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付青被师弟们叫过来时仍然有些懵。但不管怎么说，不能看着两个人打下去……哦，不对，是不能看着“沈狼”单方面打人。他伸手制止，一剑柄拍在了沈挚的手背上。

沈挚冷不防被打，下意识收回手，他也没看自己泛了淤青的手背，只抬起眼睛冷冷地瞥了付青一眼。

付青见他面色不好，立即道，“一时情急，师弟勿怪。”言罢又叹了口气，“只是，这世上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呢？”

“好好说？”沈挚冷笑道，“姓宋的觊觎我，我没将他打成残废已经算好好说了。”

付青不解：“……觊觎？觊觎你什么？”

沈挚的脸色更青了，一旁有看了全程的连忙凑在付青耳边道，“付师兄！宋夜好像误会沈狼是断袖了，说了句想和他结道侣就被……”

“……”

付青听完，整张脸都木了。但毕竟不是第一次见到喜欢同性的修士，他面上还算镇定，只愣了一下便道，“是宋师弟误会了，但你人也打了，气也出了，这事若是闹到长老那里，你们怕是都要受罚，不如就此揭过吧。”

沈挚“呵”了一声，垂下眸子似笑非笑地看了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宋夜一眼，随后青衣微拂，端着自己的食盘大步流星地走了。付青最怕他不依不饶，如今最难搞定的搞定了，接下来便好办了。

他帮忙扶起宋夜，温声道，“师弟没事吧？”

“师兄！”宋夜边抽泣边道，“他打我！他打我！我要去告诉长老！”

付青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这话说得委婉，其中却大有深意。相较于戾气深重的沈挚，付青自然更偏爱清秀有礼的宋夜，正因如此他才不想让他追究。因为这事若让青石长老知道，不管沈挚会不会受罚，宋夜肯定逃不过一顿鞭子。

自打出过玄鳞仙尊的事，青石长老就像着了魔一般地憎恶断袖。如果让他知道门下弟子不仅是个断袖，还骚扰同门……宋夜能不能再留在山一程都是个问题。

他又好言好语地劝了宋夜几句，因着有事便先行离开，让师弟们带宋夜找仙医治伤。

谁知三日后的卯时，他忽然被青石长老唤去了“镜花殿”。镜花殿，名字取得风雅，主管的事却一点也不风雅，这是长老们专门用来惩戒弟子的地方。付青揣着惴惴不安的心到了镜花殿，先是照例对青石长老行了礼，随后便看到了正对着自己微笑的沈挚，以及吓得额头直冒冷汗的宋夜。付青眨眼之间，忽然明白了什么。

宋夜终究是沉不住气啊。

“付青，”镜花殿的主位上，青石长老开口了，声音如同暮鼓晨钟，“你可知叫你来为何事？”

付青颔首，“弟子知道了，长老可是为二位师弟三日前在饭堂打架一事？”

青石长老蹙眉道，“你既知情，为何不报于我？”

付青小心翼翼地道，“长老当时在为师兄们的伤担心，弟子觉得这是小事……所以……”

青石长老的眉宇微微舒展开来，哼了一声，道，“罢了，你也是好心。那你现在就如实回答，沈狼说，宋夜是个……宋夜他……”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似乎觉得说出那个词都是种耻辱，因此换了种说法，“宋夜骚扰同门，可是真的？”

付青不敢在他面前撒谎，点点头道，“是。”

“不知廉耻！”青石长老一掌便拍在了座椅扶手上，怒目瞪向已经在瑟瑟发抖的宋夜，“不知廉耻！你可知廉耻二字怎写？做什么不好，偏偏要做那……做那……”

宋夜胆子本就小，心中虽觉得不平，却半点不敢反驳，只哆嗦着任骂。

青石长老骂他足足骂了一刻钟，才转头看向状似昏昏欲睡的沈挚，拍着扶手道，“沈狼！沈狼！”

沈挚掀起一点眼皮，“嗯”了一声。

“纵他有不对在先，你也不应对同门动手。入门时听过的门规都喂了狗肚子？！”青石长老严厉道，“你二人皆有错，要一并惩罚。”

惩罚？沈挚心想：山一程还有什么惩罚是我没受过的吗？无非就是扫扫台阶，整整书册，或者去女修那边帮忙挑水……这活当年还许多人争着干呢。

不痛不痒的，没意……思。

正这么想着，他忽然愣了一下，因为青石长老的右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条又粗又长的藤鞭，而且，那藤鞭上尽是发出森然光芒的倒刺。

未等他反应过来，青石长老的声音已如雷贯耳，“跪下！”

“咚！”

沈挚此时收了修为，相当于还没筑基的普通人，根本反抗不了这股来自分神的威压。因此这个“跪”字一落，他便不由自主跪了下去。与此同时，他看到宋夜因为膝盖猛地撞击了地面，已经开始疼得直掉眼泪。

他咬紧牙关，抬起眸子看向前方，青石长老已经提了藤鞭过来，声音冷然道，“镜花殿为证，山一程弟子沈狼，殴打同门，罚藤鞭一次;山一程弟子宋夜，不知羞耻，罚藤鞭一次。”

沈挚缓缓睁大了眼睛。

山一程什么时候竟然有了这么残暴的处罚手段？！

哪个王八蛋加的？！

“啪！”鞭影凌厉，血光四溅。

这第一下，是抽沈挚的，他本以为自己会禁不住叫出声，可奇异的是，那鞭子真打下来时，他竟然觉得也没有那么痛。好像他已经习惯了一样。但因为对重生前的事了解太少，他还想了想，会不会是青石长老看在他们是新弟子手下留情了。

这个想法在他看到吐了口血晕过去的宋夜后被否定了。

谁知青石长老这个冷血动物打完人后竟还冷冰冰来了句，“这样不禁打，怎么做我山一程的弟子？”

沈挚：“……”他错了，他该选风一更的。

这时，青石长老忽然将目光投向他，道，“本还有惩罚要让你们选，既然他昏过去了，那便你先选吧。”

沈挚一惊，还有？

“第一种惩罚，是将藏宝阁前的九百九十九级台阶打扫干净，这些天下了雨，或许不大好清扫，注意些……”

“我选第二种。”沈挚沉着脸果断道。反正他死也不去清扫什么狗屁台阶，十年前都扫够了。

或许是看在他没有晕倒的份上，青石长老对他的态度稍微好了些，被打断了话也只淡淡扫他一眼，道，“听我说完，还有第二种。明日玄鳞仙尊要启程去尧山古洞诛杀妖邪，他性情单纯，不通人事，需有一机灵弟子作陪。因此，这第二种惩罚，就是陪玄鳞仙尊去尧山古洞。”

沈挚沉默一阵，挑起眉毛道，“陪仙尊……杀妖邪吗？长老，我还未筑基，这恐怕……”

青石长老皱眉道，“谁说要你杀妖邪了？记住了，你只有一个任务，照顾好仙尊的饮食起居，不得有失。”

“……”

沈挚仰起头，勉强咧开嘴角笑了笑，“长老，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