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师门藏龙卧虎

出了寿衣花圈店,傅如松眼巴巴看着她师父,期待道:“师父,不是说今天能吃顿好的?”

沈忆然劝道:“要我说就随便吃点,才花了枚金豆子,我,我一点胃口都没有。”

乐远行拍拍沈忆然:“为师答应大家要下馆子,不能食言。忆然,你别担心,一会把饭钱算在我账上。”

沈忆然忍不住腹诽:……你有钱吗?还算在你账上。

经过沈忆然的细心挑选,师徒几人在饿昏头前,终于走进一家勉强称得上是酒楼的酒楼。

吃一堑长一智,落座后,乐远行剥夺了沈忆然的点菜权,他拿起菜单,准备亲自给大家安排一桌。

“腊味八宝饭,这是何物?”乐远行没见过世面,发问却很坦然。

小二答道:“是糯米饭,饭里面里面混着腊肉、香肠、香菇、虾仁、红豆、银杏、花生同蒸,这些个食材算上糯米,一共八样,所以叫八宝。”

“来一份!”八样食材里,除了花生,乐远行全没吃过,心中很是好奇。

小二拿小本记下,问道:“本店招牌糖醋小排,肉都是老板每天早上现买的,非常新鲜,客官要不要来一份?”

乐远行想不出糖醋是什么口味,但还是跃跃欲试道:“好!来一份。”

小二又介绍道:“红烧狮子头……”

“来一份!”狮子头还能红烧?不等小二把话说完,乐远行就果断点菜。

沈忆然忽然在一旁咳嗽一起来,惊天动地,他深感师父他老人家不是点菜,是在一刀刀割他的肉

乐远行偏头看他,问道:“伤风?”

沈忆然哑着嗓子:“是,是有点,师父,咱吃点清淡的吧,我嗓子疼。”

乐远行心想二徒弟这病来的真突然,虽有些怀疑,不过还是问道:“店里有什么清淡的菜?”

小二朗声道:“清蒸鲈鱼?白灼大虾?蟹肉粥?”

乐远行:“哦?听上去都不错。”

沈忆然咳嗽的声音更大了,周围食客全都嫌恶的捂上口鼻。

沈忆然一颗心系在钱袋子上,他冒着被逐出师门的危险,抢回菜单,点了两个素菜,草草结束点菜环节。

等菜上齐,午饭点已过,方才还算热闹的大堂清净下来,店小二得了闲,聚在旁边一张桌上吃饭,小声聊着八卦。

“狗蛋,你听说了吗,莫掌门最近去了长春派。”

“长春派?那不是九重第二大门派,难不成也闹了邪魔。”

“莫掌门都去了,那八成是。要说这邪魔还真是厉害,虽然消失了这么多年,一现世便是血雨腥风。”

“你们说长春派?”傅如松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了身。

几个店小二被人打断谈话,都是一哆嗦,但转头一看,见问话的是个小姑娘,模样出挑,衣着朴素,同座几人看着也是仪表堂堂,不像歪门邪道的坏人,心下疑惑恐惧稍淡。

方才那狗蛋首先回过神,答道:“对呀,长春派,就是在万雪山山顶那个,九重第二大门派。”

傅如松:“长春派有邪魔?”

狗蛋道:“最近莫掌门在九重四处奔波,就是为了收服邪魔,他如今在长春派,我看八成是长春派有异常。”

傅如松还算沉稳,闻言淡淡点头,转过身又坐下了,只是心思不属,迟迟没有动筷。

乐远行奇道:“如松,莫非你和长春派有什么渊源?”

傅如松欲言又止,蹙眉许久,才小声道:“师父,我从前一直瞒着你,其实我是长春派掌门的妹妹。”

“什么!”沈忆然霍然站起身,显然吓得不轻,他惊慌道:“没想到咱们门派竟然藏龙卧虎。”

甘九游抱臂睨视:“师侄出身名门,来我们小门小派真是委屈了。”

傅如松道:“你不也出自东冥甘家?”

甘九游张张嘴,又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傅如松:“我姐说的,据说当时你叛逃甘家,还在长春派藏匿过两个月。”

甘九游哼道:“甘家……我不屑和他们为伍。”

乐远行对长春派这个名字还有些印象,门派位于万雪山内,少涉俗事,虽然门人众多,势力不小,但在世人心中还是比乾坤派稍逊。

沈忆然结巴问道:“师妹,你……你也是逃出来的?”

傅如松耳根一红,道:“那倒不是……只不过,姐姐不知道我入得是哪门哪派,所以这十年我也没回过家,就怕……就怕被瞧出端倪。”

沈忆然是个孤儿,很羡慕别人有家的人,不由道:“你姐姐应该很担心你。”

傅如松摇摇头,淡淡道:“她心里只有长春派,才不管我们死活。”

话虽如此说,可门派有难,她的心里还是惦记,毕竟她姐再不关心她,那也是她世上最亲的人。

三徒弟的失落和纠结乐远行看在眼里,他父母早亡,从小到大唯有师父相伴,可琢离性子古板,教学严厉,和他并不亲密。

乐远行也从琢离那里继承了这种教学方式,加上年少傲气,才会对当时的小太子后来的天帝严苛又严肃。现在想想,若他能多关心他一点,二人的关系应该会融洽不少。

思及至此,乐远行不由苦笑,虽然他对天帝不在乎自己的感受而感到不满,可在这方面上,他又为天帝徒儿付出过什么?

天帝年少失怙,他明明很想安慰他,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你比先帝还差太多,切忌不可落下功课。”

天帝第一次独立处理政务,他明明很想表扬他,可怕徒弟骄纵,还是板着脸挑了不少刺。

很多时候,也许稍稍敞开心上硬壳,对天帝柔和些,便不至于将天帝教成现在这么个寡淡严厉模样,对他也是尊敬又疏远。

从前犯过的错,乐远行不想再犯,看着神情黯然又不安的傅如松,他柔声道:“如松,出发前,不如我们去趟仙名山?如果长春派有难,为师愿意倾力相助。”

傅如松抬头看着乐远行,一双眼竟然有些湿润。

半响,她拉着乐远行胳膊,轻轻靠在乐远行肩头,勉强笑道:“师父,您是天底下最好的师父,世人乱嚼舌头,是他们不知道你的好。”

傅如松十二岁就来了问天派,乐远行虽然喜欢欺压甘九游几人,但待她一直很好,尤其是乐远行大伤痊愈后,她觉得师父变了,变得更值得她钦佩尊敬,同时也温柔许多,如慈父如长兄。

听到傅如松的话,杜南秋和沈忆然若有所思,都没有做声。

唯有徐新恨站起身扶起师姐,将她一双手从师父身上挪开,淡淡笑道:“师姐,既然师父这么好,你为何这么多年都不同家人说拜得是哪个师,入得是哪家门?”

众人:……小师弟说的有道理!

傅如松红着脸,小声道:“这次师父去我家做客,我让我姐昭告天下。”

因为不知道长春派到底发生了何事,傅如松傍晚就催着大家动身。

好在问天派一穷二白,全部家当加在一起超不过一颗金豆子,众人没什么行李好收拾,带了身换洗的衣服,急忙忙就往长春派赶。

长春派路途遥远,徐新恨还没法御那么久的剑,乐远行只得带着他。

一开始徐新恨负手站在乐远行身后,乐远行专心赶路,注入了十成灵力御剑,云层之上,长空剑逆风而行,如梭飞掷,如箭飞驰,吹得乐远行衣摆猎猎作响,发丝盘旋狂舞。

周遭又白云团团,乐远行裹在其中,粗布麻衣,亦是飘飘欲仙。

徐新恨出神地伸出手,任那些柔软的、千丝万缕的黑发从指间划过,从面上抚过。

他很好看,若不吃他的金丹,留着在身边端茶倒水也是赏心悦目的吧。

乐远行忽然回过头,问道:“你还好吧?”

徐新恨醒神,收回手,握紧了拳,移开目光,轻声道:“还好。”

乐远行颔首,又转过身全力御剑,他道:“新恨,站好!长春派就在前面,我们得快点。”

可就在这时,忽有一只白色大鸟朝他们飞来。

大鸟身形巨大,速度极快,双翅展开遮天蔽日,鸟喙尖利如锥。见到徐新恨它一抖翅膀,高声啸着笔直飞来。

徐新恨愕然,想错开半步,恰好长空陡然提速,他一个身形不稳,竟跌落下去。背后行风先他一步,从剑匣滑落,不知坠向何地。

万丈高空,无数白云漂浮,看着柔软似枕,却不能托举任何东西,徐新恨从云层穿过,一路向下。

那大鸟犹不死心,扑腾着翅膀在后追赶。

“新恨,抓住我的手!”乐远行御剑而来,语气焦急且恐惧。

徐新恨想伸出手,奈何身下似乎追着千斤,拉着他直挺挺的往下。

乐远行见御剑速度赶不上徐新恨掉落的速度,干脆一跃而下,一把揽住还在掉落的徐新恨,又默默捏诀,唤长空来接。

可长空始终差他们半个身形,近在眼前,可就是没法重回法器之上。

眼见着要被参天的杉树刺个对穿,长空终于追上二人,将他们稳稳托起。可还没等两人松口气,长空被杉树粗壮的枝杈一绊,两人一剑便一同挂在了树上。

此时,大鸟长啸一声,稳稳落在地上。

原本乐远行抱着徐新恨,这么一摔,反而变成他垒在徐新恨身上。

二人姿势尴尬,非常不雅,乐远行手忙脚乱的直起身子,想换个造型,却听徐新恨“哎呀”一声,接着软软的说了句:“师父,我疼。”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