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第一百零一章
参加完王家的喜宴以后,思宁也终于难得地闲下来了。只不过,她倒不是真的闲,而是在浅娘的“逼迫”下,把手头的活计都交给了底下的人,她则开始一心跟着浅娘做针线活了。
说是做针线,其实只是在学。对于思宁这个前世只绣过十字绣,以及在上学的时候跟风织过围巾的人来说,做针线学绣花无疑是再痛苦不过的。
只是自来传统如此,女儿家要自己绣嫁妆。
虽说周颖早说了自家不在意这些,让浅娘别逼着思宁。可浅娘却是下了决心,不光是为了让思宁学针线,绣嫁妆,也是为了磨磨她的性子。
即使沈宋两家人再亲近,可嫁了人总是不一样的。做人家的儿媳妇怎么都不如做姑娘家的时候。更不用说以后还要生儿育女做母亲了。总不能一直都这样孩子气,没个大人样。
思宁一开始是坚决反对的,她觉得以自己的手残程度,八百年也学不会绣花。可听了浅娘的话,她沉默了半天,终是应下了。
宋岳见她十个手指扎的全是针眼,心疼得不行,要亲自去找浅娘说情,说自家不在意这些,让别逼着思宁学了。思宁拦住了没让他去。
穿来了这些年,一直是小孩子,思宁已经适应了现在的生活和人设,险些忘了自己在穿越之前其实是已经成年了的。总觉得自己还是孩子,甚至没想过会长大,就算是定了亲,她也没想那么远,因为毕竟她和宋岳的年纪都不算大,搁在前世也就是初中生的样子。
可今日浅娘的一番话突然点醒了思宁,她终于意识到在这个时空嫁人意味着什么。
嫁人就意味着不再是小孩子了,是大人了,而且嫁人还意味着即将为人母,甚至将是一家主母,有些事情要自己拿主意了。再也不能有事就找爹娘了。嫁人更意味着要担负更多的责任。
思宁想到这里,突然打了个寒战。她好像被吓到了,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会成为一个母亲。对她来说,总觉得那是太遥远的事情了,可婚期就在明年,如果成亲,生孩子则是必然的事情。这个时空,想来是无法接受丁克的。
倒不是说思宁不愿意要孩子,而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真的有一天,自己会成为一个母亲,要养大一个甚至不止一个孩子。母亲是个太伟大的称呼了,她不敢想象还是孩子心态的自己能够担得起这个重任。
但也是从这一天开始,思宁不再排斥学做针线,也开始在浅娘处理家事的时候坐在一旁听着看着。
旁听了一个多月以后,思宁终于更加体会到女人,尤其是当家主母的不容易。
沈青山家算人口少的,家里还有几个下人,就这,浅娘一整天也几乎没什么闲的时候。
安排一家子的吃穿用度和采买,村里以及亲戚之间的人情往来,下人的吃穿用度,家里生意的账目对接,最重要的是,为着思宁的亲事,还要安排人帮忙做喜被铺盖,以及四季衣裳,还要提前打出家具来,等等。这些事情看起来简单,可实际安排起来却是极为繁琐费时的。
思宁自问若换了自己,怕是做不到浅娘这么得心应手。
好在这样跟着看了学了两个月以后,到了过年时,思宁已经学有所成了。
作为一个初学者,自己绣嫁妆是别想了。思宁不是天才,即使真的自己绣了,那花样歪歪扭扭的只怕也无法穿出去。
不过基本的技能她是已经学到了,裁剪和缝制衣服她已经完全掌握了,虽然绣不了太繁复的花样,但是简单的花草叶子已经可以勾勒出来的。
于是这年的春节,沈宋两家包括王家几个长辈都收到了来自思宁亲手制作的礼物。
男人和女人都是一件思宁亲手裁剪缝制的衣服,只在袖口和领口简单勾勒了纹样,倒也简单大气,正合了几家文人家的气质。
孩子们无论男女,都是一个荷包,男孩子都是竹叶图纹的,女孩子的也都是小雏菊模样,也都简单可爱。
唯有宋岳不甘心与众人一个样,死缠烂打着思宁单独给他裁了件衣服,惹得年宝和源宝都吃个醋,直说大姐姐偏心。然而思宁如今被打趣得脸皮极厚,只当没听见。
她如今实在是忙得很,也真是没时间再给源宝和年宝做衣服了。
因着浅娘要忙思宁嫁妆的事,也是为了检验一下思宁这几个月学习的成果,便把今年过年的一切事物都交给思宁来安排,浅娘不再参与。
思宁一开始难免有些手忙脚乱,毕竟年前是最忙的时候,好在她也不是个笨的,跟着浅娘旁听了两个月也不是白给的,且又回忆了以往过年时浅娘的安排,很快便也步入正轨了。
买年货,备年礼,做新衣,清账目,做年菜……随着一件件事情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这个对千家万户来说没什么不一样的新年又过去了。可对沈青山一家来说,今年却是大不一样的,因为这将是思宁在沈家过的最后一个新年了。
确切地说,是思宁未嫁女的身份在沈家过的最后一个新年了,因为今年沈宋两家依然是一起过的年,以后预计还会继续这样下去,仍然是两家一起过年,可以后身份便不一样了,思宁不再仅仅是沈家女,还将是宋家媳。
也因此,这个年沈宋两家虽然是一起过的,可两家人的心情却是截然不同的。
宋家人即将迎来新成员的喜悦压都压不住,宋涯提前虽然已经提醒过宋岳和宋溪兄妹俩稍微注意点,也照顾一下沈家人的心情,可连宋涯自己都是掩饰不住的好心情,更不用提小姑娘宋溪和当事人宋岳了。
而除了还不太明白嫁人意味着什么的源宝以外,沈家人的郁闷之前也是溢于言表的,尤其在看到碰见那俩小的的时候,就更郁闷了。宋家添人,自家便是少个人了。
也因此,直到过完年,沈家人的情绪还没缓过来,除了浅娘还在张罗嫁妆的事情,一家人都是恹恹的。
尤其是看到宋家已经开始提前收拾宋岳和思宁以后住的院子的时候,沈家人就更郁闷了。
再加上过完年后不久,狗子和沈青莲就搬出了沈家,到自家新院子里去住了,也是为了秋天的时候狗子的亲事做准备。
虽然知道沈青莲母子早晚是要搬走的,可思宁几个孩子还是情绪低落了好久。
沈青莲和狗子都是很好的人,大家一起生活了几年,早已经是一家人的感觉了,如今一下子分开了,更是不能适应。
但是没办法,分离是必然的,人总要经历分离,才能长大。或者是人要长大,就必须经受分离。
过了二月二龙抬头,又是春忙时节了。冰雪融化,万物复苏,同时复苏的还有地里疯长的野草。
在这个没有除草剂的时代,除草全靠人力。于是沈家也开始全员上阵除草了。忙碌也暂时驱散了亲人分离的坏心情。
等过了春忙,又到一年麦子黄的时候,思宁也终于得了浅娘的特许,不再关在屋里练绣花,学理事,而是要准备新一年的玉米和棉花育苗了。
这回她不但要育自家的,还要留出给沈青莲家种的。
沈青莲和狗子家的院子也极大,就是为了种东西来着。除了跟着思宁种植新物种之外,沈青莲还要种出自己家平日里吃的青菜。她是不打算多种菜来卖的,只随便种一点够自家吃的就好。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跟思宁一起种植花草。
沈青莲这些年跟着思宁已经把各种花卉的习性摸得很清楚了。思宁相信,就算不靠任何手段作弊,沈青莲也差不多能算个花卉专家了。
本来思宁种出的花草就供不应求,既然沈青莲家的院子也够大,那就正好扩大规模了。于是思宁专门划出几种花卉,由思宁负责育苗,后期的打理侍弄则移到沈青莲的院子里,由沈青莲来负责。当然,若以后狗子的媳妇愿意跟着做的话,思宁也没意见。反正她也不可能一个人赚到所有的钱,也不想那么累,不如大家一起分担,有钱一起挣。
这日,趁着清早凉快,思宁终于把最后一点棉花种子也育上了。正打算歇一歇,开始种玉米的时候,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动静。
思宁跟宋岳对视一眼,到前院去一看,竟是有一阵子没见的周三。
只见他满脸大汗,脸也红红的,明显是着急忙慌过来的,甚至连衣服都没换过,还是一路骑马疾赶而来的。
“三舅舅,你怎么这副样子,出了什么事儿了?”
最先问话的是宋岳,想到自家姥姥年纪不小了,身子骨一直不算太好,如今天又热得很,老年人最是难熬的时候,宋岳心里咯噔一下,急忙上前去问周三。
光看宋岳的脸色就知道他肯定是想岔了,周三顾不上自己气儿还没喘匀,忙先安慰道:“别担心,是好事儿,我来得急,所以才这副样子。”
又转脸对思宁说:“我已经让人出去叫你爹回来了,你娘呢?赶紧收拾收拾,要准备接旨,钦差眼看就要到了,我是骑快马抄近路过来通知你们的。”
“什么?接旨?”思宁一时有些恍惚,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好在周三一进门就先让人去叫沈青山和宋涯了,又叫了周颖过来。
周颖好歹是做过京官夫人的,虽没亲接过圣旨,却是见识过的。她过来惊醒了恍惚的思宁和刚从房间里出来便愣神的浅娘,迅速指导着浅娘和家里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
时间紧急,已来不及准备那么多,不过是洒扫庭院,摆案焚香。待思宁和浅娘把干活穿的衣服换掉以后,沈青山和宋涯也回来了。
不但他们俩回来了,后面还跟了王家的一大群人。原来宋涯和沈青山本来也是趁着早上天儿凉快,往王家那边的后山凉快散步的,跟他们一起的还有王家老爷子和王行敏两兄弟。
几人刚好从后山慢悠悠下来,便碰上了来找沈青山的卫叔,一听要接圣旨,沈青山有些蒙,不过也立即便王往家里赶了。而王家人则是过来长见识的。
沈青山刚进了院子,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听到了锣鼓声由远及近地传来了。
众人一起走出沈家院子去,已远远看到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