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三十二章

沈云眉就是想嘲笑她,没想到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痛不痒,倒是把她自己气了个好歹,抱着一肚子火气坐回位置上,拿着玉箸愤恨的戳弄着面前精致的菜肴。

一旁的宝福被阿芙勾起了腹中的馋虫,吃得正欢,看她着怒气冲冲的模样笑了一声:“你何必找她的不痛快?你让她不痛快,就不担心你大哥回头让你不痛快?”

沈云眉被噎了一嘴,便想起了沈云谏那白脸煞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故作不屑道:“宝福姐姐你怎么也帮她说话了?你们一个个怕不是被她灌了迷魂汤了吧!”

宝福看着沈云眉满脸的天真娇憨,眼里划过一缕微不可查的艳羡,长叹了一声道:“你不觉得她挺可怜的吗?”

沈云眉不懂她的意思,皱了皱眉头道:“会哭就很可怜吗?我也会哭怎么没人可怜我?大哥和你都喜欢她。”

她比宝福小了近十岁,在宝福眼里她跟个孩子没什么两样,若是宝福早些年出嫁了,怕是孩子也该有五六岁了。

宝福将沈云眉搂在怀里,轻声哄道:“我不喜欢她,你大哥喜欢她倒是真的,今儿我本不来了,你大哥求到我跟前,怕你欺负了她,他今儿又有任务走不开,你这混世魔王的性子,温家姑娘这娇滴滴的,如何经得起你磋磨?”

不知为何,听沈云谏喜欢她,沈云眉心底里便腾起一阵不痛快,下意识面露厌恶:“我不喜欢她!大哥不许娶她进门!”

见她上了火气,宝福也不哄她,拍了拍她的背说:“你大哥都什么年岁了?还不许他娶亲?你也不瞧瞧,放眼上京城里,哪家女儿有温家姑娘这般颜色?岂能是你说不喜欢便不娶了的?”

沈云眉呲着白牙冷笑:“我不喜欢,大哥便不能娶她!不止我不同意,姑母也不会同意的!”

听沈云眉提起袁皇后,宝福下意识闭上了嘴巴,眼上便带了讥诮,幽幽的说:“她?没资格不同意。”

宝福的声音低沉,四周又闹得慌,沈云眉没怎么听清,再问时宝福却闭口不言,只留她一个人愤愤不平的抱怨。

诗会诗会,没几个才女争奇斗艳如何能叫诗会,宴至中旬便已经行了好几回酒令,常娴一扫方才的晦气大放异彩,也不知是阿芙运气好,还是怎么了,回回轮不着她,连后头的温落芝也轮了两回,轮不着她阿芙也乐得清净。

这边行至宴酣,倒是招来个大人物。

两杯梨花白下肚,阿芙便有些晕乎乎的,倒是还清醒着,老远就听见外头在层层传报:“皇后娘娘驾到!”

一时间鸦雀无声,沈云眉跳得最高,宝福看着却有些犹疑,正闹着要去接袁皇后时,沈大夫人袁氏已经领着袁皇后行至门外了。

“姑母!”沈云眉如同投林的乳燕一般,冲着袁皇后扑了过来。

袁皇后张开双臂将沈云眉接了个满怀,一双凤目里具是慈爱:“眉眉啊,姑母可想死你了。”

阿芙不远不近的站着,又低头行着大礼,在她进门时晃眼看了,袁皇后年近四十,却是风韵犹存,瞧着却像是双十年华,足见年轻时容色动人,身后跟了个身穿烟霞色宫装的女子。

袁皇后的身边是沈大夫人袁氏,生得同袁皇后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却没袁皇后那般多年身居高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瞧着平易近人些。

这是沈云谏的母亲呢,阿芙心里有几分高兴。

正想着,便听见袁皇后叫众人平身,不一会儿又听袁氏不轻不重的斥了一句:“没大没小,说了多少回该叫皇后娘娘,怎么不听呢?”

沈云眉赖在袁皇后的怀里冲袁氏做鬼脸,又趴在袁皇后的耳边嘀嘀咕咕的说话,袁皇后揽着沈云眉一路往前走,一面笑意盈盈的,又听见她极其配合的惊呼声:“是吗?这么厉害?”

宝福公主早早便迎至袁皇后跟前,却显得拘谨得很,只干巴巴的问了句安,便站在一旁不动如山,相比之下沈云眉竟比她更像是袁皇后的女儿,阿芙在一旁瞧着啧啧称奇。

袁氏面上没什么表情,环视了一圈将眼神落在阿芙身上,定定注视了她良久,才绽开一抹笑意,招呼着阿芙:“这是卫国公家的姑娘吧,快过来我瞧瞧。”

这会儿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她同主位上的沈云眉,一个向来在皇后面前得宠,一个却入了袁氏的眼,阿芙有几分羞赧,起身款款向袁氏走去,又朝她盈盈一拜。

袁氏便拉着阿芙不撒手,不错眼的打量着,眼神却异常温柔,语气也柔柔的:“上回去你家倒是没见着你,这会儿一瞧啊,好一个漂亮姑娘。”

袁氏这毫不掩饰的夸赞让阿芙罕见的羞红了脸,嗫嚅着说:“您谬赞了,”向来伶牙俐齿的阿芙这会儿倒是说不出爱俏话来了。

见她害羞了,袁氏便拉着她笑,从手腕上褪了个镯子套在阿芙手上:“我这头回见,也无甚别的送你,只这镯子可别嫌弃。”

长者赐不敢辞,阿芙推脱了几句便收下了,正要退回去时,四下却静了下来,主位上的沈云眉正鼓着脸整个人气哼哼的:“娘也喜欢她,你们都喜欢她!”

阿芙还没答话,袁氏的脸便黑了一层:“沈云眉,你当真是被惯得无法无天了!”

见袁氏生了怒气,沈云眉整个人都焉嗒嗒的,趴在袁皇后的怀里泫然欲泣,小鼻子红彤彤的可怜极了,袁皇后哄来哄去不见她好,脾气也上来了,朝着阿芙撒气:“本宫当年罚你闭门思过,这么些年,你可思明白了?”

这话便是要算账了,阿芙干脆利落的往地上一跪,膝盖磕得闷响:“回娘娘的话,臣女不知何过,望娘娘明示。”

袁皇后被她气笑了:“好一个不知何过,难道当年你在你父亲灵前做的丑事是假的不成?”

阿芙独自一人跪在偌大的厅堂正中,承受着袁皇后的泼天怒火,却不卑不亢,背脊挺得笔直:“回娘娘的话,此事确是以讹传讹,请娘娘明鉴!”

提及这事儿便有常娴说话的余地了,虽说常家背后的靠山同袁皇后水火不容,却不妨碍她这会儿对阿芙落井下石,笑意盈盈的走上来对袁皇后盈盈一拜:“臣女斗胆多一句嘴,这事儿方才温家姊妹俩一唱一和,便给抹平了呢。”

袁皇后眉毛一横,见常娴满脸呼之欲出的得瑟,更是不想如她的意,便招了招宝福公主:“你可知经过?”

宝福便起身将前因后果解释了一番,怕袁皇后不信,又替阿芙多说了好些好话,跪在底下的阿芙越发惊奇,自己何时结了宝福公主这么个善缘?

尽管宝福已经解释得足够详尽,袁皇后听罢仍旧是冷嗤了一声:“死无对证,凭她姊妹俩红口白牙,便定论是本宫是非不分?”

宝福还要再劝,袁皇后却已什么都听不进去,一挥手道:“来人,将这满口谎话企图蒙骗他人的女子拖下去乱棍打死!”

阿芙千算万算没算到袁皇后这般疯魔,竟是到了不许他人有丝毫忤逆的地步,外头的御林军已经站在了门外,正疯狂转着脑子想办法自救时,袁氏将手里的茶碗往案上一放,轻声说道:“娘娘,犬子不久便要下衙。”

袁皇后突然哏了一下,抓了抓手默不作声的缩了回去,被她喊进门的御林军已经将阿芙架了起来,袁氏摆了摆手,袁皇后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跟着摆了摆手,阿芙才得以安然无恙。

袁氏将阿芙扶了起来,摸了摸她的鬓角,说道:“下回我再来,你可要出来见我,同你娘一块儿来,”阿芙懂她的意思,望着她殷切的眼不忍拒绝。

险些闹了人命,这宴席自然是办不下去了,开头挑事儿的常娴头一个起身请辞,袁氏也不留她们,沈云眉头一回见袁皇后发疯,整个人缩在角落里默不作声。

看着人都走了,阿芙自然不宜久留也同袁氏请辞,袁氏只轻声同她说下回再请她来,又亲自指人包了梨花白让阿芙带走,看着她上了马车才阴沉着脸回了宴厅。

宝福早领着沈云眉不见了踪影,偌大的厅堂里一个人也无,袁皇后孤零零的坐在主位上,看她进来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子谏,子谏什么时候,回,回来?”

袁氏就在门口坐着,离她远远的:“您问子谏?子谏今日歇在衙门,不回来了。”

听说沈云谏不回来了,袁皇后便急了起来,伸长了脖子急切的看着袁氏:“你刚才说的,他,他快回来了。”

袁氏端着茶杯的手越握越紧,再抬眼时双目通红,朝她吼道:“您问子谏?您有脸问子谏!那是子谏最心爱的姑娘,您便要杀了她!您看看您这副德行,宝福是您女儿还是云眉是?您若是不想要,便把宝福还我,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