。
他年少时就梦想着仗剑闯荡凡间的潇洒生活,斩恶贼,助不平,喝佳酿,抱美人,无牵无挂,自由自在,随遇而安。
可惜他责任所系,不着边际的梦想只能封存,一年到头酒喝不了几杯,美人什么的更别提了,那冷清的府邸除了陶陶真君会来,只曾短暂地出现过一个活物,便是他那只神兽。
现如今穿了书,他想任他胡作非为,也绝不会影响天界稳定,总算可以喘口气,偶尔放纵一二。
徐新恨见乐远行将一壶劣酒喝的风生水起,活脱刚助人为乐完,拂袖而去深藏功与名的大侠,心下好笑,不知为何又生出些不舍的滋味。
无论乐远行名声如何,在徐新恨看来其实他师父并不坏。他能省下自己一份饭钱,只为了让徒儿们吃好些吃饱些;他愿意成全有情人,不管这两人是人是魔。这样的人无论表面如何,心底一定是柔软的,善良的。这样的人,若吃了他的金丹……还真有几分可惜。
不过,他徐新恨也非良善之辈,可惜归可惜,还是补身子重要。
徐新恨看着乐远行出神,恰在此时,乐远行放下酒壶,没了遮挡,他那张几近无瑕的脸便露了出来。肤白细腻,粗布麻衣下露出的一截脖颈,白玉般柔和温润。眉目含情,鼻却高直,温婉的容貌便坚毅了三分。唇色原本淡淡,可此刻有了酒的沁润,显得鲜艳欲滴。
“新恨,你瞧为师作甚?”乐远行不解,摸摸脸皮,以为自己仪容不整。
徐新恨忽而心中一紧,颇有些手足无措,慌乱之下,赶紧埋头吃饭。
乐远行疑惑地看着小徒儿,心想刚才那目光审慎,好似自己是他的盘中餐。难不成,小徒弟还想吃了自己?
乐远行摇摇头,觉得自己一定是饿昏了头,思来想去,还是去旁边小摊买了个馅饼,素的,韭菜鸡蛋和粉条。
许是韭菜洗的不仔细,一嚼满口的沙子,乐远行吃得龇牙咧嘴。
徐新恨瞧着乐远行可怜巴巴那样,心想自己取金丹之前,一定让他吃顿饱饭。
这么想着,吃饭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明明还剩大半碗,却推给乐远行,拍着肚皮说自己吃饱了。
乐远行感动不已,对自己收徒的眼光十分认可。
刚吃了根鳝丝,耳尖一动,忽听得周围有人正在议论他。
一人公鸭嗓子嘎嘎道:“莫掌门倒贴乐远行?这个世界太疯狂了吧。”
一人声线细,说话慢:“可不是,说出去谁信。”
有一人嗓音沙哑,声音压得极低:“我听说啊,是乐远行知道仙名山的秘密,莫掌门屈尊降贵不过是为了那个秘密。”
徐新恨法术尽失,耳力还是依旧,他也听到几人交谈,捕捉到“秘密”二字,他淡定地扫了眼乐远行。
可乐远行眉头紧蹙,亦是一脸疑惑。
傅如松灌了口汤,将卡在嗓子里的饼送下,惊奇道:“师父,您居然知道仙名山的秘密!”
乐远行怔怔问道:“仙名山,是山吗?”
傅如松怀疑地看了半响她师父,才嗟叹道:“师父,你不会忘了吧?这可是仙名山的秘密!”
她声调越来越高,嗓音越来远大,徐新恨拍了她肩膀,她才想起这是无梦城,不是她师门的山头。讪讪地四处观望一阵,还好大街上吵闹,没人注意到他们。
傅如松解释道:“仙名山是九重最神秘的地方,有人说仙名山藏着绝世法器,有人说仙名山通往仙界的,但凡去过那里的人都失踪了。不过我觉得,那里肯定藏的是——”语调拖得老长,见乐远行和徐新恨都很感兴趣的模样,她才高兴道:“肯定是秘籍。”
乐远行:“……”
徐新恨道:“若想知道,咱们去看看不就行了。”
傅如松鄙视地看着他:“你有盘缠吗?你有地图吗?据说仙名山下有条全尸河,里面有个极其凶残的怪物,打不过怎么办?再说了,仙名山只是个传说,费劲千辛万苦去了,万一啥也没有可怎么办?刻上‘到此一游’然后回来?或者去了,发现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在等着我们,那咱们就会像从前那些人一样失踪了!”
徐新恨委委屈屈:“师姐,我以为你很厉害的。”
师姐也是姐,年龄差得再小也是姐,傅如松被小弟弟这么一说,脸色通红,磕磕巴巴道:“这个……那个……是我修为还不到家,实在有些……师父,你帮我说句话啊!”
乐远行目光深远,表情莫测,他望着虚空,沉默有顷,缓缓道:“仙名山,为师也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